俏金枝-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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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刚落,秦丞相就随之而来。
听着通传之人的话,他不由得擦了擦额上冷汗,松了口气。
好在被急召而来之时就遣人去请丞相来,不然现下真是脱不了干系了!
秦丞相入门而来,见众人如定在地,一股子沉重严肃的气氛,便明白出什么事了。
见凤倾月也在屋里,他突是一愣,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虽不明白远嫁千里的公主为何会出现于此,可他首要关心的问题却不在于此。
“臣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倾月现下哪还有心思注重这些个虚礼。
“丞相不必多礼,有什么话便是直说了吧。”
秦相先是对着昏迷不醒的凤央王行了一礼,再从袖内取了一上了漆封的锦盒,置于一旁的香木桌上。
“皇上的遗诏就封存在这锦盒之中,现下趁着大将军和公主都在此处,便是启开这锦盒上听天意吧。”
看来秦丞相也是知道父皇服毒一事了。明知国君服毒而不加以阻拦,这些人当的是什么官!什么臣!
凤倾月一时间怒不可遏,却是无话可说苍白无力得很。努力平复着心境,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除了一道降书,再无其他。可能是没想到凤倾月会有回来凤央的一日,是以没有给凤倾月留话。
凤倾月看完降书,一阵恍惚。既然看破了朝代更替之事,何以父皇还以身殉国?
秦相也知道,不给个说法来,公主断然不会就此罢休的。只得娓娓道出皇上的意思。
“自从西夜来犯,皇上就明白一山不可容二虎,此战再无可避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乃是自古不变的定理。皇上知道嘉州乃凤央最后一道防线。嘉州破,则大势已去,势不可转矣。”
“此番来琯城,看中的就是这么一个琯字。皇上不愿安寝于皇陵,亦不能随遇而安,失了体面。便以琯代棺,寝于琯城。”
只是一个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就轻易弃了自己的性命吗?
“你们先退下吧,皇上的后事该怎么样就怎么准备着。”
凤倾月打发走了众人,再次握住了凤央王已是冰冷的手掌。终是抑不住悲痛,伏在他的腿上,嘤嘤哭泣起来。
父皇,你这又是何苦呢?即便不忍凤央水深火热,愧对于先祖失了凤央江山,也不必选这么个法子担待一番责任啊!
此事的对或错,她评判不来。或许如太医,如秦相,都觉得父皇这么去了,才能尚余一分体面。毕竟是一国之君,怎可当个亡国之奴?
可她这心里,除了不甘,便只得不愿了。但她又无能为力,纵然她万般不愿放开这双手,也已是无法挽回了。
无力,挫败,荒凉,悲痛的感觉全部袭上心头。凤倾月才知道洛风退婚一事也不过尔尔。
当自己哭得无力出声之时,她才晓得,自己这一生的眼泪不曾流尽。
☆、第八十二章 安葬
凤倾月暗自哭泣了没多久,眼泪便是停了。一腔哀怨好似都哭尽了去,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出发泄的理由了。
原来再深的悲痛,也终是哀有尽时。
凤倾月留恋的看着凤央王,要把这份眷恋刻在心里去。
凤央王此时的脸色已是苍白青紫,失了先前的红润。
不能再耽搁父皇的好眠了。凤倾月心想着,以丝绢拭去脸上的泪痕,出了门来。
夜色深深,大臣们都跪立在外,身着一身白衣,等着送别凤央王。还未到入秋的时候,院里却是一股子萧瑟哀怨的气息。
洛风看着凤倾月眼角生红,想要关心几句,却又是不合时宜。只得默默的注视着她,暗自心疼。
“敢问公主,皇上几时入土为安?”
凤央王这次离宫,没带宫中任何一个妃嫔皇子。此时身份最高的便是凤倾月,众臣也只得征求她的意思。
“秦丞相,此事就交由你来操办吧。”
“是。”
秦相叩头一拜,起了身。一番指示,让人抬了一副水晶棺入门,再是找了凤倾月一旁私语。
本来皇帝寝陵都有个讲究,停灵的日头要足,得新帝来主事,陵墓也得要多年打造而成。
而京都本有一座修建好了的皇陵,可凤央王不愿身葬皇陵,也只得将就于这一座空城了。
凤央王走得急,明日西夜进军而来,自然等不到好的日头。再说国之将亡,也等不来新帝了。难道直接下葬了不成?
没有陵墓,也没有珍贵的陪葬之物。如此仓促,实在过于简陋了,难免为世俗诟话。
凤倾月默然的听秦相说完,仰头看了看夜色,正是皓月当空的时候。
“无碍,趁着今日花好月圆,便让父皇入土为安吧。”
秦相有些讶异,却又觉应该。毕竟事出突然,也只能勉强为之了。
凤倾月倒不是秦相一般的想法,只是她突然明白了她的父皇。
既然父皇做好了去的准备,自然想过这些问题。他无忧无虑,孑然一身的去了也好。一个人好好安睡在这,无人来扰,也是件好事。
至于世俗流言,国都亡了,还管这些作甚。父皇注定了会被流言所扰,只要无愧于他自个儿的心,他泉下得以安稳便好。
凤倾月换好秦相命人准备的白衣,再回了大堂。
此时凤央王已是入棺,众大臣正叩拜上香。
京都的文武百官同行而来的没有多少,这里的大多是武官。一群流血不流泪的军士,自然不会有哭声哀天的场面。
若是一群人哭哭啼啼的,凤倾月怕也是要随着一阵悲泣神伤。因着众人的稳重,加之她先前哭了一阵,现下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父皇的众多儿臣里,在场的只有她这么一个倍受宠爱的。而她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不知那些人是否会暗道她没心没肺?
若是换了别人来,说不得就是一番嚎啕大哭,孝德感天动地。她这般冷然,实在不应该。可让她惺惺作态一番,她这性子也勉强不来。
罢了,自个儿心中的感念珍惜,也用不着表达给别人来评判。
因没有陵墓,现下兴建也是来不及了。便是选了城中最大的一处冰窖安葬凤央王。
一行人冷冷清清的走在清幽的大道上,夏夜的清风带着一丝暖意,却还是温暖不得人心。凤倾月伴着棺木走在前端,看着不足百人的送葬队伍,无故的漫出一丝苦闷。
父皇的入葬仪式,怕是历代国君里最为简陋的了。不过他面目含笑,该是走得舒心的。
凤倾月撇过头,见了慈眉面笑的凤央王,心里便是安然了许多。至少,父皇最后一刻释然了。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哀声怨天,只有心中的感慨缅怀,送离这位明君。
至了冰窖处,打开窖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众人跟着搬棺的人入了里去,里头冰冷刺骨,好似能在面上结下一层冰霜。
若不嫌简陋,冰窖倒是个保存尸身的好地方,怕是比那水晶宫还安逸几分。可惜世人都只看中个表相,而不注重内里实在。
尸身安置于冰窖后,众人禁不住里头的寒气,依次退了出来。
凤倾月取下腰间玉坠放在晶棺上,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了冰窖。
这福字玉坠是凤倾月出生之时,凤央王亲自系在她颈脖上的。待凤倾月越发大了,玉坠有些勒脖,才取了来做成吊饰。都说玉通人性,就让它在这冷窖中陪伴父皇罢。
出了冰窖,天色已是有些微亮。一行人上了城楼,禁卫军开始清城。
士兵吹响了集结的号角,不一会儿城下就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军队。
洛风在城楼上宣读完遗诏,又道出了凤央王长逝一事。一声高呼“跪!”,便听底下一阵声响,众人皆跪,一阵默哀。
凤倾月现下才知道,洛风原来也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可惜,君已逝,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八十三章 回西夜
禁卫军清空琯城后,便是封了四面城门,独留了一座空城。
众人随着洛风到了军区大帐内,一时都陷入了迷茫之中。前路渺茫,皆是不知该何去何从,困惑而不得解。
国破帝亡,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君不是君,臣又岂能是臣?
凤倾月在营帐内,也是久久不得安歇。倒不是外面的士兵太过吵闹,而是她心里太过空虚。
她想要填补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可以填补的东西。只能闭着眼,在一片黑暗中漫无目的的思考。
众人迷茫了一日,总算是有人来替他们破这个局了。
将近日落西山之时,夜墨澜如约而来。
他果然日出发军,半点不讲情面。不过他怕是料想不到,日前拼死相搏的敌军已是弃械投降了。
夜墨澜带领大军杀到,也是蒙了。凤央大军已是拔营而走,只剩几个帐篷孤立在城外,白旗飘飘,显眼得很。
洛风早就遣散了军队,让他们找到家人安生过日子。免得成为战俘,任人宰割。
洛风交出降书,夜墨澜大喜。本觉得要下一番苦功,现下用不着兴师动众了,自然甚好。
而夜墨澜知晓凤央王暴毙于琯城,很是惊讶。本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入城搜寻一番。
不过看在凤倾月的份上,也就让他好生安歇了。再说清风亲眼所见,定然不会有错的,他犯不着白白招了凤倾月的恨。
众臣中不愿称臣于西夜的,就各奔东西了去。有些不想平庸一生的,便是留了下来,愿为西夜鞠躬尽瘁。
也不能说这些人自私自利,不知感恩。国破山河在,为自个儿寻条生路也属正常。而夜墨澜要接手凤央,少不得这些人的协助,自然不至于为难他们。
夜墨澜同洛风对战多次,知晓他有些本事,有意招安于他。他却是志不再此,婉拒了去。倒不是因为什么国家大义,只是怕见着凤倾月罢了。
凤倾月既已嫁往西夜,不管她如何归来的,现下总归是要回去的。洛风也想去了西夜与她朝夕相对,可自己已不是当初那个洛哥哥了,又何必再增几多伤怀。
凤倾月也不明白,自己该归于何处,亦或说于何处漂泊。
父皇说她在西夜过得好就好好的过,可她弃了所有回来,此番再厚颜回去实在叫人难为。
她应该回去吗?她不知道。可她不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呢?
夜离轩那个人,向来对她不冷不热的,少有温情。兴许他无所谓她的离开吧,如果是这样,她回去了又该如何自处呢?
凤倾月正是一番踌躇,夜墨澜便是给她做了决定。他指了清风和其他几人,要他们带凤倾月回西夜去。
行军之迹带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成体统。况且夜墨澜还要领军去玦城一趟,带着凤倾月更是不方便。可他又担心凤倾月在外出事,只得遣人送行。
一想到是帮着别人把她送回去,心里又觉得不甚舒坦。甩手走人吧,他又做不出来。
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实在恼人得很。
凤倾月找不着不回西夜的理由,也就只得老实跟着清风回了。
临别之际,凤倾月着实看不透夜墨澜和洛风深眸里包含着的眷恋。她不解中又有些心虚害怕,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是此番心态。
对于洛风,即便凤倾月不再恨了,却也是无话可说。兴许有时会忆起他,却是云淡风轻。两人早已分道扬镳,是以她读不懂他眼里的眷恋。
至于夜墨澜,凤倾月曾经将满心希望托付于他,也感激于他的救命恩情。可惜夜墨澜追求的是万人之上,致使两人有缘无分。
她见识过他对她求而不得的偏执。可他个性阴晴不定,喜好难测。是以她也猜不透他眼中的不舍。
于这两人,她都做不得回应。因得她不懂,也因着她潜意识的躲避。
凤倾月最后一眼,是看向琯城的。好似透过了层层高墙,看到了内里含笑长眠的父皇。
明明宽释了的心,好像瞬间揪紧了,眼里又是酸涩得很。
自从父皇立了新后,她就跟父皇不甚亲近了。对父皇的关怀大多只剩应付,少有感动于心的时候。现下父皇殁了,自个儿才惦记着他的好来。
幼时,父皇纵容她任性,纵容她放肆。那种无忧无虑的快活,不可能再有了……
☆、第八十四章 抉择
明德七百二十四年秋。西夜建国四百余年,终于由夜凌昊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大任。可惜他现下病重在床,满朝无心庆贺此喜,早朝亦休。
夜离轩班师回朝后,本欲追寻凤倾月去。可他父皇突是一病不起,他自然就分身无术,留在了渊城。
本想着撮合两人的楚云辞,若知道突发这么个情况,也不知心里内疚与否。
之前宫中就传出了夜凌昊用药的消息,夜离轩已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了。他倒是想过父皇病重的可能,却是没想到父皇已是病入膏肓之迹了。
太医院的人分批不眠不休的守在夜凌昊寝宫里,医治了近半月,还是不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