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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公子无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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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藤下绿荫凉,外面阳光也十分好,而云沉雅的一双眸子,却似是阴鸷,不知装了什么情绪。
    待喝完汤,云沉雅与司空幸要走,却又被舒棠叫住。她前院后院地忙活一阵,出来时,手里提了个篮子,篮子里放西瓜,放桃子,还放了一串绿葡萄。
    舒家小棠把篮子递给云沉雅,又指着葡萄叮嘱说:“这葡萄是我昨日摘的,忒酸,你记着蘸着糖吃。”末了,她又从怀里摸出个面饼馍馍放在篮子里,与云沉雅道:“这个帮我带给莴笋白菜,我瞅着它们喜欢。”
    远天的艳阳在翘角檐上映出亮灿灿的光。云沉雅眼睛眯起,接过篮子,唇角微勾起:“我来时带了一罐汤,走时却换一大篮子食果,这也值。”再顿一顿,他忽又问,“怎想着送东西?”
    舒棠一呆,眨巴着眼睛老老实实地答:“云官人你虽没明说,但我估摸着你今日来,是因着担心我手臂的伤吧?你还特意给我带了罐山参汤。”说着她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我近日念了诗,有句话叫木瓜桃子什么的,大抵就是说施恩不忘报。云官人你关心我,我自然就要关心关心你。”
    云沉雅再是一愣。忽地,他又弯起眼睛笑了:“那句话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说着,不等舒棠再答话,他催道,“天也晚了,你不必送我,回去吧。”
    话音落,他再朝舒棠挥挥手,转身便走。
    舒家小棠见他走了,便笔直立在客栈门口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这才乐哉哉地回了客栈,四处找水盆子洒水消暑。
    云沉雅转过巷子,一脸的笑容慢慢消失殆尽。须臾,他沉声问了句:“怎么样?”
    司空幸上前两步,仍是垂着首:“回公子,那汤归今日关在屋里没出来。属下里里外外将舒家客栈搜遍了,也未见得任何与方亦飞有关的物件。恐怕这汤归到底是谁,还有待查探。”停了一下,他又道,“方才大公子将舒姑娘引开,属下也摸清的舒家客栈的构造,倒是有几处可以布眼线。大公子若觉有必要,属下可派几个杀手埋伏于此,届时若我们与方家起了纷争,也好……一不做二不休。”
    云沉雅眉头一蹙,默了一会儿,淡声道:“挑几个手脚麻利的。”
    司空幸应了声后,云沉雅便不再说话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等快到云府时,司空幸忽听得云沉雅笑了一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说他伸手探进那篮子里,摸出一个桃子扔给司空幸,一脸调笑:“你办事得力,赏你的。”言罢,尾巴狼便拂了拂衣襟,进了府邸。
    司空幸在原地愣了一瞬。方才,他仿佛在云沉雅的调笑里瞧出一丝落寞。可这念头一出,司空幸顷刻便摇了摇头。云尾巴狼会落寞?那可真真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黄鼠狼跟鸡做了朋友还稀奇。
    且说云尾巴狼回了府,莴笋和白菜嗅到面饼馍馍气,便乐颠颠地围着他摇尾巴。云尾巴狼本不予理睬,径自进了书房。可过了一会儿,书房门一开,云沉雅踱出来,绕去前厅又寻了那块面饼,学着舒棠的模样,一块一块掰来喂给莴笋白菜吃。
    莴笋白菜吃得欢,云沉雅却一脸沉静,思绪不知飞到了哪儿。再过片刻,他蓦地起身逛去后院,折了根树枝东刨刨,西翻翻。
    有下人见花草圃子被云尾巴狼折腾的不像样,便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大公子在寻什么?”
    云尾巴狼仍是弓着腰,头也不回,左右翻刨,答曰:“前些日子,我从莴笋嘴里掏出一个桃核,扔来了后院,你们给我弄哪儿去了?”(
 云尾巴狼带头刨土挖桃核,云府下人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操了家伙。(百度搜索 。8dU8。)天阳底下,云府的后院跟下饺子似,里里外外挤了数十人,个个挽着裤脚,猫着腰身,翻翻找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太阳落山前,一下人总算在犄角旮旯挖出个黑糊糊的核。云尾巴狼也不嫌脏,接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寻了小池塘边一处风水地儿埋下,弄了个土胚子。又捡了几个鹅卵石,将这土胚子圈出一方天地。
    这会儿,莴笋白菜也迈着小跑溜来后院凑热闹,瞧见池塘边的土胚子,兴奋地吠了几声,上下左右蹦跶。云尾巴狼瞧了一阵,忽地眯眼笑,对两只小獒犬说:“这处就有你们看着。”
    莴笋白菜闻言一愣,继而仿佛听懂了似,高昂地再吠几声,围着土胚子得意地跑圈圈。
    云沉雅回过身来,扫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下人,语气不紧不慢:“这土胚子,你们平日也别动它。不浇水,不作肥。”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脸上纷纷有疑惑之色。须臾,老管家迈了一步,问道:“大公子,若不浇水作肥,恐怕……”
    话未说完,便听得云尾巴狼笑了一声,双眼泛着清波,清波藏着贼光:“我就是要瞧瞧那个‘恐怕’。”说着云沉雅抖了抖袍子,施施然离开了,莴笋白菜附和似朝一干下人吠了几声,也欢快地随狼主子跑了。
    后花园里,一干下人均是不解。司空幸路过,问出了何事。老管家将事情一说,司空幸略一思索便道:“那便听大公子的,不浇水,不作肥,你们平日里打理花圃,也绕开这一处。”
    老管家被说得一愣一愣,紧接着又道:“这土胚子下只是个桃核,即便能发了芽,若没了水,指不定几日也死了。”
    司空幸道:“大公子说想要瞧的‘恐怕’,就是想看看倘若不浇水施肥,这桃核还能不能长成桃树,开出桃花。”语罢,他忽觉得“长成桃树,开出桃花”这几个字别有深意。司空幸心中颤了颤,仿佛自己背后说了云尾巴狼的不是,慌忙尴尬咳了两声,整整衣襟走了。
    方走了没两步,又听老管家在身后抱怨:“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也就这云大公子的脾性捉摸不透。前阵子他吩咐人熬山参汤,每日早晚熬三次,结果熬出来,他左一个油多了,右一个盐少了。说到底府里的厨子也是宫里的御厨,被他挑肥拣瘦了几十上百罐山参汤。今儿早终于熬出一罐合他胃口的,他却又不喝,装在食盒里拎出去,问他干啥,他说拿去喂兔子。嗳,我就奇了怪了……这天底下哪有喝山参汤的兔子呢……”
    这几日,秋多喜每日来舒家客栈蹲点,从辰时到申时,此处寻摸方亦飞的身影。方亦飞自是不见踪影,倒是舒家小棠,瞧她一人守着怪无聊,便每日过来,陪她说会儿话。
    舒棠从小识得的人里,姑娘家极少,更莫说闺中密友。她**岁时,虽也去过女子学堂,但因她的脾性过于老实,又不爱好朱钗鲜衣,便与学堂里的姑娘凑不到一处。学堂上了半年,一篇《女诫》背的半生不熟,这些年陆陆续续又忘了不少,唯记一句“谦让恭敬,先人后己”。而《女诫》后面讲夫妇之礼讲女子仪容的,她便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年过十七,仍整日穿粗布衣裙。问她为何,她嘿嘿笑着答一句:“穿这衣裳,干活麻溜。”
    在这方面,秋多喜与舒棠是半斤八两。兴许因她是大将军秋绯的独女,承袭乃父风范,从小她的性格里便有一种男子气概,女红梳妆门门瘟,骑射舞剑样样精。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这天底下,即便再不施妆容的粗鄙女子,心里都或多或少渴求自己能遇上一个良人佳偶。舒棠与秋多喜都不是叛逆出格的姑娘,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有女儿家红粉心事。
    舒棠操心的是相亲,眼看十七岁过半年,心目中渴求的老实憨厚郎君也没个人影。秋多喜仗着从小遇到的桃花比舒家小棠多,便与她一个一个地数过来。秋多喜身份特殊,在舒棠面前,化名“秋来喜”,数这些桃花时,自也是隐去了桃花们的真实身份。
    其实她提及的几个公子哥,是整一个南俊国,包括神州大瑛朝耳熟能详的人物。
    且说打头一个的身份便响当当,乃是大瑛朝的二皇子英景枫。
    言及秋多喜的这桩桃花,便有必要说说大瑛朝的皇族的一些事儿。大瑛朝幅员辽阔,人杰地灵,皇子皇孙更是一个赛一个得好看。据闻当今昭和帝膝下,大皇子英景轩与二皇子英景枫,长得惊若天人如神仙现世。早年南俊国流传一本笔记小说,名曰《公子绝色立花间》,便对大皇子举世无双的样貌大加着墨,着实惊艳。
    两个皇子虽然都长得好,其实地位却大有不同。大皇子英景轩是嫡出,母后正是皇后,也就是说,日后大瑛朝的皇位正向他遥遥招手。二皇子的亲娘是个寡妇,连个名分也没有,虽则同是皇子文韬武略了于胸次,凭他的身份,撑死了也就是个王爷。
    秋多喜遇着两个皇子是在一次宫中盛宴,那年她只有六岁,可却已然开了窍。一场宴席下来,她没能瞧上地位尊崇的大皇子,却剑走偏锋地对二皇子英景枫犯了花痴。那年的多喜姑娘虽则年少,但却十分聪明,她晓得若没人在后面撑腰,她即便与二皇子私定终身,最后也可能被强行拆开。思来想去,她便寻了金贵的大皇子,日日闹腾着让他帮自己提亲。
    瑛朝大皇子英景轩,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他将这桩八卦当热闹,日日领着多喜妹妹去见景枫哥哥。将两人凑到一处,英景轩便自个儿蹲在一旁,时而瞪大眼睛围观,时而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桩悲剧。当时的多喜妹妹,背后背着张弯弓,身上穿着件劲衣,说起话来粗里粗气,怎么看都是个长得秀气的小男娃。二皇子自然也将他当兄弟,成天与他骑射比剑,勾肩搭背,毫不忌讳。秋多喜觉着两人的肢体如此亲密接触,当是此情堪比金坚,堪比海深。后有一日,她觉得时机成熟,便寻摸出一件漂亮裙子,作出娇滴滴的小姑娘样,去向二皇子告白。
    谁成想,这一告白便告出了一场混乱,一干小娃娃们,连带着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大皇子英景轩一并尝到了苦头。
    秋多喜将儿时的这桩桃花说到这里,便蓦地打住。她摆摆手,痛心地总结:“总之,后来的事儿忒混乱。我日后寻着机会再与你说。反正我瞧上的那好看公子没能瞧上我,这一点我挺纳闷的,一直放不下,日后若能再见那公子,定要与他问个清楚明白。嗯,倒是那公子的哥哥,是个忒坏忒坏的王八蛋,我因六岁时见识了他这么个妖怪,往后无论遇着啥事,都十分淡定。”
    因思及那个黑心大皇子,秋多喜没能将自己的第一桩桃花说完,便精疲力竭。她抬头见天色晚了些,便起身告辞,说明日再与舒棠说说自己另两个青梅竹马。
    舒家小棠头一回头这么活生生的粉八卦段子,颇觉新鲜,便在心里头牢牢记着,打算等日后无聊了回味回味,觉摸觉摸。
    秋多喜走后不久,云沉雅便来了。
    云尾巴狼在舒家客栈埋了眼线,安插了人,因而这几日便来得频繁。他也摸清了秋多喜的出没规律,每日踩着时间点来,眼不见为净。
    平素里,云沉雅或与舒三易唠嗑,或在客栈里品酒,也不见得回回都寻舒棠。最近舒家小棠也忙活,整日消暑洒水三五次,坐桌陪聊俩时辰,另带着“琴棋书画”,也匀不出太多空闲时间。
    云沉雅听闻舒家的棠呆子在钻研“琴棋书画”,便起了兴致。摇扇来后院儿,将葡糖藤下的石桌上,果然杂七杂八地放着些笔墨纸砚,另,还有一只铮亮铮亮的唢呐。云尾巴狼见着唢呐,眼睛也亮了。拾拣起来,把玩一番,便问:“你吹这个?”
    舒家小棠眨眨眼,“我听闻抚琴忒难了点,便寻思着选个简单的乐器来学一学。”
    云沉雅憋着一肚子的笑,又问:“那为何选唢呐?”
    舒棠起身,端然站得笔直,一手贴腹,一手在腹前抬了抬,嘿嘿笑道:“我五指不灵活,但我气足。”
    云尾巴狼一愣,一惊,顷刻笑了。笑意涌到嘴角,被他收了收,仍显得十分开怀。舒棠素来是个与众同乐的人,见云沉雅很高兴,她自己也很高兴,也咧开嘴笑起来。
    葡萄青藤,暗香浮动,眼前女子纵使粗布衣衫,却也有一脸笑靥如花。
    云尾巴狼看着这笑容,心里却不是滋味了起来。他拾起桌上一卷书,名曰《妆词》,再顺手翻一翻,闺阁怨情,桃红柳绿。
    舒棠指着这书卷道:“那日我去买诗词集子,舒家掌柜与我说女儿家应当念这个。我觉摸着自己不够机灵,打算日日背两首,日后相亲,也能增添些才气。”
    云尾巴狼摇扇坐下。合上书,扣指在书面上敲了敲:“我以为,哪怕是个女子,倘若真要念词读书,不妨读些洒脱达观的,莫要拘泥于闺阁小儿女情怀。毕竟这世间事物,唯有敞开了胸怀去看,大度且从容,才能于万变之中存留真我,于困苦之中坚定心智。”
    话出口,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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