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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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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姐亚若将侄儿压在胸口的小手轻轻移开,用手巾柔柔地拭去纯儿额上的汗水,歪坐床前哄着。    
    章老太太正在收拾细软首饰,便心事沉沉地叹了声:“不是好兆头呵。孩儿口是金口啊。”    
    纯儿的母亲映葵去了娘家,纯儿就赖着跟三姑睡。亚若居小阁楼上,收捡得绣房一般典雅,只是嫌寡淡了些,什么都是海青色的。壁上斜挂着一支箫和一把月琴,写字桌的玻璃台板下压着自抄的蔡琰的《悲愤诗》,蝇头小楷,娟秀极了。见侄儿又沉沉睡去,亚若便起身继续收捡父亲的行袋,一边宽慰着母亲:“妈,看把你愁的。船租好了,东西收捡好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等明早把爸送上船,我们后天就走了嘛。”    
    “唉,这兵荒马乱的,人家都怕天各一方,我们家是天各几方呵。”    
    “妈,收拾熨帖了,早点睡吧,我送你下去。”    
    下到楼梯口,却见西厢章家主人还在擎烛夜读。母女俩便推开虚掩的门扉,将收捡好的大包袱拎了进去。一时间,章家老太太竟哽咽不能语。    
    抬眼看她们的章先生就呵呵笑了:“怎么啦怎么啦?不过是小别前夜嘛。”    
    章老太太就抽抽搭搭:“懋兰他爷,这兵荒马乱的,你也不是年轻的辰光了,全靠自己保养呢。庐山寒气重潮气重,这传代的狐皮袍子还是你带上,虽说不过六十不好穿皮袄,可山上冷身子骨抵不住的。还有这狗皮褥子你也带上,是困是坐都垫到身下,就是地铺垫上困个一夜,也伤不了筋骨的,要不,落下筋骨疼,老了就难过了……”    
    听着内子的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章先生的鼻头就有些酸酸,眼塘子就有些潮湿湿的……    
    章老先生也算阅尽人间沧桑。前清末叶,吴城镇的少年章甫,县试、府试、省试连连中魁,轰动乡镇。十八岁那年娶了同镇名门周家之女周铣为妻。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章甫自是得意。婚后虽连生三女,但民国了,世风不同了,何况章甫还曾在北京政法大学进修过,亦算新潮派,不仅不难为娇妻,还调皮地哄着妻子一同对付刁横的老母呢。去京都求学也罢,奉派到遂川当知事也罢,在佑营街挂牌做执业律师也罢,风风雨雨近三十年,说雅点,琴瑟和弦;说俗点,公不离婆,秤不离陀。眼下即要一北一南,何况近年来夫妻间还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章甫的心就被搅得不能平静了。    
    “爸,还暖暖的呢,趁热的吃了吧,。妈一直煨在炭盆里。”转眼间,三女已从厅堂取来一搪瓷缸酒糟蛋,揭了盖,酒香扑鼻。章老先生的双眼又不觉朦朦胧胧了。    
    “你胃寒,又忌饿,日后可要记着千万别吃生冷的,常备上点糕点,哦?”章老太太又是一番叮咛。    
    三女却站到西壁一溜长排的书柜前浏览。笨重的老式书柜几乎挨着天花板。章甫藏书多且杂,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之外,还有宋应星的《野议》、《谈天》,解学龙的《膝王阁集》,陈弘绪的《荷锄杂记》,皆为江西名人著作。又有《天演论》、《法国革命史》、《大卫•;考柏飞》,可谓中西杂陈、琳琅满目。    
    三女最钟爱书柜,而他最钟爱三女。    
    大女太沉静,二女太懦善,四女懋梅自小给奶娘带,十来岁才归家,满女幽兰,一生下来就给新建的远亲当了养女,唯有这三女,活泼伶俐,聪颖可爱。三岁背得下唐诗一百首。七岁那年,章甫让儿女围着炭炉,给他们讲了曹植七步诗的故事。这个才七岁的三女,竟跳了起来,嚷道:“我也能作七步诗!”好呗,看她挪着小步,七步到了,就吟:“春兰桃李竞芬芳,夏荷秋菊美家乡,寒冬腊梅开过后,又是幽兰放清香。”这还了得!满座皆凉。她将姊妹五人的名字全嵌进去了。他章甫能不疼爱这白净玲珑的小精灵嘛?    
    到得抗战前夕,她竟然自作主张,将懋李改名叫亚若,底下的弟妹也就一哄而起,大弟懋萱改名叫浩若,小弟懋宿改名叫澣若,懋梅也吵着要改,章老先生就说,你是大雪纷飞时生的呀,这“梅”字我舍不得。懋梅就改名叫亚梅。怎么说,三女早早就是弟妹们心目中的主心骨了。起初章老太太是不允许这么瞎改名字的,有宗有谱按辈分叫的,一个毛丫头敢擅作主张?章老先生却很开心,率先在家喊新名字。想当年,他到京都求学,不是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章贡涛吗?章贡合流为赣(赣),赣江之水浪涛涛,有气势有抱负。他还将发妻周更名为周锦华,锦绣中华,女儿家的名字也要不凡嘛。看来三女像他呵,这就叫有种像种吧。章老太太却不改口,那原先的名字就委屈地做了小名呗。    
    都说女大十八变。亚若越变越出落得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可也越来越变得不可理喻。父女之间便生出许多芥蒂和龃龉!他斩钉截铁地认为女儿错了!且是大错!可错在哪里呢?他又实在理不清道不明!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身影,他也常常自责:待女儿太冷太淡太寡情了些!可是,知书识礼的仁义之家岂容人言藉藉呢?亚若呵,你就不知晓“人言可畏”?!    
    甜酒酿舒活着血液,章老先生两颊酡红,望着凄凄怨怨的妻和手不释卷的三女,便说;    
    “亚若,一大家人可就托付给你了。”    
    话很重,亚若便有点愕然,扬起弯弯柳叶眉,旋即又甜甜地笑了:    
    “爸,我是那份料吗?爸还是改变主意吧,全家一起南迁好了。”    
    章老太太更是声泪俱下:“一家人家扯做几块,怎是得了呵。”    
    章老先生摆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与友人约好,就不要改了。再说浩若的部队说是也调到了庐山,父子团聚亦是幸事嘛。你们呀,终归眼光浅一点。中国是亡不了的!南昌是难以攻克的。遥想当年,陈友谅以六十万大军、三层几丈高的大批巨型舰船,浩浩荡荡倾国而出。可围困古城八十五天,硬是攻不下来,后来退向鄱阳湖,与朱元璋大战三十三天,陈友谅中冷箭阵亡,终至全军覆灭呵。再者,明末清初,李闯王旧部镇守南昌,八旗兵围攻古城,硬是相持数月。南昌,实乃固若金汤也。如若风平浪静,庐山到此水陆两便,不似赣南山高水远,我日后也好有个照顾呵。”    
    一席文白相夹的话语,说得妻女啼笑皆非,这豁达又迂腐、满腹经纶又幼稚可笑的书虫呵。    
    老式挂钟当当当当响起,十二下,正是子夜。    
    忽听有枪声和凄厉的呼喊远远近近撕碎子夜的寂静,三人面面相觑,动弹不得。    
    这枪声喊声似从不远处的省府传出!


第一部分烽火春梦(5)

    他们当然不晓得,成群的伤病军人拄着拐杖,相互搀扶着涌进省府请愿,冲破卫兵的封锁,闯入府门,登上大堂,喊叫着要见“熊主席”!其时跛着一条腿的省主席熊式辉惊慌失措,逃进后花园的防空洞内,他的侄儿熊滨出来阻挡,手一挥:“格杀勿论”!枪声大作,曾在张公渡抵御日军的伤病员便倒在大堂的血泊中!    
    好一阵,夜又归于死一般的沉闷寂静。    
    亚若刚想启齿,又听有喧嚣声浪响在街外巷里裹挟着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失火了?!    
    “快跑啊!日本鬼子打来啦!”    
    “快起来!快起来!全体疏散撤退!”    
    啪啪啪!啪啪啪!    
    嘭嘭嘭!嘭嘭嘭!    
    白手套、警棍焦灼地拍打着、砸着一扇扇沉睡的门扉。门一扇扇吱吱呀呀开了,探出惊愕的披头散发的睡眼朦胧的人们。    
    “快跑!快跑!快跑!”    
    惊愕后的清醒,清醒后的慌乱恐怖惶惑,歇斯底里地呼叫、手忙脚乱地收拾、踉踉跄跄扶老携幼地逃亡!    
    上哪去?上哪去?上哪去?    
    大街小巷!人拉人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是死的压迫是生的渴求!是盲目的奔逃是希望的挣扎!    
    二姑妈章金秀一家八、九口,扛箱挑笼,好不容易挤到县前街汇合成一路,个个脸上冷汗热汗交流,可又禁不住打着冷颤,牙齿格格作响。    
    章贡涛先生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撕碎了他的幻想,就转化成满腔的愤怒,反剪双手在厅堂里急促徘徊,骂着鬼子,吐出文天祥的《正气歌》。    
    亚若望望这二十几口的大家族,将一绺秀发捋到右耳后。沉稳地说:“大家莫慌。船我已租赁好,米和咸菜也上了船,船老板是映葵哥哥介绍的,守信义。从这里上码头,大定一路要相互关照,各人管好各人携带的行李,会香你们几位奶奶,只管抱住细伢子。若万一冲散了,就到章江码头汇合,我会在埠头等的,就这样,大表弟和澣若打头,我压阵……”    
    有条不紊、从容不迫,这才把混乱可怕的事情略略调整。一大家子人望着这幢虽不阔绰但井然有序的老屋,就不禁泪流满面。    
    章老先生也不禁抹了把老泪,与骨肉至亲点头举手道别。亚若哽咽着:“爸……大衍细衍……还有婆……就拜托您老了……”    
    “放心……放心……我会托人送他们随后跟去的……亚若……你娘你弟弟侄儿……就都托付于你了……”    
    “爸——”亚若一头扑在父亲胸前,生离死别般悲恸欲绝。她毕竟还年轻。    
    章老太太就也大放悲声。亚若这才赶紧止住哭声,搀着母亲离了家门……    
    “保重……”章老先生伫立门洞中,喃喃道。    
    人流汹涌着撞击着滚向沿江各码头,生的呼叫死的呻吟在这早春的寒夜中颤栗着天地……    
    还算幸运,一大家子总算平安地挤上了这只篾篷船,当船老板一篙撑离那挤满人群行李狂乱得几乎崩溃的码头时,这只超载的篾篷船舱内竟像坟墓般沉寂,大人细伢正襟危坐,连几个吃奶的毛毛头,都懂事般地睁着小眼,似乎也要烙刻下这恐怖的一幕。    
    失却了万家灯火的古城如同废弃了的死城。    
    唯有水声汩汩,宽厚的赣江,永恒的沉稳忍耐的性格。    
    唯有青色的天穹,虽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那青色的云层却总流动着生命。    
    别了……我的古城。    
    永远相伴的是这条无言的赣江,溯源而上,去到那章水与贡水的汇合处吧……    
    谁知此去是一去永不复返呢?    
    谁知?!    
    亚若的眼和心一片迷濛。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篾篷船一个颠浪,只差没掀翻。    
    只见逝去的后方,一团血红色的火光闪耀,血光中,中正木桥的骨骼肢解成碎片飞向黑夜,溅落江中……    
    泪的歌、火的歌、血的歌溶进无歌的赣江中。    
    “逃难……逃难呵……”    
    章老太太终于憋出了第一句话。    
    逃难……


第一部分国破山河在(1)

    缘分  铸就了这位三十岁男子事业的基石  却也镌刻下孽缘的凹槽    
    5    
    也是一座古城。    
    却更小巧玲珑,更幽僻洁净,于古色古香中又溢出异乡南粤的风情。    
    源自武夷山的贡江与章江将它依依环抱后交汇成赣水,三山五岭起起伏伏给它平添了庄严气势,宋朝的城墙古塔明清的建筑连绵着漫漫的历史,古怪的庙宇古怪的“丁”字街衢渲染着古城的奇特,文清路、阳明路、中山路、濂溪路,齐崭崭的骑楼街面又分明在赣地流泻出广州韵味。    
    这便是远离战争的赣州城。    
    黑色的庇尔克轿车从城里出了东门向南康疾驰。    
    后座,江西省新兵督练处少将处长蒋经国与江西省第四行政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刘己达并排而坐。    
    已过不惑之年的刘己达身材虽矮小些,但很匀称,一身藏哔哗叽中山装棱是棱角是角,衬着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亦是副老谋深算的官僚相。但他心事重重双眉紧锁,这使他原本显黑的脸色又蒙上了一层晦暗,真是天晓得惑也不惑?    
    正值而立之年的蒋经国平素极少着戎装,但因刚从赤珠岭督训新兵回城,便没解甲更衣。一身草绿呢军装、斜斜的宽皮带、紧扎着的宽皮腰带、长靴上粘些赤珠岭的红泥,越发显得精悍潇洒、英姿勃发。健康的棕色的脸膛上眉宇开阔,阔嘴白牙间带浓厚宁波腔的话语源源吐出。    
    唉,一个是忧心忡忡、神不守舍,一个却是容光焕发、侃侃而谈。    
    “刘兄,王勃赞赣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看是名副其实。南昌、临川各有特色,这赣州也别有风采。据说赣州原叫虔州,是宋朝一位校书郎,以为虎字头不吉利,给皇帝上了奏本才改的?其实,依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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