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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男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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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为了那几块鸡蛋糕!”    
    忽然地,君达的眼睛发出锐光,箭也似的向一面镜子射去,迅速地,那镜子上的水银玻璃便水也似的在楼板上飞溅起来。    
    “你也不必赔了!”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同时混在碎玻璃的声音中。    
    本来一个邻居已经因衣服之故绝了交,这一个邻居因此一来也和他生了无穷的怨恨。他为稍消心中之恨起见,便把那扇彼此相通的门用张书桌来抵住,表示永远不相往来。    
    受了这样一种气苦之后,君达便真的病了起来。    
    他现在身价似乎更其增高了,所以一切的痛苦对于他倒也显然是幸福的表示,既有小姑母,又有灵珊小姐,更有那位当校医的朋友,差不多一礼拜之中,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医生轮流走到他床面前去。一切汤药俱归小姑母料理,灵珊小姐却终于因为怕闻见奇怪的药味常常只能坐在窗口陪伴他。    
    然而究竟是什么病呢?只见那医生有几次凑到君达的枕头边来说道:    
    “你应该好好的养息呢,而且痊愈之后也要当心。”    
    君达便觉得真的身体虚弱不过,无力地点了一点头。    
    他这病的日子并不短少,待到渐渐复原的时候,暑假快到了。    
    暑假中,炎炎的夏日把花园的树木染得郁郁苍苍。许多学生,许多教员都已回去。校长先生和太太到M山上避暑去了。音乐教员也搬到外面去了。只剩下君达和小姑母和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住在校里。整个学校终日静得像大厅一般,每天,园角上,时有辘轳哑哑之声,是门房里的几个佣人常常去取水浇抹身体,吃不起冰淇淋、汽水的他们,只好用井水来消消暑气。至于那陈妈,洗过衣服之后,就掇条长凳到那绿屏底下去睡觉。    
    灵珊小姐因为自己的母亲的身体不大健康,暑假中不大到学校里来。    
    君达的不成样的家庭不敢让灵珊小姐去走动——他早已对灵珊说他已经和家庭脱离关系了——他单方面到灵珊的家里去。    
    其实灵珊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富庶的现象,一宅半旧的房子五十年以前就建筑在孔庙的间壁,门口两棵大柏树森森地盖着那房顶,那旧房子里就住着灵珊的母亲,灵珊的小妹子,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子,以及灵珊自己,男子是一个也没有的。    
    君达天天往这棵大柏树底下来,去那扇旧式的板门上敲了两下,那个老妈子就来开了门,随后,他就看见了灵栅,看见了灵珊的母亲和那小妹妹。    
    灵珊的母亲也快有四十岁了,是一个瘦削的妇人,她的风采近乎小姑母,而她的感伤的表情又和君达的母亲相仿佛。君达一见到她时,就想起了小姑母,想起了母亲,他常常暗暗地想,把这三个妇人比较起来,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哪一个的命运来得好。    
    灵珊住在一间小小的厢房里,里面背墙有一张小床,披着洁白的被单,靠窗口是一张马鞍式的桌子,放些应用的东西,和桌子正对面,沿墙而立的是一副茶几靠椅,茶几上供着一盆鲜艳的“月月红”,“月月红”的上面便是一个小小的镜框子,里面装着灵珊亡父的遗照而灵珊的一张小照片就嵌在那框子的一角上,当此夏日,和合窗大开着,西南风拂拂吹来,把悬在帐钩上的一条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杂包的丝绦飘起来,向那镜框子轻轻打去。    
    他们便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坐在那厢房里,便来低低谈笑着,想出种种事情来消遣着,计议君达以后怎样进取的事情,计议灵珊应不应该升学的事情,并且计议将来如何结婚的事情,即是说计议一切幸福的事情,直至太阳落了下去,院子里两盆荷花的叶子的颜色变成暗绿色的时候,就走了出来,无论拣一个什么地方,去受纳一点夜晚的清凉。    
    但是因为过于亲昵的缘故,彼此反而添了些无谓的疑忌,君达便有时觉得灵珊渐渐地有点儿变更,她的聪明似乎是任性,她的活泼似乎是放荡,她的柔和似乎是虚假,什么事情均有点不肯服从他,什么问题都有点和他相左的意见,即如上次订婚时用的那个戒指,她也说这不大有式样,假使按她的意思说是完全不中意的。    
    便是灵珊方面也有些这种情形,她偏生会找出他的许多缺点,说他的漂亮是近乎女性,说他的温文是一种懦怯,并且常常用暗示嗔怪他不见得是真心爱她。有一天晚上君达因为疲乏没有陪她出去,她就说道:“你若是真的爱我,那么为什么不陪我到跳舞场里去呢?便是你自己不会跳舞,难道也不能去喝一杯咖啡吗?”    
    因而有一次,便为了一件极其微细的事故,反目了一次。    
    其时也是很炎热的一天,一点钟的时候君达就到了那厢房里,房中的郁热实在闷人不过,君达更经不住热气的攻击,就要和灵珊一同出去吃冰。    
    “何苦来?闷在家里坐,不如去吃一点冰再说。”他说。    
    “你也不看看天气,这时候出去不怕晒黑了皮肤,让太阳斜一斜出去不好吗?”    
    穿着薄纱衣服的灵珊并不怕热,她懒懒地躺在床上说。    
    “我知道的,你是想买一把伞!”他说。    
    “这都是你说的话,我倒不在乎买这样买那样的。”她说。    
    “何尝不是这样呢,上次买手巾的时候,也说不买不买的,现在呢,你自己看吧,用掉了几块!”    
    实在君达的话语中并没有含着多少嗔怪的意思,可是灵珊忽然有点着恼起来。    
    她随即把一块丝巾向君达抛来,用怄气的态度说道;    
    “我也不稀罕这种颜色,你一起拿去吧!”    
    “哈!你常说你的眼光和我一样的,这种地方就显出分别来了!你说你不稀罕这种颜色,我才真正的不欢喜那种颜色呢!”君达说着也有了几分气。    
    “好吧,你是有眼光的哩!这又是什么样子呢?那带子跷起了像个什么东西!”灵珊就跷起一条腿来,把那皮鞋直指到他的鼻尖上。    
    “天哪!我的小姐!这还不是好样子,许多外国女人都穿着的!”他说。    
    “我是中国人,不是外国人!”她就坐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清清楚楚的总比那花花络络的好!我真不知道你们女子是怎样个头脑,所以我常常说的,女子无论哪方面总比男子薄弱,那如这鉴别力,也是很不行,很不行的!”本来极小极小的问题,君达忽然牵连到两性问题上去了。    
    但是灵珊不觉愤怒起来:    
    “你真是一位使一切人佩服的男子呀!你怕我不知道许多学生都在佩服你吗?因为大家都佩服你,所以才到黑板上去写起字来呢?”她就一口唾沫吐在地板上。    
    这句话真说到君达最弱的弱点了,本来对于上课没有一点自信力的他,听见自己的妻子竟这样挖苦起来,胜如一个小锥子刺入了他的坏疮一般:    
    “啊!你这样说起来,当初何必和我好起来呢!”他立起来了。    
    “是我来找你的吗?……我的青春被你摧残了!”    
    “啊啊!你……我的呢?”    
    “你去问那太太,你的亲爱的姑母!”    
    大粒的汗珠不禁从君达的额头上滚下,君达的眼睛圆睁着,他的筋肉紧张着,似乎要扑过去掩住她的嘴……    
    忽然别一个屋里发出声音来:    
    “灵珊!你不让我好好地睡一回吗?吵些什么呢?”这是灵珊的母亲感伤的声音。    
    但是他们越说越响了。    
    一个瘦白的妇人便忧忧地走进来,扶着关门框子道:    
    “唉!你们真是何必呢!三天两天地,又何苦这样红头涨脸的,灵珊!……”她不胜其忧伤地,她实在经不起这种不和睦的声音的打扰。    
    “你看他那样子!”灵珊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君达对母说。    
    “对了,你看她成了个什么人了!”君达也指着灵珊对岳母说。    
    那时候君达再也不愿意在那厢房里多留一刻了,炎热已被他忘记,吃冰也被他忘记,犹如往时受了父亲的责罚一般,倔强地摇了摇头,抢了一顶帽子在手道:    
    “好好!就这样吧!”就大踏步走了出来。    
    走到街道上,两腿竟气得战抖起来,好像小孩被鱼骨头梗了喉头似的,说不出的苦处涨满在胸膛,踉踉跄跄地,朝学校里走,不知道西风早已吹了多时,黑云漫上半天,地皮上卷起了一阵沙灰之后,不久之间就有几粒大点子雨洒下,密雨就接着如同奔马而来,他才想起了头上的一顶草帽——这草帽被雨一淋就完了——急急跳进一辆车子,怒声喊道:    
    “走!”方始平了一平气。    
    回到学校里时,小姑母正在等他来吃晚饭,见了他那异样的神气,很担心地说道:    
    “又遇到什么事了吗?你这两天气色不大好看呢!”    
    君达恨恨地回答道:    
    “这可恨的天!这可恨的雨!”就拿起筷子来吃饭。    
    但是小姑母很不放心,叹了一口气。


未亡人未亡人(18)

    十九    
    争端就是那样经过的,但是因为来得既是那般突兀,去得也就很爽快。那一晚的雷雨下得异常暴急,到天明时才渐渐地停止,当那暴雨停止时,君达的恨气也渐渐地平静了,他归根结底还是怪自己过于急躁,所以才引起她的反感,明天的下午,他仍然到灵珊的家里去,在那厢房之外,起初是大家还有点儿含恨,后来就变为害羞,等到一滴宿雨由檐头上落到君达的项颈里,他因吃惊而做出一副怪面孔来之后,灵珊止不住笑将起来,于是一切又都照常了。    
    一切照常之后,过不到多少日子,一个半月的暑假早已满期了。学校里也一切照常而开学,许多人也一切照常而上课,日子也一切照常而变换起来。    
    很快地又过了一个月的样子,其时嫩弱的树木的叶子已经在渐渐地发黄,寒凉的秋风把炎暑吹得一天比一天淡灭下去的时候,学校中各方面的空气中,猛然又有些不宁静起来。教员宿舍中没有什么特别的现象,两个学生寄宿舍里,便常有人成群结队地,在准备什么事情。    
    神奇的空气一天比一天浓厚起来,一直浓厚到离中秋节不远的一个礼拜,就正正式式显露出一个绝大的风潮,当天,膳厅上首先闹出一片巨雷似的碗盏向四处摔的声音,作为那风潮的先锋。    
    这一次的风潮和上一次的风潮有大不相同之点,上一次的风潮是几个不平的教员煽动出来的,这次却是学生方面自己凝结起来的。上次是教员受到不平等的待遇而想利用学生来加他们一些薪水,这次却是学生窥破了校长的恶意,简直真的要来监督学校的财政,胁迫经济公开了。上次的风潮是还比较的容易收拾,这次却难于抵挡了!    
    在这种性质的风潮中,全校的人自然而然地分为三派:学生和校长,职员相对着立为两派,教员便居于中立的地位而自成一派,学生和校长是针锋相对的,而教员却只好处于调解的地位,然而怎样调解呢?其觉得应该调解者还远不如袖手旁观,所以一个个都暗自希望那风潮能够延长一点,以便对于学生方面既可以不上课,而对于校长方面却仍然可以索薪水。    
    然而这风潮却独独使君达先生感到一层苦恼了,因为他们一个夫妻体团本来兼有两种地位的,现在呢,那种地位更明显地划分,君达先生顶着留校生的资格,不得不倾向于校长先生的一面,而灵珊小姐却偏偏不肯体谅他这一点苦衷,出人头地立在学生的一面。    
    也就因为她的美丽,聪明和能干以及种种胜人之处,她竟被女学生方面举为代表,走来走去当着大众演说的是她,到男学生方面来接洽的也是她,和许多教员和校长先生辩论的是她,印传单,印宣言书,终日在临时设起来的学生事务所里奔走的也是她。    
    校长先生早已面色发青,丧失名誉和财产的两重恐怖围困着他,他想救济这个危难犹如救济他的性命一般。第一着,去运动少数的学生;第二着,去敦请有名的律师;第三着,去请一班名人和校董吃饭;第四着,再和学生来辩论。    
    君达很明白自己所处地位的危险,知道自己快要变为校长先生的仇敌了,当那风潮最激烈的一晚,别的先生都无关心地聚在房中去预先窥测他们两个谁胜谁负的时候,君达却独自骑在卧房中的窗槛上伸长脑袋朝那大礼堂的各个窗中遥遥望着,见那四盏大电灯燃烧着的下面,正有许多脑袋在潮也似的涌动,嘈杂的声音,嗡然发散在远近的树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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