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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小城旧事-第28部分

小说: 小城旧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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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絮儿轻手轻脚挑开床帏,试探着问我:“少奶奶,您醒了吗?我去厨房给您拿点吃的吧!”
  我靠着床头半躺了,摇摇头道:“没有胃口,你不用管我,夫人不是说了吗,自有人会送来饭菜。”
  絮儿咧着嘴哭道:“少奶奶,我是侍候您衣食起居的丫头,我去找夫人说吧,让夫人还您清白,您永远都是郭府的少奶奶。”
  “絮儿,絮儿,你死在里面了吗?”门外传来董兰香恶狠狠的声音。
  絮儿慌忙起身开门,迎了出去。可是刚出去就被董兰香拎着耳朵进来了。絮儿疼的嘴都歪了,只能弯着腰贴在董兰香身边。
  “彩霞,上来掌嘴。昨夜夫人吩咐的很明白,现在的白问雪已经不是郭府的少奶奶,不需要丫头伺候了,你却还在这里,我这是替夫人教育你呢。”董兰香说着猛地抬起一脚踹在絮儿胸口,絮儿猝不及防,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
  彩霞听她主子的令,撩起袖子过来打絮儿。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看絮儿又要受辱,顾不上穿鞋,赤脚下床,拦在絮儿前面:“董兰香,我今天沦落至此全是拜你所赐,而絮儿是你最好的帮手,没有她,你如何能这般轻松除掉我?此时此刻,你该善待她。若是下人们都知道未来郭府的少奶奶如此过河拆桥,有谁还愿意为你办事?你打死絮儿是小,毁了自己的名声倒是大!”
  董兰香听到我的话笑了:“白问雪,你知道就好,你自己的贴身丫头吃里爬外出卖了你,难道你不恨她?现在还替她说话,你如此是非不分,如何能做好郭府的少奶奶。我看哪,以后你就在这屋里呆着,郭府的少奶奶就让我来做。”
  絮儿满嘴是血,她爬过来哭着抱住我的腿道:“少奶奶,您不值得为絮儿做这些,絮儿是一个罪人……”
  我恨絮儿,但更疼她。自嫁入郭府,她衣不解带的侍奉我,我早就将她看做自己的同胞姐妹。多看一眼她的可怜样儿,心就凌迟般疼。但是面对刚刚出卖自己的人,我终究是不能心胸宽阔到对她笑脸相迎。
  恨如流水,总得有一个去向。我不舍得恨柳儿,只能恨恨瞪着董兰香,尽数发泄自己的愤怒。“少奶奶的身份随你拿去,可惜,这一辈子你都得不到若柏的心。就算除掉了我,还会有别人,而你董兰香一辈子只能拥有这徒有虚名的婚姻。”
  董兰香仰头笑了:“你知道吗?我和若柏自小情投意合。如果没有你,若柏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定然是我。是你,是你夺了我的郎君,夺了我的宠爱,夺了我的一切。所以我要毁了你,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怎么夺回若柏……”
  “董兰香,你好愚蠢,若柏根本就没有爱过你。又何来我夺了你的宠爱之说!”
  董兰香听我如此说,扑上来推我,嘴里嚷嚷道:“白问雪,你知道吗?我本是温文尔雅的千金小姐,现在,你们这些人却生生将我逼成一个善妒泼妇。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不愿意做一个举止文雅的美人?我不要做妒妇,我只要自己的夫婿在意我,疼我,我此生只有他,他也只有我一个,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说到最后董兰香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是的,谁不愿意体体面面的活着?我也是啊,我有什么错?我的孩子有什么错?想到这里,我推开董兰香,坐在凳子上哭了起来,可怜我的孩子投错了胎,刚刚托生为人,就要跟我一起受尽深府大院里明争暗斗的折磨。
  董兰香见我哭了,愣在那里。絮儿赶紧扶着桌子站起来关切的问道:“少奶奶,您没事吧?你不能哭的,对腹中的胎儿不好。”
  这时,春草进得门来,浅浅施了礼:“董姨娘,夫人找您有事商量。”
  “我这就过去。”董兰香说完,自己前头走了,命彩霞拖着絮儿跟在后面。絮儿回头看着我,眼里有悔恨,有心疼,有不甘,她张开嘴想说话,奈何吐出的只有深红色的血泡。
  我舍不得絮儿,离了凳子赤脚跟在她们后面,伸了手却不能留住絮儿。虽说已是阳春三月,但是春寒料峭,扑面而来的寒意渗人心肺,凉人肉骨,只能眼睁睁看着絮儿被拖走。
  春草几步赶过来,拉住我道:“少奶奶,絮儿就让她去吧。”说着扶我坐下,去床边提了鞋过来,半蹲着身子边替我穿鞋边说道:“少奶奶,您是有身子的人了,再不可这般赤脚立于地上了。”
  我苦笑着长叹一口气。
  “少奶奶,我知道您苦。我知道您是替小姐背黑锅。小姐昨夜就跟夫人禀明了实情,只是您已经背了这个名声,小姐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夫人出于对小姐的疼爱,只能暂时委屈您了。”
  “可是我是无辜的,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止不住眼泪,咬着嘴唇哭道。
  春草过来搂住我的头,轻轻抚摸着:“少奶奶,真是委屈您了。只是,您想想,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媳妇。夫人在保护小姐,若是她替您打抱不平,小姐的事就浮出水面了。为了小姐,夫人只能明里暗里都对您狠点。其实我这个做丫头的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董姨娘岂能不知您是冤枉的?她只是借这个机会扳倒您而已。夫人若不给她这个机会,那这次出事的就是小姐。”
  “可是那也得告诉若柏我是无辜的啊,何苦让我们夫妻因为这件事情生分了?”我泪眼迷离,固执的问道。
  “少奶奶,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若夫人告诉少爷,您是无辜的,那少爷就不会疏远您,少爷不疏远您,董姨娘那边自会起疑心,到时候小姐的事情照样还是瞒不住。我这个做下人的都替少奶奶叫屈,可是做主的偏偏是主子啊!如今郭府上下都只道是少奶奶做了错事。”春草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春草说的尽是肺腑之言。此时我已明白,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如何拟定事实对夫人有利。为了重新拟定已有的事实,不惜眼睁睁看着董兰香中伤无辜,不惜离间我和若柏的伉俪深情。
  想到这里,我拿袖子擦了泪水,起身拜谢春草:“春草姐姐,问雪已是戴罪之身,多谢你来此地开导。我知道,他们都想让我死,可是我偏偏要好好活着。”
  “少奶奶,您想通了就好,您要好好活着,就算不为您自己个儿,也得为腹中的孩子。我这会子是偷偷过来的,待会儿夫人见我不在左右又得生气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我点头应着,起身送走了春草,自己在屋内枯坐。
  没有了昔日的欢声笑语,整个小院忽然安静的可怕,我环抱住自己的双肩,不知如何抵挡一个人的孤寂。
  “吃饭了。”门口出现一个婆子,她将手里端的一碗剩饭重重放在桌上,嘴里嘀咕着:“这样的人,还劳烦我给你送饭。”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饭,顿时食欲全无,那是饭吗?暗灰色的大瓷碗边上尽是污迹,发黑的米粒也不知是郭府那一年的剩饭,黄色的菜叶子仿佛是被翻炒过很多遍软塌塌的跟米粒混在一起。
  “怎么,你瞧不上眼这些饭菜,不想吃是吧?我可告诉你,不吃拉倒,反正一天就这一顿,你爱吃不吃!”那婆子说完,抬脚走了。
  捧起那饭碗,阵阵恶臭扑鼻而来,我的肠胃不由得翻江倒海起来,这饭居然是馊的。这些下人,自己一辈子劳碌无为被主子践踏,一旦遇上落难之人便要百般折辱,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他们日积月累所受的苦痛。罢了,罢了,不吃等着饿死吗?我闭了眼使劲扒拉着碗里的饭……
  约莫半个时辰,我终于吃完了这顿难以下咽的饭。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夕阳将那花草树木的影子拖的瘦长瘦长的,外出觅食的鸟儿双双归巢,两两并肩挤在树上诉说这一天的辛劳。
  我拿了娘做的小肚兜抚摸着上面的针脚,心里想着:儿啊,但愿你能吃惯郭府的残羹冷炙,安安生生的出世。
  忽然,我的肚子开始痛,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我慌了,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捂着肚子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奈何肚子越来越痛,我全身无力,从凳子上滑落了下来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
  屋外残阳如血,屋内我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我这究竟是怎么了?有人有意加害我,在饭菜里加了药?还是连日来心情低落,影响了胎儿?我吸一口冷气喊道:“来人哪,来人哪,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奈何这小院本是因为偏僻幽静,若柏当时才选了它。现在就算我喊破喉咙也未必有人听得到,就算有人听见了,以我现在的戴罪之身,也根本没有谁愿意施救。

  ☆、形同陌路夫妻缘 感天谢地主子情

  就在我痛的精疲力尽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时,若柏一身白衣出现在门口。
  “问雪,你怎么了?”若柏几步跨进门来,扶起我关切的问道。
  此刻,不管是谁出现我都不会放过求生的机会,哪怕他是恨我至极的若柏。我含了泪乞求着:“若柏,求你,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肚子痛。”
  若柏安置我在床上躺了,自己抽身就走,我拉住他的手道:“求你,不要抛下我,救救我的孩子。”
  若柏不理我,抽了手急匆匆出门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绝望的闭上眼睛,难道这就是我深爱的若柏?难道这就是世人口中的夫妻情深?此刻,我和孩子危在旦夕,举手之劳,他却不愿为之。夫妻之情凉薄如水,更何况我腹中是他的孩子。
  我咬了嘴唇忍住剧痛,摸索着下床,想挣扎着为自己倒一杯热茶,或许喝口热茶,肚子就不会那么痛了。可是,茶壶却比我的嘴巴还要干涸。我只能扶着墙又回床上躺了。
  罢了,若是我命里该遭此劫难,拼命挣扎终究也是逃不过的。如此想来,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此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若柏率先跑了进来。
  “郭若柏,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怒斥若柏。
  若柏不说话也不生气,坐在床边用衣袖帮我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须臾,一个婆子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你快看看。”若柏起身迎接大夫,忘了拉上床帏。
  随行的婆子挪过来一把凳子,大夫在床边坐了,捋着胡子问我道:“今天可有吃东西?”
  我点头道:“吃了。”
  “莫不是吃的东西有问题?还是董兰香指使人在饭菜里放了什么虎狼之药?”若柏胡乱猜测着追问。
  大夫把了脉,看了我的脸色,摇头道:“并非是吃了虎狼之药,倒像是吃了发馊的东西,此刻有食物中毒之象。”
  “那怎么办?大夫,她身怀六甲,身子千万是亏不得的。劳烦你快快医治吧。”若柏一副心疼我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情,若他真心救我,刚才就不会抛下我不管。
  “无妨,先含了这草,可以止痛。待我再开几幅药,煎好服下就好了。”大夫说着递给我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草块,然后去旁边的桌子上开了药方,起身告辞了。
  我将那草块含在嘴里,清凉无比,痛也慢慢止住了。
  若柏遣了那婆子去抓药,自己在床边坐了,抚着我的头发语气温柔道:“你今日吃了什么东西?”
  “我吃了什么?我能吃什么?”我怒气冲冲的推开若柏的手,反问道。
  “难道是厨房给你的饭菜有问题?”
  我闭了眼睛不说话。
  若柏喃喃自语:“我倒杯水你喝点吧,疼了这么长时间,嘴唇都发白了,喝杯热水兴许会好点。”说着去桌边抓起茶壶就倒,摇晃了几下却没有一滴水流出。
  “不用倒了,我这屋里没有热水。”我不冷不热的说道。
  若柏放下手里的茶碗,扫了一眼桌上的大瓷碗问我:“这桌上的大瓷碗是你吃饭用的吗?”
  我冷笑道:“这屋里除了我,还有谁?想你郭大公子也不像是用这种碗吃饭的人吧!”
  若柏抬手摔了那碗,怒道:“这些下人,平日里一个个瞧着低眉顺眼的,却想不到心肠狠毒至此。且不说这碗有多脏,就是这碗里剩余的一点残汤剩饭也都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味儿。我非惩罚他们不可。”
  “罢了,我不过是一个戴罪之人,能吃上这些已经不错了,你也不必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惩罚那些下人,树敌太多,只怕我会死的更难看。我也不想看你惺惺作态,在我面前装好人!这会子我不痛了,你回去吧!”
  “白问雪,你何故撵我?我如何惺惺作态了?”若柏被我激怒了,梗着脖子问我。
  “你想过救我吗?若你真心救我,为何刚才要丢下我不管?”
  “白问雪,你傻吗?这小院偏僻,我若不出去叫人找大夫来,谁能听见你我的呼救声?”
  听若柏这般说,我才醒悟过来,脸上有些许愧疚,放低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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