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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部分

棠锦-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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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家下人几年一换,而你们夫妻跟着他们很多年,甚至是跟去了小院子里,”谢筝叹道,“就那么小的院子,所有人都住不开,毛家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真的半点都没有看出来吗?你能留下来,是因为你不会说话,可我想,你仅仅只是不会说话,不是聋了也不是瞎了。”

    厨娘跟被雷劈了一样,双手死死攥着拳,一言不发。

    “她们两位,几乎都没有出过门吧?”谢筝看了一眼地上的晋氏和陶氏,道,“耗子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当涂县就这么大的地方,最近哪家铺子卖过耗子药,一查就知道了,你这会儿不说,又能瞒得了多久?”

    厨娘的肩膀簌簌抖着,缓缓地蹲下了身,掩面痛哭。

    曹致墨见此,吩咐了衙役一声,让他们去打听耗子药的来历。

    衙役快步出去,撩开帘子时,几乎与冲进来的荷氏撞了个满怀。

    荷氏踉跄了两步,也没顾上旁人,径直扑到了厨娘跟前:“为什么?你告诉我,她们为什么要……不想活了,就都一起死了算了,做什么要留我下来!”

    厨娘的眼泪忍都忍不住,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荷氏说,可她不会说。

    她想告诉荷氏,这两位自打祝氏杀了毛老爷之后,心情就变了许多。

    衙役来之前,祝氏说她的人生没有尽头,这也深深刺激了晋氏和陶氏,这种没有尽头的日子,太过煎熬了。

    哪怕她们熬了一辈子了,也不知道这样的熬,是不是有意义的。

    晋氏让厨娘备一些耗子药的时候,她原本是不愿意的,这是杀人呐,是要砍头的。

    可晋氏的无助和眼泪,还是让厨娘心软了。

    晋氏说,这一切该结束了,趁着孩子还小,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把所有的错误都终结了。

    若让他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一定会变得跟毛沅、毛汛一样,无论当娘的怎么教,怎么防,还是一步步地走向了轮回。

    当娘的还身处在这样的轮回里,又怎么能把孩子救出去?

    厨娘答应了,依着晋氏的意思,寻了耗子药来,就在祝氏行刑的这一日,一股脑儿全倒在了肉粥里。

    这一切,她想告诉荷氏,可她除了哭,无能为力。

    荷氏瘫坐在地上,她看都没有看那四个男人一眼,她只是痛苦地看着晋氏和陶氏,反反复复问着为什么……

    这样的画面,谢筝堵得厉害,便先出了屋子,站在庑廊下,深吸了一口气。

    案子也算清楚。

    那六具尸身,盖着白布被抬了出来。

    厨娘跟在后头,随着衙役往衙门里去。

    荷氏的哭声低沉却清晰,许久没有消去。

    谢筝也回了衙门,去大牢里看了祝氏。

    祝氏依旧靠着墙壁坐着,见谢筝来了,她扑到了木栏上,道:“怎么样?”

    谢筝沉着声,一一说了。

    祝氏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抓着木栏的双手指节都泛了白:“都死了?死了?为什么!”

    撕心裂肺一样的哭声。

    谢筝垂着眸子看她,这么些日子以来,似乎是头一回,谢筝在祝氏的脸上看到了如此激烈的情绪。

    “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吗?”祝氏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撞着木栏。

    谢筝微怔,再细细想了想祝氏的话,突然之间,有些明白所谓的念想是什么了。

    对错,善恶,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可谢筝终是一个字都没有与祝氏说。

    谁也不是祝氏自己,谁也不能说,在每一条路上,都没有踏错过一步。

    祝氏哭了许久,哑声道:“嫂嫂呢?”

    “她们母子都没事……”谢筝道。

    祝氏抬起头来,她的额头上是红色的木栏印子,眼睛里全是泪水,唇角却带了浅浅的笑容:“这样啊,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说完这句话,祝氏缓缓地爬回了草堆上,依旧靠着墙,道:“我呢?明日还是后日?”

    “许是明日。”谢筝答道。

    祝氏笑容更深了,颔首道:“挺好的。”

    毛家还有最后的血脉留下来,十年后,二十年后,又有谁能说,会是什么样子?

    祝氏笑得很开心,这是她最后的、最后的念想了。

    第二天,去刑场的路上,祝氏听见了百姓们议论着毛家的惨案。

    什么厨娘害人,什么风水不好,无论那些人怎么说,都没有人说到点子上。

    人性之恶,除了身在其中之人,谁还能明白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试探

    陈如师的调令下来了。

    相较于应天府上下其他官员的诧异和观望,陈如师对此倒是相当坦然。

    或者说,他舒坦多了。

    这些时日悬在脑袋上的那把大剑落了下来,没有把脑袋一劈两半,而是擦着耳根子过去,只冒了点儿血丝,这简直太让人欢欣鼓舞了。

    不用再日夜不安,也不用手忙脚乱地自救止血。

    左迁的去处虽是个旮沓窝,但也是比他预想得好得多的旮沓窝了。

    陈如师大手一挥,也不要底下人摆什么送行的酒宴,带着老早就收拾好了的行囊,启程赴任。

    当涂县驿馆里,谢筝也在收拾行囊。

    太平府的事情差不多了,他们一行也该启程回京复命。

    回京的路,走得急切。

    已然是初冬了,也不知道何时会落初雪。

    离京城越近,官道上的车马也越多,有动身回乡过年的,也有亲戚们送年礼的。

    进城的那天下午,天色阴沉,眼瞅着似要落雪了。

    谢筝随着陆毓衍去了陆家,虽说谢家的案子反过来了,但李三道是被灭口的,长安公主府与这几桩案子的关系,也没有梳理明白,以后的路要如何走,谢筝还要听一听陆培元的想法。

    陆培元在guan chang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眼界见识上,就不是她和陆毓衍两个后辈能比肩的。

    陆毓衍前头的院子里,已经摆了炭盆了。

    谢筝推门进去,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下子扫去了外头的寒意。

    走在前头的陆毓衍顿住了脚步,偏过头问松烟道:“谁点的炭盆?”

    松烟摸了摸脑袋,退出去想寻守着院子的人手问一声,抬眼就见唐姨娘过来了。

    “二爷在屋里?”唐姨娘问道。

    松烟点头道:“刚回府。”

    谢筝站在炭盆边暖手,听见外头动静,转头看向陆毓衍。

    陆毓衍也听见了,起身出去。

    “姨娘怎么过来了?”陆毓衍看着唐姨娘,淡淡道。

    唐姨娘并不在意陆毓衍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笑着道:“琢磨着二爷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就让人把屋里炭盆先烧起来,左不过是这么些银丝碳,屋里暖和些,才像是回了家。”

    “谢姨娘挂心。”陆毓衍道,“父亲还未回来?”

    提起陆培元,唐姨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低沉,复又挂上了笑容,道:“快年末了,衙门里忙碌,老爷有四五天没回府了。二爷今日回来,我使人往衙门里去报一声,让老爷抽空回来。”

    陆毓衍道了谢。

    唐姨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目光越过了陆毓衍,反倒是往屋里打量。

    可惜隔着门,她什么都看不到。

    唐姨娘抿了抿唇,道:“厨房里备了热水,二爷先梳洗吧。是了,跟了二爷出京的那位姑娘,是叫阿黛吧?”

    见唐姨娘问起谢筝,陆毓衍的眉梢一挑。

    “原是萧家大姑娘身边的,这些日子跟着二爷,如今再送回萧家去,似乎也不妥当”唐姨娘说得很慢,语气多有斟酌试探,“往后她住哪儿?是就留在二爷这院子里,还是我今儿个给她在后头收拾个住处?”

    唐姨娘的声音并不轻,里头的谢筝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唐姨娘提起她的时候,她原本想出去的,手刚触到那沉沉的棉布帘子,突然听到了后头这一段,整个人都僵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今,她的身份还是遮盖着的,旁人并不知道,唐姨娘的这些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管当初离京时是怎么说的,“丫鬟阿黛”跟着陆毓衍出京,那就再没有回到萧娴身边,去内院里当差的道理了。

    如今孙氏不在京中,陆家内院由唐姨娘暂管着,自然也要由她来安排谢筝的事情。

    可这个度,唐姨娘掌握不了,就只能来探陆毓衍的口风。

    若是留在前头院子里,那地位上大抵与通房无异,若是在后头院子里收拾个住处,那就是等着寻个好日子,开了脸,是个姨娘。

    无论哪一种,于谢筝来说,都怪得厉害。

    陆毓衍也不意外唐姨娘会这么问,道:“劳姨娘费心,阿黛的事儿,等父亲回来,与他商议了再看。”

    唐姨娘闻言一怔,良久讪讪笑了笑,道:“既如此,我先让人把客房收拾了,委屈阿黛姑娘几天,等商议完了,再寻他处。”

    陆毓衍又道了声谢,转身回了屋里。

    唐姨娘看着陆毓衍的背影,悄悄掐了掐掌心,扶着桂嬷嬷的手往后头去了。

    “妈妈见过那阿黛没有?”唐姨娘低声问桂嬷嬷。

    桂嬷嬷摇了摇头:“前回那姑娘来府里,奴婢没往前头来,没有见过,只是听人说,丹凤眼,长得挺好看的。”

    “能不好看嘛!”唐姨娘啐了一口,“老爷都能让那阿黛跟着二爷放外差了,难道还会管他收不收、纳不纳的?说是还要与老爷商议,那就是在后院里当个姨娘都不够了,这是把二爷迷得团团转,想一步登天了吧。”

    桂嬷嬷讪讪笑了笑:“丫鬟出身,哪怕是谢家大姑娘不在了,也登不了天。二爷被迷住了,老爷又不好糊弄。”

    唐姨娘脚步一顿,哼了声:“他就是太不好糊弄了。算了,与我也没什么干系,我自个儿都是仰仗太太过日子的,那阿黛好与不好,也只有太太来收拾。”

    屋子里,谢筝站在门边,陆毓衍进来时,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怎么站在这里?”陆毓衍握住谢筝的手,她刚刚烤着火,掌心倒是暖暖的,他一把扣住,将她带到里头坐下,道,“听见了?”

    谢筝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回京路上,她与陆毓衍其实也商议过。

    若是恢复了谢筝的身份,那她可以客居在萧家,亦或是就此搬进陆家后院,可若是依旧隐姓埋名,少不得在外头寻个宅子。

    这一切,是该听听陆培元的意思。

    陆培元在天大黑之前回到了府里,让人来叫陆毓衍过去书房。

    谢筝自是跟着过去。

    才一段时日不见,陆培元看起来有些疲惫,眉宇之间全是倦意。

    见了礼,陆培元让他们两人坐下,道:“李三道自杀,这案子的实情你查了多少?”

    陆毓衍压着声儿,道:“李三道一家被人毒杀,我有动手之人的画像,他极有可能是长安公主身边的梁嬷嬷的侄儿梁松。林驸马的亲随鸦青来当涂县寻我,说驸马是听见了公主与梁嬷嬷的话,才遇害的。”

    陆培元的眸子沉沉:“长安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继续

    西洋钟打破了一室静谧。

    陆培元按了按眉心,才发现外头都已经黑透了。

    屋里的油灯是谢筝点的,灯芯烧黑的部分刚刚才剥去,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陆培元长长叹了一口气。

    李三道对陆毓衍下黑手的事儿报到京城里时,陆培元就猜到其中必有玄机。

    哪怕李三道再蠢,下个黑手,也不至于下成那副样子。

    陆毓衍一行人全身而退,反倒是李三道畏罪自杀。

    只是,陆培元也没有想到,毒杀李三道一家的那个汉子,会正巧被装疯卖傻的花翘瞧见,因此知道了他的模样。

    “如此来,那位同知夫人与店二看到过的镶金边的腰牌,极有可能是长安公主府的腰牌了。”陆培元的指尖点着桌面,沉声道,“梁嬷嬷是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公主怎么会搅和到这些事情里?甚至牵连了林驸马的死……”

    这一点,陆培元一时之间还真想不明白。

    李三道被灭口,是为了把谢慕锦一家的死给了解了,莫要让陆家再继续查。

    为此,鸦青提过,公主甚至是想对陆毓衍下手的。

    可这究其根本,源头是在齐妃娘娘的死因上。

    齐妃死时,公主只有十二岁,若那是淑妃娘娘的手笔,那为何时至今日,公主会牵扯在其中?

    只要淑妃不是榆木脑袋,就一定会瞒着长安公主。

    “当日,林驸马是在城外马场意外落马身亡,顺天府查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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