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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棠锦-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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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单老七,喝得酩酊大醉的,又是夜里,意外还是叫人推下水的,又有谁能说得清?

    陆毓衍沉思着,漆黑的眸子平静,深不见底,窥不得其中情绪,良久,若有似无的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他漫不经心道:“去问问陈如师,看他如何说。”

    谢筝一怔,眨了眨眼睛。

    陆毓衍叫她的样子逗着了,笑意明显许多,空闲的手刮了刮谢筝的鼻尖,道:“我是巡按,我的职责是找陈如师的麻烦。”

    巡按到府,是要纠察错案,但这纠察,不正是给此处的父母官找麻烦吗?

    谢筝扑哧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娇俏极了。

    陆毓衍沉沉看着,瞥了一眼竹雾,又把视线挪了回来。

    竹雾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突然就明白了松烟说过的“点着了的油灯”是个什么滋味了。

    这不是一本正经在说案子嘛!

    要不然,他才不进来凑热闹呢!

    这会儿再出去,再轻手轻脚的,似乎也有些迟了?

    竹雾心里纠结,陆毓衍却没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天色,道:“趁着陈如师还在衙门里,直接去问问他。”

    谢筝点头。

    应天府衙里,陈如师摆着算盘,来来回回算着这赌局赚了多少银子,越算越喜笑颜开,似乎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与银子落口袋是一个声音。

    听闻陆毓衍来了,他赶紧把算盘塞到了大案底下,绷住了笑容,清了清嗓子,起身道:“陆巡按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陆毓衍一眼就看出了陈如师那忍都忍不住的笑容,他挑眉道:“看了些案卷,有几桩案子,我有些疑惑,想请教大人。”

    陈如师闻言愣了愣,对案子有疑惑?还是几桩?他怎么觉得,陆毓衍不是来请教,是来找事的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陷阱

    见陆毓衍神色不似玩笑,陈如师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自问办案也算公允,为官二十几年,没闹出过凶手不服罪,或是受害者的家属不认可判案的状况,陆毓衍能从案卷上看出什么名堂来?

    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陈如师道:“哪几桩案子,让陆巡按如此疑惑?”

    陆毓衍落座,一桩桩列了出来:“……六月十九陈寡妇失足丧命、八月里石瑞在府学内服毒自尽、昨日单老七醉酒从河里捞起来。”

    陈如师听得眉头直皱。

    这些案子,不是自杀就是意外,案情清清楚楚的,陆毓衍怎么会说有疑惑呢?

    陈如师早就打听了,别看陆毓衍年纪轻,在京城里查的几桩案子可见其眼力手段,他绝非看不懂案卷的无能之辈,可他偏偏说这些案子不对……

    抿着唇,陈如师的心思转了几道弯。

    果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陆毓衍可不就是来找事的?

    说到底,只怕也是为了镇江谢家的大火。

    陈如师暗自嘀咕了两声倒霉,道:“这几桩案子有哪儿不对的?就说最近的,单老七醉酒淹死,莫不是陆巡按以为,他并非失足,而是有人推下水的?”

    陆毓衍目光淡淡,陈如师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哪怕心里不满,陆毓衍都没有从陈如师的面上看出他的心思来。

    “这几桩案子,一桩桩看,并无什么问题,”陆毓衍的指尖点着桌面,“只是……”

    只听前半截,陈如师不禁松了一口气,可那个“只是”又让他的心提了上来。

    他不满意极了,陆毓衍分明才入官场,怎么比他这只老狐狸还老狐狸!

    “不说这几位自尽之人,其余因意外而亡的人,他们死前都有一段时间的轻生念头。”陆毓衍盯着陈如师的眼睛,道,“这些案子前后有小两年,陈大人公务繁忙,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块,也是寻常的。”

    陆毓衍给他寻了个台阶,陈如师自然沿着台阶直直而下:“时间太长了,也许是有疏忽之处,但是,请恕我直言,都有自尽的念头,并不算什么疑点吧?哪怕是我这样为官之人,遇见心烦之事,都会咬牙切齿骂一句‘不如死了拉倒’,陆巡按,你说呢?”

    “正如大人所言,若不是有一个细节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也不会对此起疑了。”陆毓衍说完,抬声与候在书房外的谢筝道,“阿黛,去请金同知。”

    陈如师没有说话,端起茶盏拨了拨茶沫,脑海里将这几桩案子来回琢磨陆毓衍说的细节到底是什么?

    谢筝去寻了金仁生,正巧遇见韩德和金仁生一道说话,听闻是陆毓衍和陈如师在说案子,韩德也一起跟了来。

    走到书房外时,里头传来陈如师的声音。

    “依陆巡按的意思,这些案子都有问题,难道说那些自尽的、意外的都是他杀吗?”陈如师道。

    金仁生的脚步顿了顿。

    谢筝看在眼里,并没有说穿。

    待金仁生和韩德落座,陆毓衍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道:“不知金同知如何看?”

    金仁生摆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那些案子,他分明没有拿给陆毓衍,为何会被查出来?

    他睨了谢筝一眼,昨日这姑娘进过库房,可守备说她压根没待多久,她到底是怎么……

    心思虽乱,金仁生嘴上道:“我不太明白陆巡按的意思。”

    “陈大人与韩大人也许不明白,但金大人一定明白,”陆毓衍直截了当道,“昨日我让阿黛问你拿这几年意外、自尽的案卷,你交了一叠出来,阿黛还问过是否全了,你说是。

    可事实上,我刚才所列的所有案子,并不在你给的案卷里头。它们被你瞒下了,这会儿还躺在库房里吧。

    金大人,为何你瞒下的这些,遇难之人都有过轻生的念头?

    再说自尽,翻遍了整个旧都药铺,都没有石瑞买砒霜的记录,他的砒霜是从哪里来的?”

    金仁生的面色白了白。

    韩德拧着眉头,想帮金仁生解围,道:“陆巡按,人心难测,意外颇多,镇江府衙大火,不也是自尽引发的意外吗?

    在外人眼里生活平顺、夫家显赫的官家女,也会有轻生的念头,何况贫苦老百姓?

    不过是巧合罢了。”

    韩德因着输了二十两银子,一肚子不乐意,说起谢家之事,语气难免激愤,没给陆毓衍留半点颜面。

    陈如师捂住嘴重重咳嗽了两声,眼神险些把韩德戳成了筛子。

    明明陆毓衍就为了镇江的案子来找事的,韩德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嫌陆毓衍的火气不够旺,再添一把柴火?

    谢筝咬紧了后槽牙。

    她清楚因为镇江大火,陆毓衍受了许多指指点点,可这还是头一回,她亲耳听见有人在官场上以此来攻击陆毓衍,她的心钝钝的痛。

    心疼他,很心疼。

    陆毓衍面不改色,似乎是习惯了这些,他只是静静看着金仁生,这位金同知在听到韩德的话之时,神色极其不自然。

    不是参与其中却被人提及时而产生的心虚,金仁生眼睛里的,更像是恨意,仿若是一团火,腾的烧了起来。

    “金同知,为何把那些案卷瞒下?”陆毓衍撇了陈如师一眼,又盯着金仁生道,“是你知道这些案子另有隐情,自作主张隐瞒了,还是陈大人的吩咐?”

    陈如师握着茶盏的手险些一滑,愕然看着陆毓衍。

    他突然明白了陆毓衍寻金仁生过来的缘由了,这并不是问话,而是在逼迫他们两个人。

    不管案子真相如何,陈如师发觉,他只有一条路了。

    且不说他从未吩咐过金仁生什么,就算真的有,这会儿也只能跟金仁生划清界限,力证自己毫不知情,质问金仁生为何会隐瞒。

    没有其他路可选了……

    可偏偏这条路,也是陷阱满布。

    陈如师想置身事外,金仁生也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两个,势必“狗咬狗一嘴毛”。

    好一个陆毓衍!

    竟然步步都是圈套!

    那他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咬还是不咬?

    陈如师头痛了。

第一百五十章 大礼

    茶盏按在了桌子上,声音不大,动作却沉甸甸的。

    陈如师看着金仁生,眉头蹙着,斟酌着用词。

    这一些案子,他是真不知道背后有没有故事的,但金仁生把案卷瞒下,显然是坑了他们两个一把。

    这么一来,不管案子有错没错,都给陆毓衍抓到了尾巴,光是石瑞的砒霜来源,就足够让陆毓衍告他一状了。

    虽不至于危及乌纱,但今年的考绩肯定完了,还要罚俸。

    得了,今日赌局赚的,还不够填这窟窿的,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陈如师的心都要滴血了。

    思及此处,陈如师对金仁生添了几分不满。

    这不是给他没事找事吗?

    而且,陆毓衍说得对,金仁生为何要瞒下来?他清楚这些案子里的故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陈如师想明白了,咬,一定要咬,此刻不咬,难道背一个同流合污的罪过?

    万一这些人都不是意外、或者自尽的,那他岂不是完蛋了?

    陈如师清了清嗓子,道:“我没有吩咐过金同知什么,我也不知道金同知为何会瞒下,陆巡按,会不会是案卷众多,金同知疏忽了?”

    陆毓衍不置可否,只是沉沉看着金仁生。

    金仁生面无血色,他深知陈如师的性格,陆毓衍这么问话,陈如师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厚道了,又怎么会替他开脱?

    说一句“疏忽”已经是多得不能再多了。

    金仁生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疏忽了,当时以为案卷就这么多,忘了还有这么一叠。”

    陆毓衍对此也不意外,偏过头道:“陈大人,您看呢?”

    金仁生在心里重重呸了一口。

    他看?他怎么看?

    要他说,自然是全部抹平,只当没有这一茬,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这话能跟陆毓衍说?

    即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陈如师还是一本正经道:“既然陆巡按提出了疑虑,衙门自当尽力查访,意外的案子怕是难找到疑点了,就照陆巡按说的,查石瑞的砒霜来源。”

    见陆毓衍总算点头了,陈如师略略松了一口气,催着韩德去把石瑞服毒的案卷取来。

    案卷很快呈了上来,陈如师仔仔细细来回翻看,心烦意乱。

    若不是在府学里服毒的人几年难得见一个,陈如师只怕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个人。

    陈如师咬牙,这案子有人证,各个都晓得石瑞因科举而心灰意冷,又有物证,石瑞手里捏着装了砒霜的瓷瓶,仵作查验并无异常之处,明明是个清清楚楚的案子,偏偏让陆毓衍抓住了这么一个点。

    “城中药铺极多,查证要费些工夫。”为了表示自个儿没走神,陈如师随口说了一句。

    陆毓衍让谢筝取了松烟抄回来的名册,道:“陈大人也不用麻烦底下人再跑一趟了,这几个月,城里的砒霜买卖,都记在上头了。”

    陈如师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

    陆毓衍昨儿下午看的案卷,今日就跑完了?

    他身边就一个丫鬟、两个小厮,竟然比衙役们还迅速?

    陈如师干巴巴笑了笑,接了纸张翻看。

    陆毓衍不疾不徐起身,理了理衣摆,道:“还有不少案卷没看完,后头的事儿就交给陈大人了。”

    陈如师赔笑着送他出了书房,转身脸就拉着老长,啪的将名册纸张摔在桌上,背着手盯着金仁生。

    “都嫌乌纱帽太大不合脑袋了?”陈如师弯下腰来,咬牙切齿道,“前几天我们说得好好的吧?他来,就是为了镇江案子来的,不管那案子办得是好还是不好,他陆家要出气!

    早说了太太平平的,另外寻些不伤筋动骨的小辫子给他抓,让他出了气,我们挨个十天半个月的,等把人送出了应天府,不还是我们说了算吗?

    为何要给他送个大礼?

    金同知,你好好跟我说道说道,这些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别说什么疏忽,你当我在这二十几年的乌纱帽是坐在屁股底下的?”

    金仁生低头不语。

    韩德在一旁想打圆场,可琢磨着陆毓衍的话,又觉得不无道理,他上下打量着金仁生,低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同僚一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能拉你一把的,肯定不会推辞,你倒是说说原委?”

    金仁生慢吞吞站起来:“自尽、意外、还是另有凶手,这一桩桩的真能查得明明白白,人证物证俱全,他早就去查了,还会来与你我说废话?原本就是巧合,他借题发挥罢了。”

    说完,也不管陈如师什么反应,金仁生走出了书房。

    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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