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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棠锦-第7部分

小说: 棠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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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过来的时候,这小丫鬟只顾着哭,除了说屋里椅子是她碰倒的,她的名字叫岁儿,旁的什么都说不清楚。

    岁儿哆哆嗦嗦点头,道:“能。昨天夫人诵经一直诵到二更天,然后用了两块点心,说还要再拜一拜,让我别再守着了,早些去睡,我就回了隔壁。天亮去敲门,里头一直没动静,我就推门进去了,夫人就倒在佛龛边上,我扑过去一摸,都凉透了,我吓得叫起来,跑出来的时候撞倒了椅子。几个师父过来,就让我守在房门口,他们去报案……”

    谢筝睨她:“郑夫人夜里一个人歇的?”

    “我们夫人素来不喜欢有人守夜。”

    陆毓衍问:“你就在隔壁,夜里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岁儿直摇头:“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今早上屋里的状况,跟你昨夜离开的时候,有什么差异?”陆毓衍又问,见那岁儿还是摇头,他略一沉吟,桃花眼瞥向谢筝,“你昨夜进过厢房,记得清里头状况吗?”

    谢筝抬眸看去,她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再往深处去,是幽深而无法看穿的眼底。

    她想说不记得,免得再多打交道,余光正好瞧见那块红玉,她的嗓子眼紧了紧,再开口时,道:“奴婢去看看吧,许是能想起来。”

    “好。”陆毓衍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谢筝也要起身,叫萧娴扣住了手腕。

    安抚一般笑了笑,谢筝道:“姑娘莫急,这么多人都在,奴婢不怕的,倒是姑娘您,与许妈妈一道在这儿等一等,就别过去前头了。”

    这个时候说不让去也不行,萧娴叹息着嗔了谢筝一眼,缓缓松开了手,压着声儿道:“说得你不怕那些似的。”

第十三章 无力

    谢筝眨了眨眼睛。

    她怕,她岂会不怕。

    谢慕锦是大理寺出身,在镇江也破了不少案子,谢筝求着央着翻了一些卷宗,可亲眼去看枉死之人,这还是头一回。

    谢筝出了屋子,随着陆毓衍与苏润卿往郑夫人的厢房去。

    云层散开了,露出被遮挡的日光。

    落在宁国寺几处大殿的琉璃瓦上,闪闪泛金光。

    谢筝走在阳光里,不觉炎热,反倒是扫去了丝丝紧张和不安。

    厢房的大门开着,庑廊下,两个衙役在向几位师父问话,谢筝瞧见了昨日里救她的小师父,她弯着唇冲他笑了笑。

    谢筝迈进厢房。

    佛龛在落地罩后头,碍着角度,她一眼没有瞧见郑夫人。

    “你仔细看看。”陆毓衍退到门边,示意谢筝随意。

    谢筝左右看了看,思忖一番,挪了两步,站定了:“奴婢昨日过来,应当就是站在这个位置。

    过来的时候,郑夫人正跪在那儿诵经,从奴婢这里看过去,只能瞧见她的背影,从衣着身形看,的确是郑夫人。

    奴婢没打搅夫人念经,就把食盒给了岁儿。”

    岁儿跟在谢筝身边,猛一阵点头附和:“是的是的。”

    “屋里其他的东西,”谢筝捏着指尖,拧眉想了想,问岁儿,“夫人念经的时候,你守在哪个位置?”

    岁儿道:“一直坐着,就那把被我撞翻了的椅子。”

    “我离开后,你碰过木炕没有?”

    临窗是个木炕,因着是夏日,也没有摆坐褥,香客来歇息的时候,都会自个儿带上引枕靠垫,图一个舒服。

    谢筝记得,昨儿傍晚她过来时,木炕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而现在,上头摆了个引枕。

    听谢筝问起,岁儿小巧鼻尖皱了皱,疑惑道:“这个引枕怎么在这儿?”

    “不是你拿出来的?”谢筝说完,又走到桌边,打开了她送过来的食盒。

    食盒里的点心都已经空了。

    沈氏做事周全又大方,出府的时候,光各式点心就给萧家两兄妹备了整整四大盒子。

    萧娴不是小气的人,况且也就这么些点心,因而谢筝给郑夫人装盒时放了很多,依她自个儿说,那些都够她、萧娴和许嬷嬷三人吃个饱了,倒是没想到,郑夫人这里竟然用完了。

    “看来这些点心,郑夫人还是挺喜欢的。”谢筝叹了一声,又诵了句佛号,黄泉路上,吃饱总比挨饿好。

    谢筝往里头走,看到了靠在佛龛旁的郑夫人。

    衙役并没有收殓,大抵是在等郑博士到了之后看一眼。

    一时之间,翻滚着冲进谢筝脑海里的并非惧意,而是无力和落寞。

    昨日还在碑廊里与萧娴侃侃而谈,说到兴起处,甚至眉飞色舞的郑夫人,今日再见,已然是这幅模样了。

    生命何等脆弱。

    谢筝运气好,侥幸活下来,而郑夫人,还有她的父母,就那么一夜之间遇害了……

    桌边,岁儿盯着食盒,柳叶眉皱得更紧了:“怎么都吃光了呢?不可能呀!我们夫人不吃绿豆的,别的点心不去说,那几块绿豆糕肯定是不碰的。”

    此言一出,陆毓衍和苏润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莫不是凶手吃的?”苏润卿哼笑一声,挑眉道,“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翻天掘地找她,她倒是厉害了,作了案,还有心思留在这儿吃点心。”

    谢筝又仔细回忆了,发现再无其他遗漏之处,便梳理一番与陆毓衍道:“除了食盒、引枕,还有这两把椅子挪过位置。”

    椅子并不是岁儿撞翻的那一把,挪动不多,正好让人能够入座,谢筝估摸着一把是郑夫人坐的,另一把许是郑夫人拉开的,许是凶手。

    引枕也一样,可能是郑夫人摆的,也可能是凶手。

    她来这儿只是为了确定屋里状况,谢筝晓得自己斤两,不会仗着看过些卷宗就指点江山。

    后头查案、分析,是衙门里的事儿,谢筝无意置喙。

    陆毓衍把谢筝送回去。

    谢筝依旧往日头下走,眯着眼抬头看阳光。

    “你那样会出汗。”

    陆毓衍的声音没头没脑冒出来,谢筝诧异地偏过头去看他,偏偏她的眼睛刚对过强光,突然看人,一时有些模糊,看不清对方神色。

    谢筝嘀咕着,这人管得还挺宽,转念突得明白过来她脖子上有擦伤的口子。

    陆毓衍一片好意,谢筝自不好顶着来,乖乖走回到庑廊下,依着规矩道:“谢衍二爷提点。”

    走在前头的人仿若未闻,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半点迟疑,继续依着步调行走,只腰间那块红玉,轻轻晃着。

    谢筝的目光凝在红玉上。

    之前她的注意力总在玉上,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络玉的络子半新不旧的,应当是用了半年一年了。

    拐出去的时候,谢筝回过身去看舍利殿。

    正恩大师住的上塔院实在有些远,今日这种状况,她大概是没办法去拜访了吧……

    刚走回去,谢筝就被萧娴拉进了屋子里,陆毓衍与萧临说了几句,又回到郑夫人的厢房外头。

    苏润卿倚着墙,问道:“这个凶手,你怎么看?”

    “是个做过力气活的女人。”陆毓衍一字一句道。

    “啊?”苏润卿抬眉,一脸质疑看着陆毓衍,“那个丫鬟说的话,你就这么信了?你别看她这会儿说话条理清楚,昨日遇上事儿,哪个姑娘家不害怕?当时挣扎还来不及,谁能顾得上去观察别人的身形和双手?厢房里的状况也就罢了,要命关头的匆匆一眼,我以为她不能注意这么多。”

    深邃眸子瞥苏润卿,陆毓衍背手站着,薄唇微微勾起,笑容若有似无:“那不信她。”

    苏润卿瞪大眼睛,一时更懵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只听陆毓衍又道:“见过凶手的只有她,提出线索的也只有她,要是不信她,你说说我们往哪儿查?”

    苏润卿被堵了,摸了摸鼻尖,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怪。

    陆毓衍没有再说什么,迈着步子从庑廊下走进厢房,在佛龛前停下脚步,又从里头出来,如此走了两遍,心中多少有了些计较。

    苏润卿见他眉头舒展,便问:“想出什么来了?”

第十四章 思路

    “郑夫人衣着发饰都还算整齐,可见事发的时候,她并没有歇息,”陆毓衍整理着思路,分析道,“厢房不比佛殿,殿门大开,凶手可以走到被害的人身后而不被提前发现,但在厢房里,无论是翻窗还是推门都有动静。

    郑夫人分明醒着,见凶手进来,按说会惊呼叫唤,而且她的体形也不是纤弱女子,即便被勒住了脖子,挣扎起来也肯定会有动静,但是隔壁的岁儿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单没有发出声音,连佛龛上的香炉都没有打翻。”

    苏润卿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过来,抿唇道:“你的意思是,郑夫人认得凶手,甚至可能是她亲自给凶手开的门,所以她没有叫人,也没有对凶手防备。”

    “岁儿回房时已经二更了,”陆毓衍又道,“夜深人静,女人能允许进房门的,唯有她的父亲、丈夫、儿子、或是兄弟,要么就同是女人了。”

    两人正说着,衙役过来报,说是郑博士父子到了。

    郑博士突闻噩耗,整个人都瘫软了,双脚打颤,全靠顶着一口气,左右让人搀扶着,才到了这儿。

    张了张嘴,郑博士想说什么,终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老泪纵横。

    左边的年轻人亦是泪流满面,紧紧扶着郑博士。

    右侧的青年状况稍稍好些,与陆毓衍见了礼,又回了几个问题。

    他是郑夫人娘家的侄儿,年轻人是郑夫人的独子。

    郑夫人的父亲早几年就过世了,娘家只余一位兄长,也就是青年的父亲。

    “我过些日子要下场秋考,昨日就与家父一道去姑父家中请他指点文章,因着姑母不在家,我们四个人一直说到了三更天,夜深了就没有回家,宿在姑父家里。

    今日一早,衙门里来敲门,家里才知道姑母出事了,家父一时没抗住倒下了,我陪着姑父和表兄上山来。

    姑母是在里头吗?”

    陆毓衍让衙役引着三人进去,听着里头传来的憾哭声,心情亦是沉重。

    苏润卿不忍心听,往前头走了几步,勉强宽慰自己,离远那么一点儿也好。

    见陆毓衍跟上来,苏润卿叹道:“没有父亲,丈夫、儿子、兄弟昨夜又在一道,看来让郑夫人开门的是个女人了。”

    “还可能是情郎。”

    苏润卿脚下一撮,转头干巴巴笑了笑:“你觉得郑夫人是那种人?”

    苏太傅在任时,曾主持过几次春闱,告老之后,圣上还让他一年里抽出那么两三次去国子监里讲课,算得上桃李遍天下。

    苏润卿陪着苏太傅一道去,也听过郑博士的传言。

    郑博士的风评极好,一把岁数,再爬仕途无望,博士并不计较,做事依旧诚诚恳恳,与郑夫人伉俪情深,这是国子监里都知道的。

    苏润卿不认为郑夫人会德行不端。

    再说了,郑夫人都半百年纪、做了祖母的人了,岂会那般想不开?

    陆毓衍答道:“不觉得。”

    “不觉得你还胡说!”苏润卿咬牙道,“亏得是郑博士没听见,不然你莫名其妙整一顶绿帽子给他老人家戴,他不冲过来跟你拼命!”

    陆毓衍没理会苏润卿的抱怨,径直往舍利殿方向去。

    苏润卿早就习惯陆毓衍的脾气了,也不管陆毓衍听不听,继续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周,自个儿猛得就住嘴了。

    情郎……

    陆毓衍这些日子最烦的大概就是这个词了吧?

    未婚妻和情郎殉情,还连累了岳父岳母,陆毓衍就算想寻人拼命,都没处找人去。

    苏润卿摸了摸鼻尖,好在陆毓衍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然这刀子捅得还真有点狠。

    跟上陆毓衍的步伐,苏润卿另起一头:“要说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杀害郑夫人的凶手真的和之前的凶手是同一人吗?郑夫人与那些遇害的妇人身份截然不同,会不会是有人投机取巧,既害了郑夫人,又转移了衙门的视线?”

    这一点陆毓衍亦有质疑,应当说,不算上郑夫人,之前所有的命案,每一桩他都存着质疑。

    看似连环,被害人相似的身份、雷同的地点、同样的手段,但若要模仿,其实也很容易。

    不外乎寻个寺庙、一根绳子白绫罢了。

    陆毓衍这几日查访下来,又与李昀、苏润卿以及衙门里几位老大人细致分析琢磨,倾向是同一人所为。

    毕竟,在顺天府接到里正报案之前,已经发生了几起凶案,却没有四处传开,闹得人心惶惶,就算是那些遇害者所在的村子里,都不晓得其他村子也出了这样的命案。

    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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