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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棠锦-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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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着她道:“真真是留不住了,你要不是九岁,再大两年,我改明儿就把你塞进轿子里。”

    换作平日,谢筝一准抱着顾氏撒娇,无奈这一身实在热得她动弹不得,只能把手边的引枕扔到笑得喘不过气的萧娴怀里,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之情。

    现今想来,她当时再大些就好了。

    早早出阁,能在上轿前给父母磕个头,骗顾氏几滴眼泪,多好啊……

第八十七章 喜欢

    谢筝笑着摇了摇头。

    她记得其实挺清楚的。

    那天来给她插簪子的全福夫人是萧玟,也就是傅老太太的长女、萧娴的姑母、陆毓衍的大伯娘。

    陆家家底丰厚,送来的定礼样样都是好东西,宫里的陆婕妤也添了不少。

    谢筝打小偏爱玉石,对金银器并不喜好,饶是那一箱好东西,她背后都嫌弃过。

    比不上谢慕锦给陆毓衍的那块红玉。

    这还真不是谢筝赌气,红玉稀缺,又是宫中赐下来、祖传几代的,金山银山都比不得,何况几样首饰?

    顾氏只好跟她说,给了自家姑爷又不是给了外人,过些年一样回到谢筝手里,有什么舍不得的。

    谢筝撅着嘴,自认“小气鬼”。

    当时哪里想过,五年之后,一把火起,她的闺房烧得一干二净,当时她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定礼一件都没剩下。

    只这块红玉,因着给了陆毓衍,才得以保存下来。

    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谢慕锦和顾氏留给她的,就只有她胸口的那块玉佩和陆毓衍腰间的红玉了。

    真是够“寒碜”的,明明父母为了她的嫁妆攒了好些年的,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的一切都要给她,春天时她还看见顾氏和老仆章家妈妈在整理嫁妆册子……

    思及此处,谢筝的脑袋慢慢垂了下去。

    真真是亏大发了。

    早知如此,还攒什么呀,不如和顾氏一道好吃好喝游遍江南呢,萧娴在信上写的明州风土人情景致,顾氏好生向往的。

    见谢筝低落,陆毓衍知道她定然又想到父母了。

    陆毓衍只见过顾氏一回,对谢慕锦则更熟悉一些。

    谢慕锦才华横溢,他比许多官场子弟洒脱,也比他们踏实真挚。

    孺慕谢慕锦长大的谢筝,自然也与寻常官家女儿不同,便是这份不同,让陆毓衍觉得真实生动。

    两年前,谢慕锦对他的寄望是哪怕谢家倒了,他也能护住谢筝,但他今日的答案,是违背了谢慕锦的意思的。

    陆家插手齐妃之死,未必能全身而退,到了那时候,陆家遭殃,谢筝还是会失了容身之所。

    可陆毓衍更清楚谢筝的性子,那样的容身之处,不是谢筝想要的,一旦有机会,她定是要弄清楚来龙去脉,而不是单纯的活下去。

    好在,他的父亲亦有执念,他能做的,就是让父亲的官途更稳,让陆家的底气更足,哪怕去触碰那些不该碰的秘密,也能屹立不倒。

    这是他作为陆家的儿子、谢家的东床,该做的该抗的。

    拍了拍谢筝的背,手掌握住她的手,陆毓衍道:“该回去了,夜深了,路不好走。”

    谢筝应了一声,略想了想,也没挣开,由着陆毓衍牵着。

    掌心温暖,一扫秋夜凉意,反倒是热乎乎的,就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松烟背身站在胡同口,只听见背后悉悉索索的动静,自家爷与谢姑娘说了些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心痒痒的,几次想回过头去偷看一眼,又怕叫陆毓衍逮个正着,只能强忍着,急得跟猫儿爪了一爪子似的。

    这会儿听见脚步声,他才转过身去,快速瞄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

    那两人牵着手哩。

    夜色再浓,还是叫他看得一清二楚,松烟暗悄悄想笑,爷这样子叫夫人瞧见了,准乐坏了,要不是不能泄露了谢姑娘的身份,他都想修书一封,给夫人身边的清苒姑娘,叫她说与夫人听嘞。

    陆毓衍和谢筝走在前头,松烟不远不近跟着,夜深人静,走的又都是小胡同,倒也没遇见什么人。

    谢筝走得不快,陆毓衍迁就着她的步调,听她说些镇江城里的事情,说谢慕锦办过的案子,说顾氏夸过的酒肆茶庄。

    “不去想时倒也记不起来,”谢筝叹息一声,“一开始说就一股脑儿都涌出来了,挺想的,你说明日二十七,可今儿个是二十六呀,是断七呀……也挺好的,咱们说明白了,他们在地底下也能心安了吧……”

    陆毓衍握紧了谢筝的手,道:“定能心安的。”

    到了萧家外头,陆毓衍才松开,道:“明日一早,还要去殿下处说明案情,就不去打搅了。”

    谢筝颔首,凤眼一挑,追问道:“你是不是去过镇江?”

    桃花眼沉沉湛湛,陆毓衍道:“你打算一直住在萧家?”

    谢筝闻言愣怔,她此刻是萧娴的丫鬟,不住在萧家,又要往哪里去?

    “出入不便,”陆毓衍缓缓道,“你连去宁国寺都不方便,更别说是回旧都和镇江了。”

    谢筝的心沉了沉。

    这些不方便,她都是有数的。

    这两日要不是陆毓衍借口案子寻她,她就出不得内院。

    并非她性情洒脱,受不得内院束缚,而是她也有想做的事情,去宁国寺拜访正恩大师,回旧都向章家妈妈打听状况,给谢慕锦和顾氏磕头上香……

    这些事情,萧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再往后说,傅老太太和沈氏正琢磨萧娴的婚事,等萧娴出阁的时候,她又要如何?

    作为丫鬟陪嫁过去不合适,留在萧家内院里也不合适……

    若是离开萧府,与陆毓衍一道,她出行倒是方便许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筝抿唇,沉吟道,“让我想想,也跟萧姐姐商量商量。”

    陆毓衍应了一声。

    松烟敲了角门,谢筝怀揣着心事进了萧府,走至半途,突又想起那问题来,不由跺了跺脚。

    问了几回,竟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真以为他不说,她就猜不到了吗?

    陆毓衍准是去过镇江的,要不然,怎么会认得她,怎么会晓得她能骑马,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口味喜好?

    前回去燕子村,松烟提起来过,陆毓衍出远门时跟着的都是竹雾,竹雾去了好些地方,松烟没说完就叫陆毓衍岔开了话,定然是他怕叫松烟说漏了嘴。

    当时瞒着就瞒着了,如今都说开了,还不肯老实交代,难道她会笑话他吗?

    一面想,一面眼角眉梢都扬了起来,她是真的会笑的呀。

    得一人真心相待,足以叫人喜悦展颜。

    她不能辜负,也不愿辜负。

    这样的心情,大概就是喜欢吧。

第八十八章 心情

    吹灯时,已经二更过半了。

    今夜原本不是谢筝守夜,只是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又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萧娴说,干脆与浅朱换了换,宿在榻子上。

    月末的夜色浓得似墨,谢筝眨了眨眼睛,才勉强适应了黑暗。

    萧娴没多少睡意,便认真听谢筝说话。

    谢筝说段立钧的案子,说楚昱缈的痴心错付,说她与陆毓衍坦言了镇江之事。

    一桩桩,一样样的。

    姑娘家说话,说到哪儿就算哪儿。

    谢筝东一句西一句的,萧娴也没打断她,直到谢筝说完了,她才支着腮帮子问她:“你在犹豫什么?”

    谢筝一怔,复又浅浅笑了笑。

    萧娴太懂她了,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只是,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彷徨。

    定亲那年,谢筝不过九岁,只晓得要与萧姐姐的表兄议亲,那人眼睛好看,个头没比她高多少,旁的事情,她丝毫不懂。

    五年之间,她渐渐明白何为闺中心事,何为倾慕神往,但那都是其他人的事情,是话本里的故事,她从未以此来思量过自己的婚事。

    今日突然冒出的心思,谢筝知道那是“喜欢”,但依旧叫她迷茫。

    “萧姐姐,”谢筝的下颚抵着引枕,凤眼望着萧娴,歪着脑袋问,“与我说说明州城韩家十四郎吧。”

    韩家十四郎,正是萧娴在信上提过的属意之人。

    谢筝还记得那封信,萧娴洋洋洒洒写了不少,那些喜欢和无奈从浣花笺上跃然而出,落在谢筝心头,沉甸甸的。

    只是,文字与亲口讲述是不同的,她想知道,萧娴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娴弯着眼笑了。

    她的那份倾慕之心,在知道对方早已定亲时就无疾而终了,她感慨过,也放下了,此时能给谢筝一些点拨,也算是不枉费了当时酸甜苦涩、五味俱全的心情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韩家八娘出阁那天……”

    韩家是明州世家,一门五进士,如今告老的当家老太爷金榜题名那年,正是傅老太太的长兄傅维任主考,他算起来也是傅维的门生了。

    因着这层关系,萧柏在明州上任之后,萧娴与韩家的姑娘们常常往来。

    “韩佑霖一直在旧都念书,特特为了八娘出嫁回来。那日外头鞭炮震天,喜娘催嫁,他背着八娘上轿,一身绯衣,我当时就想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我们以前笑那些掷果盈车的人,可直到见了他,我才晓得,若我手上有一颗果子,我也一定朝他掷过去。”

    韩佑霖在明州住了三个多月,被韩十娘、十一娘央着一道游船、赴诗会。

    “他写诗时,我们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我一眼就瞧见了他,他的手指骨节不明显,细长的,握笔的样子很好看,明州山水如画,他就像融在了那幅画里一样……

    我送了十娘一些母亲捎来的茶叶,十娘说他爱茶,请了他来尝,他亲手煮茶,热气氤氲,眉眼温润极了……

    直到他要回旧都去了,十一娘让我帮着挑簪子,我才晓得,这是她要送给十四嫂的,那位姑娘出身旧都常家,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定亲了……”

    萧娴说得很慢,她自问早看开了,但真的回忆起来,那些往事历历在目,那位如玉般温润,笑起来似清风霁月般的少年,依旧是深深印在她心上,虽然是感慨多余遗憾。

    谢筝垂眸,记得当时给萧娴回信时,她很是可惜。

    那位常姑娘的祖父正是前任明州知府,在告老前,与韩家定了婚事。

    谢筝当时想,若非常知府正好有一位年纪合适的孙女,韩佑霖要娶的说不定就是现任知府萧柏的女儿了。

    萧娴对谢筝的这一说法哭笑不得,回信时写了那句“相逢已晚,你又何必惦念”,也正是这一句,最后成了谢筝不满婚约的“证据”。

    人生际遇,当真是一言难尽。

    “最初时,喜欢他长得好看?”谢筝问道。

    萧娴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对呀,真真好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动了,然后才是他的诗、他的笑、他的其他种种……

    阿筝,喜欢哪有那么多讲究,就那么一瞬,自个儿就明白了。”

    谢筝哑然失笑。

    若心动真的有一瞬间,那么她呢,她又是为何对陆毓衍生出了心思?

    是他温暖的怀抱,是他细心地让松烟替她准备鞋子足衣,是那个月夜坐在水边的身影……

    都不是的。

    是那块红玉。

    回到京城的那天,在傅老太太的院子外头,他腰间的红玉在她的心上刻下了第一笔。

    只是当时的她不懂罢了。

    谢筝舒了一口气,“萧姐姐,他让我离开萧家,可我是阿黛呀,我怎么能出入陆家?”

    萧娴轻哼,嗔道:“他就一心跟我抢人了,我与你说,便是应了他,也该由他自个儿去琢磨个办法,想不出来,就叫外头说他往表妹院子里伸手吧。不许心软了,反正我想不出来,你也不许想了。”

    谢筝叫萧娴说得啼笑皆非,萧娴就是刀子嘴,心里恨不能快些替她解了麻烦,让她出入方便些,能早些,哪怕只是早一些些,弄清镇江之事。

    两人又絮絮说了许久,渐渐困意袭来,也不知道说到了哪儿,也不知道是谁也睡着了。

    这一夜,谢筝睡得并不踏实。

    情绪大起大落,又奔波一整日,与萧娴说到了深夜,原以为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哪知道隔上几刻钟就醒一回,一夜下来,反倒是越发疲惫了。

    再睁开眼睛时,天边隐约吐了鱼肚白。

    峨眉月透过半启着的窗子撒入,斑斑驳驳的,还不如天色亮些。

    拔步床上,萧娴翻了个身,似是在说梦话,模模糊糊的,谢筝也没听明白。

    她又闭着眼睛躺了会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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