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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棠锦-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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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毓衍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就又放下了:“看出来了?”

    谢筝莞尔:“我们经过的时候,他抬头看你。”

    “不够谨慎。”陆毓衍眯着眼道。

    毕竟只是府中的一个家仆,又不是衙门里办案子的衙役,术业有专攻,哪儿能周详得天衣无缝?

    谢筝是知道有人在盯易仕源,这才能分辨出来,毫不知情之人,大抵是看不穿的。

    松烟去问话了,为免招人眼,特特挑了角落,简单问上两句。

    待把守在前后门的家仆都问了,松烟不禁犯了难。

    他仰头看着药铺二楼,这会儿他是上去还是不上去?

    犹豫再三,松烟心一横,硬着头皮上楼敲门。

    推门进去,那两人面色如常,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松烟暗暗松了口气,低着头道:“爷,易仕源回了铺子之后就一直没出来过,里头到底在捣鼓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指尖轻轻瞧着桌面,陆毓衍问他:“易仕源没动静,他身边其他人呢?”

    松烟摸了摸鼻子,道:“那掌柜的小儿子出去了,盯着的人怕前脚跟上去,后脚易仕源出入都没人看着了,就没跟。那小子出去快大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陆毓衍点了点头。

    眼下也没旁的办法,只有等着易仕源出手。

    陆毓衍取了博古架上的棋盘、棋篓,道:“下会儿棋?”

    谢筝的棋艺算不得出众,她虽看过不少棋谱,一一记在心中,但黑白纵横并不单单是前人记下来的那般按部就班,有人锋芒毕露大杀四方,亦有人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真论起棋盘胜负,谢筝并不擅长。

    不过就是打发时间,下棋倒也不错。

    青葱手指夹着棋子,愈发显得那指甲圆润小巧,谢筝起初还游刃有余,棋局过半,不知不觉间就艰难起来,坚持了一会儿,还是中盘告负。

    胜的人没多少喜色,输的人也没什么恼意,收拾了棋子,又新开了一盘。

    淡定得叫一旁不动声色观战的松烟都暗暗诧异。

    谢筝连输了三盘,见天色不早了,将棋子都收拢了,放回到博古架上。

    松烟心里跟猫抓似的,凑过去压着声儿与陆毓衍道:“爷,哪有一连赢三盘的,你好歹让让姑娘啊。”

    哪个姑娘家,肯一直输一直输的?

    换个娇气又脸皮薄的,不说悔棋了,只怕已经恼得拿棋子丢他们爷了。

    陆毓衍斜斜睨了松烟一眼,目光又落在了谢筝的背影上,哼道:“让什么?”

    棋如其人。

    纤细、认真,却又不失韧劲,对局势了然于心,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时,会洒脱认输,绝不死撑着。

    谢筝棋力差了陆毓衍一截,却胜在思路清晰,陆毓衍若有心相让,定会被一眼看穿。

    她的性子,是不喜欢别人故意让着她的。

    松烟还想说什么,见谢筝已经收拾好了,便赶紧闭了嘴。

    三人下楼,还未走到顺天府,就见一衙役小跑着过来。

    “陆公子,”那人行礼,道,“我正要去找你,一刻钟前,有个妇人来衙门里报案,说她男人悬梁了,怕是畏罪自尽。”

    谢筝闻言,眉心微微一蹙。

    “畏罪?”陆毓衍沉声道。

    衙役连连点头:“那个自尽的,正是昨儿个清晨来报案的更夫。”

    谢筝愕然,下意识转眸去看陆毓衍,只见他下颚紧绷着,眸子漆黑如墨,浓得仿佛晦日的夜色。

    沉默片刻,陆毓衍道:“去看看吧。”

    衙役引着他们到了更夫家中。

    那条胡同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有胆大的,开着门看热闹,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话。

    杨府尹背手站在门边,看着仵作查验。

    谢筝迈进去的时候,听见了妇人咽呜哭声。

    陆毓衍与杨府尹见礼,杨府尹心事沉沉,叫了古阮过来。

    古阮指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妇人,道:“死的更夫叫冯四,那是他媳妇冯王氏,是个走货娘子。”

    谢筝顺着古阮手指的方向看去。

    冯王氏二十出头,模样清丽,哭得梨花带雨,似乎是因为突然丧夫,匆匆去了头上绢花,没来得及梳头,头发有些散乱。

    再看躺在地上的冯四,两鬓有些发白,看起来快半百年纪了。

    饶是做更夫日夜颠倒,也不至于苍老得这般快。

    谢筝低声道:“这两夫妻的岁数……”

    古阮会意,颔首道:“冯四今年四十八了,家里穷没娶到媳妇,攒了二十年的银子,给了冯王氏老爹,把人从山上接进城里。两人差了两轮。”

    谢筝不禁深深看着冯王氏。

    山里农户拿女儿换银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冯四能讨到年轻二十多岁的冯王氏做媳妇,看来是给了不少聘礼银子的。

    “冯王氏下午回来时,冯四就吊死了,桌上摆着把匕首,”古阮说着便取了那把匕首来,“已经比对过了,应该是杀害段立钧的凶器。”

第七十六章 谎话(悠麻和氏璧+)

    捅死段立钧的匕首出现在了冯四家里。

    谢筝的心沉甸甸的,饶是她和陆毓衍等着易仕源出招自保,甚至也想过自保的其中一种方式是嫁祸旁人,只是他们都没有意料到,易仕源出手如此直接。

    “冯王氏怎么说的?”谢筝又问。

    古阮叹了一口气,道:“受了刺激,只顾着哭,邻居几个大娘帮着一块问了话,才多少弄明白些事情。”

    与夜里打更、白日睡觉的冯四不同,冯王氏是个白天做些小买卖的走货娘子,挑着胭脂绢花拨浪鼓走街串巷,因着她模样俊、嘴巴甜,这两年生意一直不错。

    今日冯王氏如平时一样,早上出去卖货,傍晚回来做晚饭,哪知道进到家里一看,冯四吊在屋梁上,早就没气了。

    冯王氏吓得大哭,引来了左右邻居。

    几个胆儿大的,帮着把冯四放下来,两个大娘陪着冯王氏到衙门里报案,呈上了那把匕首。

    谢筝上前,在冯王氏跟前蹲下身来,柔声问道:“为何说是畏罪自尽?”

    冯王氏的身子僵了僵,泪眼婆娑望着谢筝,哭得久了,她说话一喘一喘的:“昨儿个天亮回来,他就很不对劲。我以为他是碰见死人,惊了魂了,中午特特抓了点安神的汤药回来煮,哪知道进屋里就听见他做梦说胡话,说他杀了人了。”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整个人蜷缩着,格外可怜。

    谢筝并不催促,静静听她往下说,总算弄明白了。

    冯四是个贪小便宜的,这把匕首是前回从一个醉汉身上摸来的,他看着东西不错,就收在身上,夜里打更也算是个防身的东西。

    那夜子时,冯四在青石胡同河边碰见了喝多了走得摇摇晃晃的段立钧,心生歹念想偷个钱袋子。

    不曾想,段立钧看起来像是一眨眼就要醉倒趴下的样子,却还有些力气,一把扣住了冯四的手。

    冯四吓坏了,脑袋空白,抽出匕首就扎了过去。

    人死了,冯四没敢再捞钱袋,转身就跑了,连刀鞘丢了都不知道。

    大半夜的,又下大雨,压根没人瞧见,冯四却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做了凶案,越思忖越怕,想到天亮时别人发现了段立钧,衙门里来问他这个更夫时,他愈加说不清,干脆贼喊捉贼,先一步报到了衙门里。

    “我劝他投案,他说什么也不肯,昨夜去上工,天亮回来时状况还不错,我就出门去了,哪里想到、哪里想到……”冯王氏掩面痛哭。

    谢筝的心直直下坠,冷冰冰的。

    冯王氏这一席话,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并无多少问题,若是谢筝和陆毓衍还不知道易仕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怕也会信了冯王氏的说辞。

    只是,段立钧的死与冯四完全不相干,冯四何来的胆怯、何来的愧疚,又怎么会畏罪自尽?

    冯四当了替死鬼,而冯王氏在睁眼说瞎话。

    谢筝嘴上安慰了冯王氏两句,站起身往屋里去。

    屋子里很暗,冯四为了白日睡觉,在窗户上挂着厚厚的黑布。

    屋梁上还挂着绳子,打的死结,一把椅子翻倒在地上,就像是冯四自尽时自个儿踢翻的一样。

    谢筝正比划着高度,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侧过身去看,是陆毓衍。

    “以冯四的身高,将将合适。”谢筝道。

    陆毓衍快速看了一眼屋里状况,压着声儿与谢筝道:“我看过冯四了,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也不是中毒,他是窒息而死,脖子上的勒痕的确是悬梁的痕迹,但他吊上去的时候,已经死了。”

    谢筝捏了捏指尖,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她往里走了两步,望着窗边做床用的木炕。

    冯四虽然半百年纪了,又是睡梦中被人偷袭,但毕竟是个男人,冯王氏一人不说能不能闷死冯四,但绝对不可能把冯四吊到屋梁上。

    冯王氏有帮手。

    谢筝把冯王氏的话告诉了陆毓衍,沉吟道:“易仕源一直在铺子里,看来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帮着冯王氏行凶了。”

    “这不难猜。”陆毓衍道。

    谢筝微怔,复又醒悟了:冯王氏恐怕有一个有情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杨府尹正让人把冯王氏带回去问话,急得那妇人哭喊不止,连呼冤枉。

    杨府尹为了段立钧的案子头痛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捉拿真凶,好长舒一口气,偏偏陆毓衍怀疑的易仕源是个监生,又是官家子,他不好贸然抓人,对冯王氏就没那么讲究了,催着衙役赶紧把人押走。

    “我没有害他!我没有害他!”冯王氏哭得厉害,“梅婶子帮我说句话吧,下午卖货,我们两个是一道走的。”

    梅婶子正是陪冯王氏去报案的妇人,听冯王氏喊她,只好硬着头皮出来,道:“大人,是这么一回事,一整个下午,我都跟她在一块。”

    杨府尹耐着性子,道:“冯四不是自尽的,他是死后被人伪装成悬梁的,冯王氏一口咬定冯四是畏罪自尽,满口胡话!”

    围过来的百姓不住窃窃私语。

    冯王氏喊道:“我夫是被人害死的?谁害了他,谁害了他,我要与他拼命!”

    “谁害死的?你心里最最清楚!”杨府尹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就走。

    冯王氏还想挣扎,到底比不过衙役力气。

    人带走了,邻居们渐渐散了,梅婶子垂着脑袋站在门口,哭丧着脸。

    一圆脸妇人凑到她身边,咋舌道:“我上次就跟你说,半夜里看见个人从她家出来,让你别与她走动,你还不听我的。”

    梅婶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谢筝走过去道:“两位婶子与我说说?”

    梅婶子没吭声,那妇人干巴巴笑了笑,也没搭腔。

    谢筝掏出几个铜板来,往两人手心里一塞:“我晓得两位婶子是厚道人,不想背后论人是非,但这到底是出了人命了,你们说呢?”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梅婶子拿胳膊肘撞了撞那圆脸妇人。

    圆脸妇人压低了声,道:“上个月我家姐儿半夜里病了,我出门找大夫,就瞧见了一男的从冯家出来,夜里黑,模样没看清,但肯定不是冯四,冯四打更去了。

    不是我要说她长短,冯四都成一糟老头了,她才二十出头,模样也不差,他们两个做夫妻,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她搭上别人,一点也不奇怪。”

第七十七章 身量(月票30+)

    一旦打开了话夹子,后头的话就一溜儿冒了出来。

    “别人家都是日作夜息,他们两夫妻,一个打更、一个卖货,除了早上、晚上吃饭,连面都见不上,”圆脸妇人道,“冯四长得又不咋样,脾气也不行,换作哪个小娘子能受得了啊?

    要我说啊,就是老夫少妻惹的。

    冯四的年纪比他媳妇的老子还大,真把媳妇当闺女养,好好护着也就算了,偏那冯四说话做事阴测测的,看他媳妇跟看个烧火丫头一样,不是饭菜不好吃就是家里没收拾干净。

    啧啧,就那样的男人,能疼人呐?搂着一道睡,只怕还嫌弃媳妇身上没几两肉,硌得慌!”

    梅婶子听不过去了,忍不住又拿手肘撞圆脸妇人。

    “撞我做什么?我还说错了呀!”妇人哎呦一声,还想再说些旁的,见谢筝还是个姑娘家装扮,便醒过神来,讪讪笑着道,“瞧我这人,嘴巴没边,不说了不说了。”

    谢筝一脸坦然,似是浑然不觉圆脸妇人说得过头了,问道:“那个男人身量如何?”

    “夜里乌起码黑的,”妇人拧着眉头想了想,“个头挺高,也挺壮的,隔了几步路,就看到个大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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