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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部分

棠锦-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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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筝抹了一把泪,转身出了书房,站在庑廊下,直直看着不远处的唐姨娘。

    唐姨娘换了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脸,看起来老了十岁,她面无表情地安排着人事。

    似是察觉到了谢筝的目光,唐姨娘慢慢走了过来:“姑娘该劝着娘娘保重身体。”

    谢筝抿唇,道:“老爷的马车……”

    “灵堂已经在准备了,往各府送了讣告,另备了书信,快马加鞭送旧都去了,想来太太接了信就回赶回来,二爷在回京路上了,估摸着这两日就该到了,”唐姨娘打断了谢筝的话,自顾自说了一番,这才顿了顿,补了一句,“老爷的事,姑娘还是问单丛的,我便是说了,姑娘也是不信的。”

    谢筝微微蹙眉。

    自从谢筝出现在陆家,唐姨娘就在打探谢筝的底细,谢筝知道唐姨娘的来历,也不信她。

    只是这些话,从没有在明面上说过。

    这个当口上,谢筝也不想去跟唐姨娘争论信与不信的事儿,便道:“辛苦姨娘了。”

    说完,也不管唐姨娘是个什么反应,转身便去寻了单丛。

    单丛指挥着人手布置灵堂,风卷着雨水打湿了庑廊,他避也不避,只顾着不停做事,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谢筝唤了他一声。

    单丛抱着怀中大朵的白色绸花,道:“听说娘娘来了,这大风大雨的,娘娘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呢……”

    “老爷是怎么出事的?”谢筝问道。

    单丛吸了吸鼻子,道:“今日我没跟着老爷出门,好好的,突然衙门里来传话,说老爷的马车摔下山了,我赶紧带着人手过去,在城门口就碰上了。

    顺天府说,寻到老爷的时候就已经没了,驾车的严老七还吊着一口气,我想着府里要做事顾不上他,就让人把他先安置在临大爷的药铺里,那里有药有大夫,指不定就把他救回来。

    马车会什么会摔下山,只能去问严老七了,就是不晓得他还撑不撑得住……”

    严老七给陆培元赶了十来年的车了,驾车的本事不错,单丛猜测许是这些天接连大雨,山间的路不好行车才出了意外。

    谢筝回书房跟于嬷嬷说了声,打断先去药铺里看看。

    花翘得了信过来,见谢筝身上也是湿哒哒的,赶紧拖着她往客房走。

    “姑娘换一身吧。”花翘从箱笼里取了身干净衣裳出来,怕谢筝不肯浪费工夫,便道,“二爷快回京了,老爷那个样子,姑娘若是在病了,二爷岂不是分身乏术?”

    谢筝缓缓点了点头,匆忙收拾了一番,带着花翘出了门。

    等上了轿子,一直绷着脸的花翘才略略放松了一些,压着声儿与谢筝道:“姑娘,奴婢在府里没敢说,怕一不留神叫人听了去。

    奴婢瞧着唐姨娘很不对劲,她一向很少出门的,去的也多是金银铺子、布庄胭脂铺,前阵子出了趟门,回来就沉着一张脸,一副要死不活、心事重重的模样。

    奴婢向当差的轿夫打听了,那天唐姨娘就去了趟金银铺子,进去没一会儿,出来就是那副神情了。

    这几天一直在后院待着,往常还隔三差五地让人给老爷送些补汤什么的,这段日子都断了。

    奴婢琢磨着,唐姨娘是不是知道老爷要出事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回京

    谢筝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侧着头直直看着花翘。

    陆培元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情,看着是意外,但谢筝这些日子查着宫中旧事,她心底里隐约也有一个念头——陆培元是被人所害。

    只是,她情愿这是她的小人之心,是她想太多了。

    对于亲眷而言,病故、意外什么的,痛归痛,咬咬牙,日子久了也就过去了。

    生老病死,意外相随,这是人之常情。

    可若是叫人害了的,哪怕是把凶手揪出来了,对亲人而言,心上的那条伤疤是永远也不会褪去的。

    一如谢慕锦和顾氏的死,一如傅老太太的“病故”。

    接到消息前,她与陆培静说傅老太太许是被人害了的时候,陆培静那惊愕悲痛的样子,谢筝想忘也忘不掉。

    那陆培元呢?

    眼下这个状况,若是意外,也许心里会好受了……

    谢筝吸了吸鼻尖,低声问花翘:“你认为老爷的事儿是有人算计了的?”

    花翘重重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这般确定,反倒是让谢筝怪异极了。

    按说没凭没据的,只因唐姨娘的心不在焉,花翘应当不至于如此笃定。

    花翘解释道:“前些日子,门房上收了一个给二爷的东西,来送东西的人听说二爷不在,就说给老爷也是一样的。

    奴婢听说东西收在书房里,从那天之后,奴婢有两三次见到唐姨娘大白天的书房附近打转。

    往常,唐姨娘只在老爷在府里的时候,才会寻些由头到前院来,那几次却是挑了老爷不在的时候,奴婢隐约觉得奇怪。

    后来奴婢就跟单丛说了这事儿,就那天下午,唐姨娘去了金银铺子,回来就待在后院不往前头来了。

    奴婢想,她是不是已经弄明白那东西了?”

    谢筝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花翘摇了摇头:“只晓得是个盒子,里头装了什么,奴婢没问过单丛,便是问了,他也不会说的。不过,门房上说过,这东西是永定县陈知县送来的,那不就是陈如师陈大人吗?”

    陈如师送来的?

    谢筝的心里咯噔一声。

    陈如师那个人,无利不早起。

    他如今在永定县那个旮沓窝里,定是一心想爬出来。

    不过,陈如师可不会生出什么拿金银玉石开路的心思,他年节里都没送过贺年信笺来讨巧,出了正月越发不会那么做了。

    前一次,陈如师送信来是与他们说乌家的事情,那这一回呢?

    陈如师送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谢筝拍了拍花翘的手,道:“等回府里,我再问问单丛。”

    轿子在药铺前落下,谢筝匆匆进去,坐堂的大夫晓得她来意,引她去后头看严老七。

    “姑娘,那车把式的状况很不好,送来时就剩下一口气了,这会儿就吊着条命,老夫看他是撑不过今天的了,”大夫一面走,一面道,“衙门里的人手也在,可严老七那样子,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绕到后头院子里,谢筝一眼就看到了马福。

    马福一脸严肃,背手站着,与身边的捕快说着些什么。

    见了谢筝,马福道:“陆公子还未回京吧?”

    谢筝颔首:“算算日子,应当是这几天了……”

    马福长长叹了一口气,等陆毓衍风尘仆仆回来,一进京就面临如此状况,这实在是……

    谢筝道:“马捕头问出什么了吗?”

    “没呢,”马福叹息,“大人带着人手,还在出事的地方查看,我就来问问严老七,可他……”

    突然之间死了一个二品大员,杨府尹要尽快弄明白事情,才好向圣上交代。

    况且,这位大员与他还是故交,杨府尹于公于私,这会儿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谢筝进去看严老七。

    屋子里血腥味浓郁,严老七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上一道大口子,虽说是收拾过了,还是让人看得心惊胆颤。

    谢筝是认得严老七的,看他这副模样,一时之间,竟是不敢认了。

    略略平复心情,谢筝开口问道:“我是阿黛,听得见我说话吗?怎么会出事的?”

    严老七半垂着眼睛,急急喘着气,嘴唇嗫嗫。

    谢筝凑过去,想听仔细,却一个字都分辨不清。

    “是意外吗?”谢筝又问,“若是,就闭上眼。”

    严老七的眼皮子又合上了些,下一瞬又想睁开来。

    谢筝不确定他的意思,但总算听清楚了严老七在说的话。

    严老七翻来覆去的,只是三个字——我的错。

    可为何错了,到底错在哪儿,以严老七现在的状况,是绝对问不明白的。

    谢筝只好无奈地退了出来,站在庑廊下看着眼前的水帘。

    雨水带走了呼吸之间的血腥气,谢筝与马福道:“娘娘还在府里,我该回去了,若这儿或是杨大人那里有什么消息,还请马捕头使人来与我说一声。”

    马福自是应下。

    轿子回到了陆府外头。

    谢筝下了轿,刚要进去,就听得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甚至盖过了雨声。

    她转头看去,三匹快马从胡同口进来,溅起一片水花。

    马上的身影是那么熟悉,虽是穿着蓑衣,谢筝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马儿在谢筝身边停下,谢筝仰着头看他,张嘴想说什么,只叫了一声“二爷”,嗓子就干涩得发不出音来了。

    陆毓衍没有下马,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陆府匾额边上的白灯笼,久久都没有动。

    松烟和竹雾先回过神来,翻身下马,沉声问花翘:“怎么回事?怎么挂白灯笼了?”

    花翘看了陆毓衍和谢筝一眼,吞了口唾沫,道:“老爷他……”

    马儿不耐烦地刨着地,陆毓衍下了马,他似是没听见花翘的话,问谢筝道:“怎么了?”

    谢筝鼻尖一酸,她听得出来,陆毓衍是强作镇定,他的声音分明是抖的。

    “老爷没了,就今儿个,马车摔下了山。”谢筝的语速很快,若是放慢一些,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陆毓衍的唇抿得紧紧的,视线又移到了那白灯笼上。

    他其实是明白的,若是唐姨娘没了,门前是不用挂白灯笼的,也只有陆培元走了,才会如此。

    只是,眼前的这一切太突然了,他想听谢筝说出别的da an来,可是,并没有其他da an。

    陆毓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先进去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图样

    陆毓衍走得很急,他脚步大,谢筝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书房外头,唐姨娘见到赶回来的陆毓衍时,略有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出声行礼,只是缓缓收回了视线,吩咐底下人去厨房里端碗姜汤来。

    陆毓衍推门进去,与外头大雨中清冽的空气不同,一迈进来,呼吸之间就有一股血腥气。

    他绕到榻子前,恭恭敬敬地给瘫坐在椅子上的陆培静问了安。

    陆培静也没料到陆毓衍这会儿就回来了,目光在陆培元与陆毓衍身上来回挪了挪,眼泪又簌簌往下掉。

    视线模糊着,陆培静看不清陆毓衍的神色,她拿帕子捂着唇,指尖用力到泛白。

    想说些什么,又都哽咽着咽了下去。

    谢筝追着进来,看着陆毓衍行礼,而后直愣愣地看着陆培元。

    哪怕陆毓衍一动也不动,谢筝也能明白他此刻心境。

    突闻噩耗,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亲身经历过,她一清二楚。

    那就像是当头一棒,没把人砸得昏过去,只砸得眼前白光阵阵,懵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陆毓衍在这个当口上,还如此规矩地向陆培静行礼,是因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吧?

    谢筝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眼泪,走上前去。

    陆毓衍低着头看着陆培元。

    陆培元被送回来之后,单丛几人已经替他收拾过一回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遮住了一身的外伤,只露出来的额头四肢满是瘀伤。

    印象里,陆毓衍似是还从没有这么“居高临下”地看过陆培元。

    本能的,他伸出手,想去触碰父亲的手。

    还未触及,陆毓衍又迅速地缩了回来。

    他进来地匆忙,根本没有解去蓑衣,雨水顺着蓑衣湿了他脚下的地砖,他的双手亦沾满了雨水。

    陆培元是不拘小节的,不说如今在都察院,从前在刑部时,为了审案断案,风里来雨里去的时候也多得是,别说是雨水,便是泥水也没皱过眉头,可孙氏爱干净整齐,陆培元怕孙氏担心他辛劳,又看不得他这糙样子,每回都收拾得很仔细。

    现在,父亲已经不会收拾了,但他一定想要让母亲看到整整齐齐的样子。

    陆毓衍退到中屋里,解了蓑衣。

    虽说是开春了,但春雨依旧冻人,陆毓衍的指尖有些抖。

    花翘打了热水来,接过了湿透了的蓑衣,谢筝绞了帕子,递给陆毓衍擦拭。

    陆毓衍略略擦了擦,喝了碗姜汤去寒气。

    雨势大,便是穿着蓑衣,里头的衣衫都沾了水气,只简单收拾根本于事无补。

    他也顾不上那些,重新走到榻子前,直挺挺地在陆培元身前跪下了。

    谢筝沉沉看着陆毓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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