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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雀登枝-第49部分

小说: 雀登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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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躬身言道:“所以大人一到青州左卫就大力整饬军务; 上任不过一个月就罢免了两个千户,杖责了三个百户,驱逐了数十个兵卒,又招揽了青州本地的骁勇青壮充实军力。像大人这般少有私心的指挥使多上几个,海防也不至于如此千疮百孔!”
    魏勉脸上的阴鸷之色一展,拍了裴青的肩膀哈哈大笑,“那天我去高柳为你提亲时,还在你老丈人的面前百般遮掩。说你不擅言辞最是个寡言之人,乃是天然本性所致。今儿难得听沉肃如你说出这份赞许人的话语,更何况你这赞许之人还是我呢,真真难得!”
    谢素卿远远地看着那两人在大战之前言笑俨然,颇有些艳羡道:“没想到裴百户甚得指挥使大人的器重啊!”
    正坐在地上啃着冷馒头的方知节不以为意地抬头望了一眼,与荣共焉地道:“那是,这小子从十来岁起就跟着魏大人辗转各地任职。魏大人也看重他,走至哪里都带着他,算是心腹当中的铁杆心腹了,我听说大人还差点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他了呢!”
    方知节让冷馒头噎得直抻脖颈,抓了牛皮水壶狠狠灌了几口后才笑道:“我俩都要往三十岁上靠了,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正六品的百户了,人又长得清俊,生来就是叫旁人嫉妒的。好了好了,莫在这儿拈酸吃醋眼气他了,那些倭人好像又要开始进攻了!”
    谢素卿一回头,就见原先在空地上盘踞而坐的倭人全部重新集结,不一会儿工夫就分作数个小队像虫蚁一般从各个方向蜿蜒前行。远远望去,这些倭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一个小队里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抵御,有人负责队伍间合作协调,不一会工夫竟然攻至城墙之下了。
    裴青盔甲上尽是尘土,脸颊上还挂了长长一道血痕,衬得他眉梢眼角都是锋利的煞气。
    他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一场恶战,就有些后悔太过托大,没有将用得顺手的长~枪带出来。青州卫所的城墙有些修得不尽人意,此时被那些眼睛毒辣的倭人发现了,就顺着兵力分布薄弱的地方缓慢地向上进攻。虽然射伤了几个,但是更多的敌寇已经从缺口处攀爬了上来。
    凑近了看,就见得那些倭人肌肉贲张虬髯乱发,脸上胡乱地用些靛蓝朱红墨彩涂绘了,嘴里还不住地嗷嗷怪叫,神情凄厉嚣张个个如同夜叉山鬼。官兵里头已经有人开始怯懦恐慌了,射出去的箭矢一个比一个绵软无力。
    侧后方忽然有躁动,裴青猛地一回头,就跟一个凶神恶煞的倭人碰了个脸对脸。
    那人大冬天里却半袒露着胸膛,满头黑发纠结,身材矮壮健硕,挥着一把长约四尺的锋利长刀迎面劈来。任是裴青闪避及时,也被刀锋划破了右臂上的棉甲,一时间暗色的鲜血迅速地渗了出来。
    俗语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异暗藏杀机。一寸长一寸强是指手持的兵器越长,攻击范围就越广,攻击威力也大。一寸短一寸险是说手中的兵器越短小,就必须越接近对方才能进行攻击,打斗时行动更快速,需要承受更大的风险。
    那矮壮倭人将长刀使得大开大合,浑不在意将身上大部分的皮肉暴露在危险的境地。裴青也将雁翎刀使得上下翻飞,接连划伤了那人的胸口、右腿。不想却未尽寸功,与其长刀相接时被震得手臂发麻。那人却依旧勇猛无畏势不可挡,紧接着一个回旋侧劈,就将裴青的青紵丝黄铜平顶丁钉齐腰甲又齐齐削下一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倭人的体格如此之好,再拼下去只怕要吃大亏。裴青吐了一口血沫子,拼着危险不顾,瞅个空干脆一个揉身而上挨近那倭人的身子,反手一刀刺向对方的右腹。
    那人一时不防,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刃尖竟然大半没入血肉当中。那倭人后退了几步,一双猩红大眼圆睁,左手一使力竟将雁翎刀抽了出来扔至地上。不过几个呼吸的停歇,就又一次拿起长刀冲了上来,这份生猛和武勇简直令人慨叹。
    裴青手中已经没了雁翎刀,生死攸关之际不敢再迟疑下去。趁对方受伤身子笨拙转向不便的时机,一个侧翻滚至那人的身后,一把黝黑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对方的后心窝。那具粗壮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肉体与石板相击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下惊动了敌方阵营,只听那边一阵哗然躁动。长久交道下来,裴青也粗通倭语。那些倭人乱糟糟地大喊,大意是说“阿只拔都让汉人杀了,阿只拔都让汉人杀了,快去禀告大头领!”
    看来,这死在自己手上的倭人名字叫做阿只拔都。阿只是高丽语,意为幼儿,拔都是蒙古语,意为勇敢无敌的武士。裴青半靠在城墙上喘气,手脚酸软地想着这倭人就是蛮夷,连名字都是乱起乱叫,
    军士们见裴百户不过几息的工夫,只身就立毙了一名骁勇的倭寇,士气终于有所激增。此时也不是讲究敌寡我众恃强凌弱的时候,三五个同时出手,或刀或枪或箭或盾,终于把爬上城墙的敌寇全部赶了下去,竟然还留下了几具单衣薄衫的倭人尸体。
    敌阵当中忽然传来几声小锣的敲击声,正在进攻的倭人立刻停止行动,用一种与身材极不相符的迅捷飞快后退,并在空地上重新集结。
    裴青站在高处,就见一个骑在马上头戴黑色额巾的人远远地望了过来。即便相隔甚远,也感受得到对方眼中的那股暴戾和阴煞。他不由挑眉一笑,看来,死去的阿只拔都应该是对方阵营当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天气越发阴冷了,遥远的东方天际边渐渐泛白,看起来今天又是个大雪天。这群倭人在留下几具尸体后,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苍茫夜色当中。而我方则付出了伤三十二人,亡十一人的惨重代价。
    丢了盔帽形容有些狼狈的指挥使魏勉望着眼前的一片惨状,昂头沧桑长长喟叹一声才道:“方才安东卫有人过来传讯,说昨天酉时过后遭受突袭,伤亡三十六人,房屋焚毁数十间,百姓伤亡未计。其指挥使立马派人朝各路示警,没想到这群倭人突袭之后没有停歇,一夜间急走一百二十余里,又来突袭青州左卫,竟和安东卫来报讯的人前后脚抵达,这份迅猛简直令人生畏!”
    众将士一时间都有些沮丧,敢情己方竟然只是对方夜袭之后的第二战场,结果不但没有全歼来犯者,还让人大摇大摆地抽身而退,这是怎样的一份恐怖实力?众将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地发现两者的差距,站在地上一时低头沉默不语。
    魏勉一拳击在坑坑洼洼的石墙上,愤然道:“我费心经营的坚固城池,练了数年的强兵强将,竟然没有将这群只有几十人的敌寇留下来,竟然还让对方全身而退!简直是我等的耻辱!这样一群山中的野狼和鬣狗,对上沿途那些夜郎自大掉以轻心的我军将士,我方只怕一成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显然这群倭人的蔑视之举惹毛了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指挥使,他像暴怒的雄狮一样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后,嘶声道:“我寻思了一下,想派些精干之人尾随这些倭寇,看看有无机会可趁,能否将这些人尽数留在中土。我怕这些人是倭寇大军的先遣侦查小队,要是让他们顺利回返,恐怕会遗患无穷!”
    众人闻言悚然而惊,面面相觑后细思极恐。
    这群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与以往不同,一路不杀平民,不抢劫不奸~淫,只直面官军,一击不中就毫不恋战抽身而退。千里不求财,那就是所谋甚大,怕是想要谋求我中原万里锦绣腹地。
    想至此处,裴青上前一步肃声道:“末将愿前往一探!”
    脸上尽是烟熏火燎痕迹的方知节行事向来以裴青马首是瞻,立刻也出言沙哑喊道:“末将愿同往!”
    谢素卿揩了一下滴落在眼皮上的血水,一贯温文笑道:“如若裴百户不嫌弃我手脚笨拙,可以算上我一个!”
    魏勉拍了几人的肩膀,“希望这只是我的多疑,可是关乎国家百姓,你我之性命如同草石蝼蚁,能将这丝萌芽掐灭,便是功在社稷的伟业。好了,你们先去休整一番,半个时辰后到我营中商谈一下相关事宜!”

68。第六十八章 援手

  
    天边一弯寒月细如镰刀; 青州卫庞大的军营驻扎之地冷肃得像一只蛰伏的庞大巨兽。营帐里一灯如豆; 伙夫和杂役们端上饭食后便束手退下了。
    方知节挨着裴青坐下; 好奇地问道:“那什么阿只拔都武勇过人,你怎么三两招就将人收拾了?和我对打的倭人,我使了吃奶的劲都没将他留下,他撤退时还将我的背上划拉了一条长口子,要不是反应快; 这会我就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了!”
    裴青看着自个右臂上包扎得整齐白布的伤处苦笑一声:“这般悍不畏死之人,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说什么三两招就将人收拾了; 我对上那人简直使上了最大的劲道。将雁翎刀插进他腹中时,都不能致其于死地,真是我平生所遇之最生猛之人!”
    那叫阿只拔都的倭人身矮体壮; 一身蛮力可劈山石; 若是中原汉人; 裴青定会和他惺惺相惜把酒言欢,只可惜份属敌我。那人死时面目狰狞双眼突出,一脸的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想是从未想过竟命丧瘦弱中土汉人之手。让裴青没有说出口的是; 如若不是最后那支匕首; 恐怕这会还不知谁死谁生呢!
    这把梅花匕首和那条宋家祖传长~枪“一丈威”,是离开广州时宋知春所赠送的。其为单刃的龙吞口锐器,一尺一寸长; 玄铁精制; 头尖而薄。手握当中; 握手其杆为圆形,上面缠绸带,握手处有一个月牙形护手刃。匕首基本击法有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等,使用时灵活机动,所以裴青常将它收在贴身之处以防万一。
    长兵如枪棒大刀,其本身质地即强大不待人言之始强也;短兵自身矮小,且刃在身边,稍不留神,莫说伤人,将欲自伤尔;因其愈短小愈须贴身携带,己身之险大于带给他人之险也。若是应用而言,长、短兵器皆可冲锋陷阵,善用者,短兵亦可具雷霆万钧之势,长兵也可有纤细缠绵之行及不及掩耳之险。实则使用兵器,若能用其长或长其用,则因其幅度大而能增益其势。
    如敌距我八尺之遥,而我器械展开也不过一丈,则敌稍一动步,我就仅能触及其皮毛,在敌则已不能退,在我若能增长一寸,则功成矣!唯此一寸不知需多少年苦功矣。若用其短或善用其短,则因其能变发于突然而觉其险。变无征兆,人初无备,若突如其来不及应对,是人觉其险也;又因自己突然变转,苟有不测即应变失误,则无法挽回,是己之险也!
    险者,不测之谓也。
    如枪棒相对,若是挥舞抡动,只会觉其劲势强劲,可或不可挡——因势之强弱而定,不可挡亦可避之。若以根梢之微小变动,造成方位方向无形之变,令人无从防备,可觉其险。短兵亦是如此,大劈大砍,势自惊人,陡然转折,亦有迅雷不及之险象矣。
    今日与那阿只拔都一战,旁人只觉得举重若轻,实际上只有裴青自己知道其间凶险不已。
    对垒之时,自己稍一疏忽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今日能够险胜,第一是托庇与这把梅花匕首自己从不离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第二则是因为那阿只拔都太过托大,仗着一身蛮力竟然敢只身犯险攀上城墙,这送上门的大好头颅岂有不要的道理!
    营帐之中,指挥使魏勉收拾干净后换了一身藏蓝色轻便长袍,指着桌上一份地图道:“按照这些倭人的行事轨迹,顺着官道直走的话,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大蒿卫。今日大雪初下,他们又有伤者牵绊在一路,你们应该很容易就搜寻到他们的踪迹。只是此事只可巧取,不可硬攻。要是这些人的实力都如那什么阿只拔都,只怕你们个个都是有去无回!”
    方知节酒瘾刚巧又犯上来了,在椅子上坐卧难安,只好把茶水当酒水一阵牛饮。听到这话就笑道:“大人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看了也只有先头几个倭人身板硬实手脚利落些,还不是让我们留了好几条性命下来。此番前去,定会手到擒来,大人只管坐等听好信儿吧!”
    魏勉虽喜手下这几个百户的英武,却对方知节的痞赖性子尤其头痛,只得敛容厉声喝道:“在外头不比在城中,一切以裴青的命令为命令,不得擅做主张,不得擅自出战!”
    方知节连忙站起身恭敬应下,那副讨巧卖乖的样子倒叫营中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为怕人多打草惊蛇,计划暂定了十人的小队,除了裴、方、谢三个百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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