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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部分

雀登枝-第194部分

小说: 雀登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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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当时只觉这位齐王真不象天家人,此时细细回忆皇帝脸上的表情,尽是欣慰无奈纵容,还有一点不大明显的失望。怎么还会有失望呢,这样率直的性子正符合四皇子的性情,除非皇帝对四皇子有异于常人的期许,才会失望吧!
    裴青心头砰砰乱跳,蓦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人人都说是因皇帝在秦王和晋王之间难以取舍,才将立储之事蹉跎许多年。可是,今日皇帝微服巡查考场,只是非常低调地带了齐王一个在身边,这难道只是无意当中的巧合吗?
    以裴青的想法,秦王性格凉薄寡恩笑里藏刀,这样一个人绝不是君主的好人选。上月自己到登州秦王驻地回禀事由,那位一改往日的和煦,背地里让侍卫们割破自己的棉甲和靴子,这样毫无气度之人也配称王称皇?
    晋王是宫中崔婕妤所生,一向以勤敏好学著称。但是当日红栌山庄事后追查,竟然颇有值得推敲之处。连负责此事的金吾卫指挥使魏孟都直呼看走了眼。一个只知著书立说的皇子,竟然为了皇帝面表现英勇竟然悄悄地筹谋了整整三个月,要不是事情被揭穿,人人都当这位皇子温良谦恭呢!
    裴青虽然不愿卷入储位之争,但有时候不争就意味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遇事只能束手就擒。刀柄只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受人任意宰割。
    正准备眯一会,耳边却听到几声异响。本就合衣而卧的裴青急忙起身站在楼上,拿起单筒瞭望镜朝下观望,却是一处号舍被火蚀了一块,几个兵士已经端水盆把火灭了。
    裴青迅速赶到现场,见那处号舍只是被火苗熏黑了半边,受损情况倒不是很严重,这才放下心来。一个兵士上来禀告,原来这位举子饥肠辘辘下来想用一点热汤面。偏生手脚不利落,将炭盆打翻引燃了遮雨的油布。所幸兵士知机,装水的大缸又近在咫尺才没有酿成大祸。
    裴青唤给他拿张新油布,就见那倒霉的举子不别人,正是那位直隶监生常柏。
    待收拾妥当了,裴青又在四周勘看一回,吩咐手下的兵士们每隔两个时辰换岗,谁出了差错就拿谁开刀。走了几步后,裴青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常柏的号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隔得老远的几个举子都伸着脑袋看热闹。只有他左手边的号舍一片漆黑,走近一听里面鼾声阵阵,号舍的木牌上面写着直隶许圃。
    裴青掀开油布帘子看见里面的人趴在案板上睡得口水四流,脸上就露出一丝玩味笑意。
    事态反常即为妖,这许圃的心可真大。别人进了号舍生怕落后于他人,无不是战战兢兢奋笔疾书,偏生这位一个字未写之外还睡得不省人事,连邻近号舍失火都不知晓,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再者,三年一度的春闱,全国各地不知有多少人参考,这近七千人小至十三岁,老至六十三岁,入了考场之后都是随机打乱秩序的,相互之间认识的可能性极小。而常柏和许圃都是直隶籍,两个人的号舍又紧挨着,这份巧合可谓是相当稀罕。
    有久居京城的兵士看见新任东城兵马司的裴大人很看了一会这个名字,忙笑道:“这位世子爷自中了个举人之后再无建树,偏偏回回都来应考,回回都名落孙山。好好的勋贵不当,偏要来抢读书人的饭碗,真是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裴青听着震天响的鼾声,意味深长地莞尔一笑,“也许人家志向高远不想靠父余荫,只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呢?”
    这话原本不错,可是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最后笑到最后的。更何况许圃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是酒肉之徒的货色,竟然愿意遭这份罪受这份苦,只怕心中所谋甚大呢!

263。第二六三章 隐忧

  
    二月十六贡院大门一开,饱受剪熬形客狼狈的各州县举子们鱼贯而出。个个身上酸臭难闻双眼无神; 像是一群逃难的人。
  走在尾端的傅念祖早已累得不行; 一出来就被小五小六搀扶到马车上; 回到锣鼓巷宋宅简单梳洗之后,挨着枕头就睡得不醒人世。小五扒在门口心有余悸,捅了兄弟一下道:“可以想见日后你入春闱就是这个模样; 简直象坐牢一般。这是饿得有多狠呐; 堂兄只差把咱家的锅抱来吃了!”
  小六笑得打跌,“我今年满十四过了秀才就不错了; 三年后十七岁时中个举人; 二十岁时中个进士,就已经是我平生所愿了。多少老学究学问深厚; 可就是差了一分考运,结果考到老都没有熬出头; 可见里面除了真才实学还有别的门道。”
  他拉着兄长走到外面抱厦的栏杆坐着,微微叹道:“到了京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肚子里这点墨水算什么。我听同门的师长说; 这回有个叫刘知远的的举子今年才十五岁; 聪明绝顶做得一手好文章,真要是考中了岂不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
  小五一向坐不住又不喜八股; 正扯着墙边一朵红梅在鼻尖嗅闻,闻言翻了个白眼道:“定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 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大丈夫在世当横刀立马; 象咱大姐夫一样。文能出入庙堂; 武能生摛东海倭寇,只会几句酸诗作几篇时文算得什么真本事?”
  这话倒是有道理,小六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古话里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裴姐夫当然是极能干的,才二十六岁已经是正四品的兵马司指挥使了,满朝里都找不出几个来,象他这个年纪的很多人都还在老老实实地在书院里求学呢!
  只是想在仕途上有所精进,势必先要有个进士出身。书院里的老师们曾说,要想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那么自个就要站得够高够远,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小六拄着下巴想,要是自个当官肯定要当一个明白清廉的官。
  宋知春亲自端了一个瓦罐过来,小五兴冲冲地揭开一看,见又是一锅熬得米粒都不见的稠粥,不由瘪嘴嫌弃道:“怎么老喝稀的呀?看堂兄饿得那副模样都吃得下一头牛了!”
  宋知春没好气地骂道:“昨儿我才说你终于懂事了些,如今就满嘴的胡诌。亏得你还是吴老太医的关门弟子,连这点常识都不晓得。在贡院里关了九天吃不到什么好的,肠胃都虚弱得很,只能先用些好克化的浓粥。象你胡吃海塞一番,你大堂兄回头就要请大夫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小声斗嘴,屋子里面的傅念祖睡了一觉之后,精神终于缓和了一些。起身简单梳洗过后,就着一碟鸡丁拌咸笋,一碟虾油腌青瓜,将一整罐稠粥喝得干干净净。
  思安坊平安胡同,裴宅。
  半开着的窗子边,刻了云纹花牙三弯腿的松木香几上,是一对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瓶,供奉了几枝姿态妍丽的玉兰花。合着渐暖的春风,有几缕暗然的芬芳在室内悄然流动。
  内室里水雾缭绕,穿了一身香色地绣五彩串枝莲褙子的傅百善双眉紧皱,看着明显憔悴不少的丈夫心疼不已,低声嘀咕道:“下回再叫你去巡查贡院,你就早早辞了吧。看你这模样,真象才从牢里放出来了一般!”
  刚刚净了面的裴青觉得人都轻省不少,惬意地大张双臂靠在浴桶壁上,半睁着眼笑道:“真是孩子话,皇上又不是我爹,这差事下来了还由着我挑三拣四吗?”
  傅百善将一套干净的细绫白布内衣放在一旁,又拿了干棉布帮他吸干头发上的水汽。安静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终于将心中的疑怀问出口,“裴大哥,你这样兢兢业业地豁了性命为皇帝办差,甚至不惜性命流血真的值得吗?”
  裴青抓了她的指尖一一亲吻过去,“那些上位者喜怒由心翻脸无情,说实话不值得。可是珍哥你要明白,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我们活着犹如逆水行舟,我要不争不抢,人家就会去争去抢,然后把我们压得死死的。我一直记得我和母亲离开京城时的仓惶无措,你应该也记得你爹被人构陷押入大牢时的不安惶恐吧!”
  傅百善便有些迟疑地点头。
  裴青眼中笑意更胜,“珍哥,我知道你是个万事看得开的性子,不愿意受拘束。可是这个前提就是,我们先得牢牢把控自个的人生,不因为他人的一句话就流离失所远走他乡。即便那个人是父亲或是君王,也不能任意左右我们!”
  这是裴青隐秘的野心,他像一头时刻准备战斗的雄狮一样,却朝爱人袒露出柔软的肚腹。傅百善心下感动,却不想说些什么煽情的话,只得无可奈何的一摊手,“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遇到这么一个人也只有一股脑往前奔了。”
  裴青佯作愠怒,“竟然说我是狗……”
  仙人庆寿包银铜烛台在内室里散发出晕黄的灯火,两人顽笑一阵之后,裴青将人小心地放在红木独板罗汉塌上,斜倚着宝蓝绒面大迎枕道:“京中这么多的文臣武将,皇上却把我匆匆从青州左卫调过来任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接着又任本届春闱巡查官,我怕这里面不止天上掉馅饼这般简单!”
  只穿着一件寝衣的傅百善蓦地转过头来,其实她老早就察觉丈夫的这趟差事来得太快太过容易,只是因为里面牵涉得太多,反而不好仔细询问。
  裴青拿过妆台上的一只喜上眉梢的银梳背在手中把玩,眼里浮起一丝阴翳,“京中金吾卫指挥使魏孟,是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的兄长。这人从不与人结党城府颇深,在一众武官当中口碑甚好。我就是走了他的门子,我在你那里拿的两万两银子,一万两用来打点各路神仙,一万两就直接送进了魏府。”
  见媳妇儿听得一脸专注,裴青不由哑然失笑,“等我任了本届春闱巡查官之后,我还以为是魏孟在皇上面前美言。但是九天科考一结束,他就派心腹悄悄地把一万两银票送了回来!”
  收了银子,事情办了,最后反倒把银子退了,这倒是有些奇了怪哉,傅百善皱着眉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裴青见状心里就生了暖意,将人抱在怀里道:“我翻来覆去地细细寻思这件事,最后只得一个结论。就是调我入京任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确是魏孟发了话照应的,出任本届春闱巡查官却绝不是魏孟的本意。历届春闱秋闱风光十里的人不少,折戟沉沙的人更多,我一个没甚根基的人何德何能占据此处高位?”
  傅百善也是心思相当快的人,立刻反应过来道:“你是说,这回科考可能要出大问题!”
  裴青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眼里渐现阴霾,“树欲静而风不止,此次只怕要起大风浪。我倒要睁眼看看,是何人把我推出来当枪使?若是想着吃柿子拣软的捏,这个如意算盘打到我头上只怕是敲错了珠子儿!”
  看了一脸忧色的爱人,裴青将绣了山雀石榴的大红锦被拉上来将她紧紧围住,叹道:“好珍哥我有分寸,只是事情都有万一,若是我有个不好,你就收拾细软跟着岳父岳母回青州吧。但凡我还余有一口气,定会到青州去寻你!”
  早春的细雨撒在镶了琉璃明瓦的槅窗上,噼里啪啦地簌簌作响,内室里也有了一丝腻腻的湿滑。傅百善打了个冷噤喃道:“有这般凶险吗?”
  裴青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微微喟叹道:“我自个选了这条路便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母亲死得太冤太苦,我想要堂堂正正地讨回本该我得到的一切,可是却不该将你牵连进来。那回在青州得知秦王对你有意,我想就此算了吧。我汲汲营营拼命挣扎,连明年还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何苦要扰人辛苦一场!”
  傅百善声腔有些干涩,“我从来不后悔,与其苟活一世还不如活个痛快明白。我知道婆婆的死是你心中的结,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快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即便你入了牢房还有我给你送饭!”
  裴青一阵轻笑,细长凤目温柔缠绵,“好姑娘放心吧,我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是吃素的,任是何人想将我拉下马,我就拉他过来垫背。魏孟肯定知道些什么,只可惜他的嘴巴子紧得很,竟连一句多话也没有!“
  二更的鼓锣敲响,傅百善心中一动,慢慢道:“我虽没见过此人,却知道他是皇帝跟前最得用之人。这世上能指派他且不能透露口风的,只怕就只有上面那一位……”
  裴青眼中尽是欣慰,“你尽管放心好了,为了咱们俩的将来,我总会想法子把这件风暴躲过去。日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谋划,总归会有一条出路。”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小院角落里几株早开的迎春花舒展着嫩黄的花蕊,开得正好。裴青仔细为熟睡的爱人掖好被角,心里的翻滚煎熬已经平息许多。绣了如意灵芝纹的帐幔挡住了外面的冷风,他脸上慢慢变得冷沉冰肃。
  先前在傅百善面前,裴青虽然吐露此事,但是并没有说尽,因为他隐隐约约的发觉其间有秦王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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