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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部分

雀登枝-第179部分

小说: 雀登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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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傅二人这才非常详细地知道了曾闵秀在赤屿岛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可说是惊世骇俗。
  曾闵秀拿下岛后,曾经当众许诺毛东烈可以带家小财物离开。当时林碧川恰巧站在暗处,却亲耳听见曾闵秀转头就命令徐直生前收的义子徐骄下死手。在回中土的海船上,毛东烈一家连同仆妇十几口人全部一刀毙命死状凄惨。
  消息传回后,岛上一片哗然,有岛众就站出来提议捉拿凶手。曾闵秀一脸的义愤填膺,最后却轻描淡写地说定是有盗匪见财起意,全数推在了不知名海盗的身上。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其间的猫腻,不过是害怕毛东烈重返赤屿岛,所以先下手为强罢了。
  林碧川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手段毒辣的同时,且没有任何信义可讲。
  徐直收的义子徐骄年纪虽少,但是行事有勇有谋有担当,在一干岛众当中颇有领袖之风。自从原来的几位大当家相继殁后,甚多人都愿意受他统领,最难得是对徐直的这位未亡人可谓赤胆忠心。曾闵秀在他的大力扶植下,迅速收罗各路英豪。继而又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整编成红黑黄白蓝绿六个帮众。她自号驮龙,领红旗帮主一位。
  六位帮主歃血为盟,制定了严格的帮规。违背命令者,斩;敢於专权者,斩;私藏战利品者,斩;临战退缩者,割耳示众;强~奸女人者,斩。因为她纪律严苛又赏罚分明,赤屿岛竟然有一种欣欣向荣的迹象。
  除此之外,曾闵秀还向商渔盐米各船勒收保险费,其名目有号税、港税、洋税等。规定凡商船出洋者需交税番银四百。回船倍之,乃免劫。不仅仅是普通商船渔船,即使是官府控制的大队盐船、普通百姓的小料民船,都被迫交银以求一张盗船免劫票。
  林碧川作为岛上懂经济的人,看着银库里的银子成倍的增长,却不喜反忧深感忧虑。当初他倾尽全力相帮,不过是看中曾氏后面站着官府的人。如今再看曾氏,分明是涸泽而渔的作派,又岂是长久之计!但是这位新任大当家正是踌躇满志之际,为人也变得极为刚愎,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言。
  而这一切在曾闵秀亲自下令处死十四名佛朗机人时达到顶峰。
  海盗行事本就肆意,绑架富户索要财物乃是司空见惯之事。但是即便如此,大家伙都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更何况是那些海外之人。要知道,当年的毛东烈胆大妄为,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走私铁器军火贩卖人口无不涉及。但即便这样,毛东烈也不敢轻易朝那些红毛绿眼的番邦人下手。
  曾闵秀一上台就打破了这些禁律,虽然对各方势力起到了一时的威慑作用,但在林碧川看来,这种行为无异是找死。那些佛郎机人有极厉害的火器,中土则有精通海战的战船和将士,要是将这两方人彻底激怒,赤屿岛立时就会两面受敌变得危如累卵。就是在这种忧急的心态下,林碧川主动派心腹上岸找到裴青留下的联络地点。
  裴青和傅百善面面相觑后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已经有十四个番人殒命,难怪林碧川如此心急火燎。
  林碧川抄着手站在背风处,神色间浮起有些许不屑,“别的便也罢了,听说这女人原本就是娼妓出身,最是善于勾引男人。那几路帮众的头领都是暗怀鬼胎之人,即垂涎曾氏的美色,又垂涎赤屿岛得天独厚的位置,个个都想人财两得。我冷眼旁观曾氏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故意端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结果引得叶麻子和乌石二大打出手,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们大概也知道了!”
  林碧川斜斜瞄了一眼傅百善,终究觉得不好把话语说得直白,遂压低了嗓音含混道:“曾氏吊着一众人,却始终没有个明确的说法。岛上就有人传言,说她自恃风姿又酷鱼水之欢,其实私底下早就跟徐直的义子徐骄勾搭在了一处,两人名为义母子实为真夫妻。如若不然,一个青壮大小伙子为何对自己的义母言听计从……”
  裴青听出不对忙打断林碧川的话语,怕脏了傅百善的耳朵。回头却见她张着一双杏仁大眼正听得津津有味,心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世间礼法森严,对女子尤为苛刻。论起来曾闵秀是徐骄的义母,这两人先不说年岁是否相当,要是真有男女苟且之事的话,那真是天下奇闻。即便两人真心投诚,传出去也势必会受文人们的口诛笔伐。
  裴青眼中流露出一道精光,对林碧川和煦宽慰道:“三日后我就去正式会会曾氏,看看她这投诚是真是假。我保证,不管事情如何收尾,回中土的船上有你一家人的位置!”
  林碧川猛一抬头,定定地望了一会后终于一揖到底。
  等人走得不见踪影后,傅百善才吃吃问道:“裴大哥,曾闵秀真的跟她的义子……”
  裴青暗皱眉头,实在不想提及这些腌臜事,侧身为她将遮风的大氅顺好后才道:“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昔年我为了达到目的也曾不择手段。但是凡事都有个度,若是为了权势利益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那人和畜牲又有什么不同?”
  曾闵秀虽然功利,但傅百善对她的印象倒是不错,忍不住为她辩解一二,“兴许是以讹传讹,当初徐直身死的时候,我看她的伤心半分不做假。后来杀死卢四海,又以身诱杀邓南。桩桩件件都干得干脆利落,又怎么会这么快跟她义子两个弄到一处?”
  裴青一向在军中任职,但是他另一重锦衣卫的身份少不得要跟许多阴私事打交道?朝中那些冠冕堂皇的大人们人前个个光鲜,掀开遮羞的一层布之后,又有几个手脚是干净的。攀诬构陷,无所不用其极。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出的。即便他本人是干净的,谁又能保证他的家人,豢养的奴仆,故乡的族人是干净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
  裴青委婉解释道,“曾氏先时的悲痛不假,却不见得她与徐骄的情义不真。林碧川行事谨慎,既然敢把此事说出来,只怕十之八九是真的。他不齿曾闵秀的为人,又惧怕她的报复手段,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找寻退路。如若不然,他当了毛东烈十年的手下,为何那时不寻谋出路?”
  傅百善默默颔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快意恩仇的曾闵秀,与自己终究不是同路人。
  

243。第二四三章 狭路

  
  此时夜已经深了; 赤屿岛的海浪拍击在礁石上; 激起细碎冰凉的水雾。走到一处背风处; 裴青捻亮一角风灯; 摊开地图仔细看了几眼后道:“三日后我就亮明身份带人去会一会曾氏,你老老实实地和宽叔宽婶在弹丸礁等我; 再不许跟来了。先前你答应过我,在海上任何事都要听我的安排。”
  自从两人成婚后; 裴青凡事都纵着傅百善;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虎着脸说话。
  傅百善心性疏阔; 很多别人计较的事由她一笑而过。别人习以为常的; 她心里反倒是容易存下。所以无论是家里家外; 还是朝堂上或大营中的事情,裴青都先要事无巨细地跟她说一遍。他是尝尽这种酸楚的,委实不愿再跟心爱之人分离。人生苦短,实在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互相猜忌上面。
  这趟海上之行; 裴青本不愿意让媳妇来的。是傅百善自己说,这回事情无论怎样都赶不上头次凶险。那时节; 赤屿岛上有威名赫赫的净海王毛东烈,有心计狡诈的邓和尚,有鲁直粗蛮的叶麻子,还有阴诡百变的徐直。在那样的环境下两人都能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
  裴青向来只做实事不擅言词自然说不过她; 傅百善的性子又执拗; 这才无奈地让人跟了来。心想现在的赤屿岛看着兴旺; 其实就跟海市蜃楼一般,堆建在一盘散沙之上,只要一阵狂风骤雨就只余一些泡影,确实很不必将这些人当一回事。
  这段时日的生活顺遂,傅百善的样貌出落得更加的好。为行动方便穿着一袭天青色的男装,却是明眸皓齿浅笑嫣然,再不会让人错认为男子了。听了丈夫虎着脸的嘱咐,她根本没有当回事。还有些任性地嗔怒道:“这是什么话,你那些手下哪里有我劲道大?若是你们谈崩了,只要我弓箭在手定能护你们周全!”
  论起正面的单打独斗,傅百善的武力值在军中都是排得上号的。但是被媳妇儿直接了当地揭开“技不如人”的面子,裴青的脸面还是有些挂不住。左右瞄了一眼小声喝道:“行军打仗怎能一味靠蛮力取胜,现下赤屿岛由曾氏和徐骄把持,这两人一个心狠一个手辣,万一使个什么诡计让你有了闪失,我又找谁去说理?“
  这其中裴青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两人四月份成的亲,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说实话,夫妻二人于敦伦之事上也算得上和谐,每每在一处都是你侬我侬。所以裴青总疑心媳妇腹中已经有了孩儿,只是因为月份尚浅看不出来。正是因为有了这层顾虑,他如何放心这丫头胡蹦乱跳!
  尽量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傅百善的肚皮,裴青将人密密地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鬓角叹息道:“珍哥,我想立下不世的战功,但前提是你要好好的在我身边陪着我。如若不然,我就是位极人臣处万人之上,心里也是不快活的!”
  傅百善心头一下子就变得软软的,两人历经艰苦才相守在一处,她总想为这人做一些事情,总想让他不要这么辛苦,永远像背负着千斤重担一样踽踽难行。但是此刻看着男人近乎祈求的目光,那句拒绝的话语就堵在了嗓子眼。
  在傅百善看不见的地方,裴青的嘴角就慢慢地噙了一抹微笑。
  自成亲之后裴青就发现一件事,这媳妇太有主见真不是什么好事,打定的主意很少会改变。但是在她面前偶尔示回弱,或是不着痕迹地流露出一丝辛苦和为难,傅百善常常会自己打消念头,就比如现在。
  几声哨响之后,接应二人的小船悄无声息地划了过来,这是海上惯常见的小渔船。因为小巧灵活,经常被渔民用来近海捕捞鱼虾。从弹丸礁落脚后,裴傅二人就是坐了这条船悄悄摸上了赤屿岛。
  此时已经交卯时了,遥远的天际开始泛起鱼腹白,大片大片的细长云彩呈现出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极素净的莲青色。红嘴黑脚的鸥鸟高一声低一声地鸣叫着,迅捷无比地从小船前一掠而过。海上有星星点点的其它小渔船,那是早起的渔人开始一天的辛劳了。
  傅百善想起一事,好奇问道:“你们到底在海上撒了多少人?往日你存身的那家灯笼铺子肯定关了门,这回又是找的谁给林碧川传的音信?”
  斜斜地靠在一边的裴青收回盯着海面的目光,懒懒一笑道:“说起来你都不敢相信,这万里碧波之上除了咱们青州卫魏指挥使置下的暗桩,不知还有多少军中官府的人在里头。或公或私,或为了大义或为了钱财,这些人的力量不可小觑。我只不过动用了其中的微末人手,就已经撕开了赤屿岛的一条口子。只可惜这些人各为其主各谋其政,还是一盘散沙而已!“
  傅百善便隔着舱门细细打量小船上的摇橹之人,四十来岁粗布衣衫,手上磨有老茧脚上生有死皮,满脸的风霜之色,完完全全一副海上讨生活的贫苦渔民打扮,这样的人也是军中一员吗?
  裴青看着媳妇满脸的敬服之色,心里不由好笑。这里离弹丸礁少说有小半天的船程,正想拉着人小憩一会,就听舱外有兵器的铿锵声。掀开一条小缝细看,就见不远处有一艘中等的船,上宽下窄状若两翼,梁拱小甲板脊弧不高。看上面的桐漆痕迹,这还是一艘才下水的新船。将几艘小渔船拦截后,船上之人便大声地呼喝让所有的捕鱼船停下来接受检查。
  “碰上了巡逻船!”舱外船老大低低喝道,赶紧从从缝隙处扯出一道绿色的三角小旗插在船头上。
  这是赤屿岛的新规,往来船只都需先备案,按船的大小缴纳规银,然后才能下海作业。这的确是个极好的办法,不但肥了各帮的私库,还最大可能的杜绝了外来船只的混入,保障了海盗们自身的安全。
  巡逻船上放下一条小条皮筏子,几个佩刀带剑看起来绝非善类的人依次上船,看那架式竟要过来一一检查。裴、傅二人对望一眼后,都抓紧了手里的武器。
  皮筏子渐渐靠拢,已经可以清浙地看见那些海盗的样貌。为首之人年纪尚青不过二十余岁,生得瘦削精干浓眉大目,顾盼之间有一种彪悍之气。傅百善嘴边便“咦”了一声,这人正是昔日的水猴子,已殁赤屿岛五当家徐直的义子——徐骄。
  裴青也是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赤屿岛的核心人物。看这前呼后拥的架势,往日的小喽啰竟也混得人模人样了。他心下便有些暗悔,不该将媳妇儿拖进这烂泥塘子里。他一个人便罢了,若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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