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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

雀登枝-第144部分

小说: 雀登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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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虎抢亲是街肆酒坊里伶人们传唱最为广泛的一个段子,说的是前朝兵部尚书之子王天豹喜爱贫家女秀英,偏有勇无谋又心痒难耐闹出无数笑话,最后靠抢才赢得美人归的乡间俚剧。
    傅百善从未被兄弟如此直言打趣,饶是她性情沉稳也羞得就要捶人。
    屋子里的宋知春正巧抬头瞧见,连忙站在窗户前大声呵道:“小五你这个皮猴又在瞎闹,这样大的日头也不知提醒你姐姐找个阴凉地好生躲躲。珍哥你自个也不警醒些,好容易白了一点的皮子当心又黑了。两个人赶紧回屋呆着,桌子上有冰镇的酸梅汤!”
    听见母亲的呵斥两姐弟不敢再玩笑,都规矩地进了屋子。穿了一身鸦青缎绣三多如意纹长褙子的宋知春放下手中的账册,扯着女儿的胳膊肘左右细看了一回,有些嫌弃地撇嘴道:“前儿拿去的膏子你到底让荔枝给你用了没有哇,这皮色儿怎么还是有些发黑呢?”
    要说宋知春眼下最忧心的事,无疑就是女儿的样貌了。其实姑娘正值好年华,身材高挑腰细腿长,额头饱满双眼有神,哪哪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偏偏因为出了一趟海,一身的白皮儿尽变成了蜜色,捂了这么久又用了好些药汤,怎么就无效呢?俗语说一白遮三丑,那一黑不是曝三短嘛!
    小五不怕死地继续撩拔,“大姐,咱娘替你着急了,生怕裴大哥不要你呢!”
    因为丈夫和女儿都全须全尾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宋知春一扫往日的缠绵病色,连精神头都要健旺许多,如今更是家里家外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把往日耽误的事情全补起来。今日到农庄玩耍时,也不忘记把账簿拿出来盘点一番。
    她安然坐在竹榻上,由着一双小儿女斗嘴,最后自个也撑不住笑了。扬着头傲然道:“我这千般万好的女儿许给他,是他上辈修来的福气,只是你俩这一波三折的,我是巴不得赶紧把事情办了。我和你曾姑姑商量好了,裴青反正没有正经长辈,等你俩成亲后,就在旁边置一处两进的小宅子。他在青州卫上值时,你就回来与我作伴,还跟当姑娘时一般自在!”
    原先宋知春对裴青还有诸多微词,无父无母没有家族依靠。这个年头,没有亲族依傍简直是两眼抹黑一般,不但费心费力还容易被人当成软脚虾踩踏,这样的人家主妇势必会比别人活得辛苦一些。
    但是转过头一看这竟成了妙处,女儿过门后就可当家做主,还没有婆母小姑叼挠。新宅子就隔一条街,女儿回娘家就跟串门一样方便,有什么事顿饭的工夫就可以知晓。再者,等女婿回家后把院门一关,小夫妻就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两下都不耽误。
    所以现在的宋知春越发觉得这件亲事结得好,原本她还准备回趟广州,在那间密室里取些稀罕物件出来作陪嫁。是女儿自个说日后都是小门小户,嫁妆太过丰厚难免打眼。加上裴青刚刚升职得意太过不好,若是招同僚嫉恨更会徒惹事端。
    宋知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个宅子不过两进,小夫妻两个住正正好,嫁妆太多的确太过打眼。跟丈夫商量过后,就把东西全部折成日昇昌的银票整整有五万两,细细地装在一只紫檀嵌珐琅面的匣子里,打算做为压箱钱放在女儿的嫁妆里。
    除了这些还有各式摆在明面上的金银头面,家俱布匹,林林总总地写了指厚的册子。傅满仓看了之后还直道简薄了,一连几天猫在书房里给从前相熟之人写信,务必要淘换些可以传家又不碍眼的宝贝过来给女儿当嫁妆。
    傅百善一股脑喝完已经放温的酸梅汤,抬头看了一眼屋子后问道:“爹爹怎么没见人影,今天这是最后一批银锭了,是放在庄子上还是运回城里存在银号里头?”
    宋知春想了一下道:“全运回城里存上吧,那是你自个的私房,放在银号里生几分利息也是好的。只是不知裴青在青州卫还能呆多久,要不然多置办几处宅子铺面租赁出去也是使得的!”
    然后又拔拉一下案几上的算盘珠子没好气地道:“你爹能去哪里?一错眼就去伺弄那些你们从倭国带回来的金贵物事,喊了好几个善农事的老人儿天天混在田坎上。千选万选地选了最好的上等田,等那个金果果出了苗生了藤蔓之后,又起垄整畦扦插在沙地里、干地里、黄泥地里,说是要检验出这东西最合适的生长地界。你爹整得跟跟农神爷爷下凡一般,偏偏那些老农也信服他……”
    日头从廊檐下半掩的竹帘映过来,室内桌椅条几上便有些深深浅浅的印子,傅百善耳边听着母亲明则抱怨实为自豪的絮叨,心头便觉得一阵岁月安好。
    低头在案上银錾高脚盘里摸了一把松子缓缓剥出里面的细仁,想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爹爹对自己的差事是怎么打算的?前个……七符哥过来还在问这件事,青州卫魏指挥使给爹爹安排了一个六品武德将军的位置,大概是跟粮米采购税银征缴有关,跟他从前的职位倒也有些相干!”
    宋知春说起这件事也有些犯愁,放下手中的账簿道:“你爹这趟回来,除了对庄子上种的苗苗有几分热情之外,对什么官呀什么职位呀都有些淡然了。”
    踌躇了一会儿,宋知春压低声气道:“你爹一向心气高,这回他虽是自愿去倭国牵线搭桥玉成邦交,但是在那边委实吃了大苦头。回来后熬了几宿写的那些个上表陈书又如石沉大海一般至今无半点音讯,瞧着象是灰了心,我猜想他一时半会也不想再去劳心劳力了!”
    傅百善想起当初在倭国砺木山阴暗潮冷的矿山坑里,找到形容枯缟的父亲时,那份悲怆和痛悔至今记忆犹新,叹息一声便不再出言相劝,心里想只得辜负魏指挥使的一番好意了。

196。第一九六章 悲凉

  
    入夜后的农庄退却了白日的燥热; 显得静谥而安然。庄子上的女人们操持了几样简单的菜蔬,直接摆在院子里一棵老桂花树下; 一家人就着月色流水用得格外舒坦。
    母女俩吃过晚饭后接着商量后面的章程,嫁妆要怎么置备,新宅子要怎么收拾,到时候要带多少人过去,全福人要请谁; 都要事先安排好。宋知春见女儿说起自己的亲事时落落大方条条有理; 真是越看越满意。心想单凭这份镇定自若的工夫,女儿肯定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如意。
    正在这时,仆妇进来禀报外面有人要见二老爷。
    听清来人的名讳后,母女俩对视一眼后都有些无语。宋知春更是犯愁;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向女儿问道:“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大伯黑灯瞎火地赶到这边,就是想跟你爹说说话?别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傅百善闻言眼底一利,抬起头来却云淡风轻地道:“甭管他打什么主意,如今家里有爹爹坐镇; 我的婚事自有爹爹和娘与我做主,再与他人无干。看大伯的劲头,不见到我爹是不肯回转的,派个人带着他假装出去找寻一下; 若是我爹愿意见他就罢了。要是不愿意见; 就说我爹如今醉心于农事; 也不知在哪块地界待着呢!”
    傅满仓回到家之后; 除了回来那日到傅老娘跟前磕了几个头,就再没有踏进老宅子一步。他不是不心寒,多年相处的兄嫂竟然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伙同外人来逼迫自己的妻儿!若非宋知春母女强硬,也许这遭回来他连一个像样的家宅都没有,这叫他如何想得过!
    不想撕破最后那层薄薄的脸皮,傅满仓刻意避开与大哥的见面。
    像前些日子傅家大房为环姐做百日,特特给二房下了大红请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大房在委婉示好,傅满仓心里却囫囵得象堵了一口气,思虑过后只是叫妻女过去走个过场,本人就借口事务繁忙,规避了过去。知晓傅家两房嫌隙的人表面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就更加议论纷纷了。
    傅家大老爷急得上火,却总觉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总觉兄弟是受人蒙敝挑拔才与自己生分了。为此几次三番地找上门想缓颊一二,都让傅满仓寻了这样那样的借口躲开了,谁知他竟有这份心力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农庄里来堵人!
    在农田上忙累了一天的傅满仓借住在一户农家里,刚刚洗干净手脚上的污泥准备歇息时就听到了仆佣的禀报,垂下眼想了一会后叹道:“让人进来吧,再吩咐这家的妇人过来帮着备几道小菜和酒水,我和大老爷在院子里说几句话!”
    月华如水,山风飒飒地吹过农户植种的竹林,纤长柔韧的竹枝参差交互,结成了厚实的一堵竹篱。远处山岗传来夜枭悠长凄厉的叫声,一张斑驳掉漆的木桌两头分坐着傅家两兄弟。屋角挂着一盏六面羊角灯,昏暗的光线照在两张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影影绰绰地看着似乎又有些不像。
    傅满仓执起白瓷双耳壶倒了一杯酒后道:“这是农家自酿的烧酒,浑浊涩口,大哥尝惯了京中的美酒,如今大概也喝不惯了吧!”
    傅家大老爷时隔将近两年才看见亲兄弟,细细打量一眼他已有些花白的头发,想起他在倭国受到的那些苦楚,眼里浮出泪意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后始叹息道:“从前在乡下,过年过节时有碗米酒喝就是顶顶好的,京中美酒也喝过一些,还是家乡的酒味道最正!还有桌上的这些菜蔬,就让我想起昔日我到学堂去时,咱娘就给我炝一锅梅干菜到学堂佐餐,每回就着那菜我都要多吃两碗米饭!”
    傅满仓此时却忽地想起昔年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唯一的兄长送去读书的那股子蛮劲。想起在外当走街串户的小贩宁愿自己节衣缩食,也要将银钱挤出来送回老宅子的那股子心气。复又想起自己不在家时妻女所受的那些窘迫,一时间只觉有些心凉意懒,心里微起的波澜立时就又平息了。
    前些日子为着傅家这两房不好宣诸于口的嫌隙,年过七十的族中叔伯拄着拐棍颤微微地前来说和,说上阵须父子兵,打虎须亲兄弟,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族叔人老话多,絮絮叨叨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大小事情尽诉了一遍,比傅满仓己经知道的只多不少。
    正是这些话,傅满仓才晓得自家媳妇差点被人当成疯婆子关起来,自己视若掌珠的女儿差点被人逼为妾室,自己历年辛苦积攒的这点家底不只一次招人惦记,而这些种种事端背后都少不了兄长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
    宋知春母女都不是喜欢背后说人闲话道人长短的,所以傅满仓只是约略知晓当初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在老族叔的嘴里,真相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堪。多年真心相待的亲情,换来的不过是碎石瓦砾。
    人心呐……
    桌子彼端,傅家大老爷仍旧口沫横飞义愤填膺,“……你不在家,弟媳和珍哥就越发胡闹,半声招呼不打就捐了几万两银子出去。我生怕她们娘俩把二房的家底败光,才顶着恶名想为她们打算一二。我要是不管这一摊子事,到时候小五小六长大了,岂不是要怪我这个当伯伯的光站干岸看热闹!”
    一阵打着旋儿的风忽忽吹来,几片早早枯黄的树叶翻滚着匍匐在脚下。虽是夏末,深夜的风中已经带了些许寒意。
    傅家大老爷却越说越是委屈,“珍哥是我的亲侄女,她的婚事我怎么敢轻忽!夏坤是实打实的秀才,是她亲姑姑的儿子,是咱俩的亲外甥。珍哥又是个要强半点不容人的性子,夏坤性情和软惯会伏低做小,配给珍哥多合适,却叫她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抽到门边,半天都起不了身子!”
    傅满仓眼底意味莫名,只徐徐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嘬着。
    傅家大老爷满面的红光,显见心情激动喝得有些上头了,他压低了身子道:“夏坤就罢了,即便使些小性也没什么,可后来珍哥在她及笄礼那天干的都叫什么事?人家秦王殿下是多金贵的人,亲自到席上来给她贺芳辰,她倒好话没说两句,连礼物都拒绝了。我听说珍哥的教习姑姑从前是宫里出来的,难不成就这样教我傅家的女儿?”
    傅满仓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这个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心里却忽然涌上一片沁骨的悲凉,“大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饱读圣贤之书,难道不知未嫁姑娘收下男子所赠对簪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对簪是嫁娶所用之物,下聘之时由男方女性长辈亲手为女方插戴于头上,意味着两姓人家至此缔结良缘。傅大引着一陌生男子给刚及笄的姪女送对簪,不知情的人只会对女孩有微词。
    前朝承袭晚唐五代遗风,加之皇室的纵容,官吏文士养妾狎妓歌酒满前,当时许多人家不以自己的女儿作养娘侍妾和歌女为耻,很有笑贫不笑娼的味道。大户人家的女子也褪去矜持追随时俗,一时引得伦理纲常混乱,士绅道德败坏。
    本朝自建朝初始,几代皇帝为正肃风纪都大力推崇大儒伊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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