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衡门之下 >

第78部分

衡门之下-第78部分

小说: 衡门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他看一眼垂着的帐门,将两个守门的兵给遣退了,这才低声道:“三哥的父母确实是被突厥人杀的,那会儿他十岁还不到,过了几年就入了营。”
  栖迟眼神怔忪:“从未听他说过。”
  她只知他父母双亡,还以为是自然的生老病死,谁知道如此惨烈。
  “三哥不提是有缘由的。”罗小义叹息:“据说他父亲当初只是个微末小吏,母亲一个寻常妇人,一家人就靠那点微薄薪俸勉强糊口。那年正赶上突厥纠集势力卷土重来,气焰正盛,一路杀入北地,屠了城,他父母连尸首都没能留下。”
  “后来三哥建功立业,只能立了两个衣冠冢。但那时候他已被突厥人恨上了,接连派探子来毁了坟,想激怒他。三哥不愿耗费兵力去为自家守坟,干脆用胡人的方式将坟头踏平了,我便是因此事才知道这些的,从此后他就再也没提过父母的事了。”
  栖迟缩了一下手指,她从不知道他有过这样的过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他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从军的?”
  罗小义点头。
  栖迟心中忽有一处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世上哪有生来便有的家国大义,先有家仇,而后才撑起了国恨。
  伏廷便是如此。
  这些事,她竟是至今才知晓。
  ……
  罗小义再进去一趟,大夫已经开具好药方,走了出来,面朝栖迟又见一礼:“军医医治得很彻底,为今之计,唯有等大都护醒。敢问夫人,可还是要按您先前的要求来配药?”
  栖迟眼睛动了动:“自然,只要他能醒。”
  大夫称是,退去了。
  罗小义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勉强挤出丝笑来,故作轻松道:“有嫂嫂在我是最放心的,都说有钱好办事,三哥肯定会没事的。”
  这话说着倒像是给自己定心,因为栖迟看着比他镇定多了。
  栖迟点头,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在意,转身揭帘,回去帐中。
  里面多了一阵药味,她脚步轻浅地走到榻边,低下头看着他。
  “三郎?”
  低低的一声呼唤,没有回音。
  她手扶在榻边,缓缓蹲下,盯着他的侧脸。
  原来这样一个可以给她依靠的男人,也有可能会失去。
  说不定一个凶险,他便不在了。
  ※
  一阵北风吹过营地。
  李砚坐在火架子旁,远远看了一眼中军大帐,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灰白干裂的土地。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姑父也会倒下。
  姑姑曾跟他说,要把姑父当做父王看待,这么久以来,似乎真习惯了将姑父看做父王般的存在了,如今看见他受伤,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李砚拿出那柄伏廷送他的那柄匕首,割开胳膊上缠着的布条,那点伤快好了,他不想再缠着包扎。
  衣摆上忽然落了一副黑乎乎的膏帖子,他抬头看着来人,又看见另一头站着冲他见胡礼的仆固京,知道她是仆固部首领的孙女。
  “祖父让我拿来的。”仆固辛云在部中从未与他说过话,只记得他是大都护夫人的侄子,什么世子。她正情绪不佳,也没见礼。
  眼下人人都担心着大都护的情形,仆固京也是想给她找点事做,刚好看见李砚坐在这里的动作,还以为他是在独自换药,便打发了孙女来送张部中的膏药。
  李砚将膏帖子递还给她:“多谢,我不用了。”
  仆固辛云心不在焉,已经想走了,没接:“用就是了,汉人一点伤总要养很久。”
  李砚觉得这话是在说他太过娇贵,但他经历此劫,便再不想娇贵下去了,放下膏帖子说:“不是所有汉人都那样,我姑父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他说到伏廷,仆固辛云眼睛泛红,看了眼远处的大帐,嗫嚅道:“大都护不一样,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北地的天,是天上的鹰……”
  话到此处,她一扭头走了。
  李砚却听明白了,她是说,他姑父是不会说倒就倒的。
  他又看向大帐,栖迟站在里面侧影纤秀。他身一动,想起身去与姑姑说几句话,又坐了回来,还是觉得让她陪着姑父好。
  远处,仆固京拍着孙女的肩,用胡语宽慰她,低低地说着,担心她还惦记着大都护。
  仆固辛云摇头,大都护连孩子都有了,她还惦记什么呢?但这样的一个英雄怎能倒在毒上,不可能也不应该,更不值得。
  ※
  大夫接连诊治了好几番,送药的快马伴随着送军情的快马终日踏入营中。
  入夜时分,又是几个派出营地的斥候快马返回。
  罗小义刚躺下就听见动静,马上起身,一边套着甲胄一边走出营帐,外面斥候已经等着了。
  “有什么事快报!”如今伏廷躺着,他便暂代了一切军务,不得不雷厉风行。
  斥候一抱拳,当即接连禀报——
  没有追到突厥右将军阿史那坚;诸位都督仍在前线与突厥作战;外面有传言说大都护久不露面是受伤不治了,突厥恐有反扑态势。
  “娘的,这不明摆着动摇军心!”罗小义朝中军大帐看去。
  帐中仍然亮着灯火,他嫂嫂连日来就住在帐中,三哥还没醒。
  他一咬牙,发话道:“去前线传令,就说我即刻领兵去支援,奉的就是大都护的军令。”
  斥候领命而去。
  ……
  中军大帐里多添了一张小榻,灯一直点着,是怕伏廷随时会醒来。
  栖迟睡不安稳,翻了个身,看了一眼伏廷躺在那里的身形,他身上军服已褪去,穿了干净的中衣。
  灯火照在他鼻侧和眼窝,那张脸一半都覆着阴影。
  她看着,不知怎么心里一动,起身走过去,竟俯下身,贴在他胸口听了听。
  听见他心跳仍然有力,她才安了心。
  外面传来罗小义的说话声,她拉好衣裳,起身出帐。
  夜色中火把熊熊,一队人马军容整肃,手持兵戈,牵马整军。
  罗小义甲胄加身,举着火把在旁清点着,似要准备出营。
  曹玉林从侧面走了过来,衣裳齐整,显然还没睡,她看了一眼罗小义那里道:“突厥还没撤兵。”
  栖迟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了看她:“替我去送一送小义吧。”
  说完便回去,放下了门帘。
  曹玉林犹豫一下,走了过去。
  罗小义一手牵了马,回身要拿自己的刀时,正好看见她站在身后,不禁一愣,接着才道:“外面都传三哥坏消息,我替三哥去稳一下军心。”
  曹玉林平淡道:“阿史那坚十分谨慎,战局不对就不会久留,没抓到他就一定是逃回突厥了,但他对北地图谋已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消息可能就是他放的。”
  罗小义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诧异她对阿史那坚如此了解。
  “你特地告诉我这些?”
  毕竟是仇人,曹玉林早已将此人查过好几回,但她也只是说:“我在外走动这么久也不是白走的。”
  罗小义手上摆弄着缰绳,压着声说:“如今三哥躺着,有你在营中,也算好事。”
  其实伏廷麾下将领很多,用不着她做什么。但这话叫曹玉林想起了过往一同追随伏廷的岁月,不禁看他一眼,右手一握:“三哥醒之前,我会守着这里。”
  “那我就放心了。”罗小义打马要走。
  曹玉林沉默了一下说:“小心。”
  罗小义应了,朝身后兵马一招手,领军出营。
  直到出去很远,他坐在马上忽然一愣,才意识到她居然叮嘱了他一句小心?
  回头去看,哪里还有曹玉林的身影。
  ※
  罗小义离开后的第二日起,战场上就接连送了几份战报入营。
  但能看的人还没醒。
  栖迟按送到的时日整理过了,摆在那里,转过头,看着大夫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灌入伏廷口中。
  据说箭簇上淬毒是难有久效的,那些人是在箭筒底部注入了毒汁,插在其中的每支箭便都是泡在毒中的了。
  也好在这样,被俘的人成了尸首,箭筒却还在,里面的毒汁也还在,军医后来才得以对症下药。
  新露昨日告诉她说,秋霜来了封信询问家主情形,边境有战事都知道了,本就担心着,商号里近来花了几笔又都是在医药上,让她很不安。
  栖迟只让新露回复她是因为孩子出生的缘故,叫她放心,只要人还好好的,什么都不算事。
  帐外有阳光,只是风大,一阵一阵地卷着帐帘,帐中光亮时增时减。
  药用完了,大夫行礼退去。
  栖迟走去榻边,看了看伏廷的脸,他嘴边残余着一滴药汁,她用手指抹去了,摸到他下巴,上面已经冒出胡茬。
  外面,新露哄着哭着的孩子去找仆固部里安排的仆妇喂奶了。
  她直起身,在案头上找到一把小刀,是他惯常用来刮下巴的,拿去在水盆里浸了水,走回榻边蹲下,给他细细刮着下巴。
  他本就两颊如削,最近只能吃流食,又瘦了一些,眼窝也更深了。
  栖迟捏着刀,不大会用,小心着力道,刮得分外缓慢,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脸颊。
  这张脸看了这么久,好似还是第一次这么摸上来,竟然觉得格外亲近,有种别样的感觉。
  刮得不算干净,但她已尽力,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下巴。
  手下的脸动了一下,她一怔,停下手。
  伏廷睁开了眼。
  她以为看错了,低头靠近:“三郎?”
  他眼珠动一下,看着她,又是沉沉然一动,身体迅速复苏,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低沉:“你在。”
  栖迟忽而有种松懈的感觉,似有什么一直提着悬着,到了此刻才从她肩头四肢上落了下去,周身一轻。
  “我在等你回来,”她轻轻说:“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伏廷:演了一章床戏?


第七十八章 
  仆固京来过一次; 得知消息后立即去告知了整个部族——
  大都护已经醒了。
  李砚、曹玉林闻讯都到帐外转了一圈; 怕打扰了他休息,确定他已无事便离开了。
  伏廷却已坐起; 身上穿戴整齐,下巴最后还是自己刮了。
  战事当前,他的身躯也在应战的状态; 醒了就没再躺着。
  何况他也睡够了。
  他眼睛看向帐门,栖迟立在那里; 刚从新露手里接过了孩子。
  睁眼的时候还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她,如果不是那声三郎,他大概还要多看好几眼。
  “我睡了多久?”他问。
  栖迟抱着孩子走过来:“不算久; 可你食言了,未去按时接我也便罢了,连孩子的满月礼也错过了。”
  她这话多少有些故意; 说完还看着他。
  伏廷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抿唇点头,算是承认了:“嗯; 我食言了。”
  栖迟见他这样反倒不好说下去了,心说这么认真做什么; 她又没怪他。
  其实哪有什么满月礼; 他都躺着了; 谁还有心思去操持这些。
  伏廷伸手拉她一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低头看向她怀里的孩子; 小家伙吃饱了,又睡了,看着很安逸的模样,他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算我亏待了他。”
  栖迟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父母的事,罗小义说他踏平父母的衣冠冢后就闭口不提往事,她便知道他一定也是带了愧疚。
  她眼睛看过去,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有些后悔刚才故意说那话了,柔声道:“你没有亏待过任何人。”
  伏廷不禁看住了她。
  “除了你自己,”她又说,眉头轻轻挑一下,站起来,提醒他:“所以你还是该歇着。”
  伏廷的眼睛追在她身上,她抱着孩子出帐门,他便看着她出了帐门。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身影,他才低头自顾自笑了一笑。
  男人最招架不住的便是这种不经意间的柔情,他领略到了。
  外面进来两个兵送水送饭,请示更换他臂上伤药。
  伏廷活动了一下双腿,站起来,先去案头上拿了军报翻看。
  前线突厥残余兵力还在进攻,阵前有关他的消息大有演变成噩耗的趋势了。
  他一份份看完,丢开,顺带一只手五指张握,恢复着身上的气力。
  可惜,要叫他们失望了。
  ……
  大都护醒了,整个军营顿时就像是活络了起来。
  营中进出奔走的人马都多了。
  天黑后,栖迟将孩子交给新露,再返回帐中时,还在帐门外就听见了大夫的说话声,无非是恭维他非常人般的体魄,恢复速度惊人,竟能安然熬过了这一关云云……
  她想等大夫走了再来,便原路又回了新露的小帐里。
  新露刚将孩子安顿好回来,仆固部里的那几个仆妇照顾孩子有经验,有她们在一点也不用操心。
  她打了热水来给栖迟梳洗,说着贴己话:“家主也该注意自己身子,您刚休养好,可别又累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