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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衡门之下-第36部分

小说: 衡门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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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仆固辛云当时还小,大家只当个玩笑听听,伏廷心里也只有战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之后战事平定,没过两年,圣人便指了婚。
  这事自然就无人再提了,若非仆固京今日说起,谁也记不起来了。
  仆固京笑说几句,见孙女都有些气恼模样了,慈爱地抚了抚她头,才想起来问:“对了,说到此时,怎还未见到夫人?”
  话音未毕,门口立了两名侍女,毕恭毕敬,谨守仪态,是他们胡部中少见的中原贵族仪范。
  随之便见那位拜见过的夫人自门外走入,落落一身清贵,颔首轻轻说了句:“久等。”
  伏廷抬眼看去,栖迟已朝他走来。
  她身上衣裙曳地,轻束高腰,鬓发高绾,在他身旁落座后,长长的眼睫掀起,才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看了两眼,才说:“开席。”
  栖迟其实早已到了,至门口时,刚好听到那句玩笑,于是便叫左右不要出声,听了个完整。
  她没看仆固辛云,心里却在想:难怪会对伏廷不一般了,原来有这层渊源。
  仆固辛云却正在看她。
  如她这般年纪,正是在意外表的时候。栖迟白面无暇,飞眉妙目,身骨匀停地走进来,身上是她这般年纪所没有的风情。
  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夫人生了副好皮囊。
  大都护一身英伟,多了这么个娇柔的女人在侧,她垂了眼,不再看了。
  仆固京却是没有吝啬赞美,先夸了夫人貌比天仙,又夸了一通夫人持家的能力,才动了筷。
  栖迟笑笑说:“夫君放心将家交给我,我才敢随意摆弄的。”
  仆固京笑道:“大都护与夫人恩爱非常,是好事。”
  她看一眼身旁,伏廷黑沉的眼也看了过来,视线对触,又移开。
  ……
  席至中途,说起了正事。
  栖迟拿着筷子,碍于场合,不好与伏廷说什么,便只能听着他们说。
  仆固京此番入府,是带了要事来的。
  北地各胡部都是游牧民族,牛羊便是牧民的民生大计。
  今年冬日大雪冰封,却未必是坏事,春后草场必然茂盛,各部首领看准了时机,想入手一批好的牲畜幼崽扩充各部牧场,推举了仆固京入瀚海府来向大都护禀明。
  但胡部众多,需要的也不是个小数目,一时间很难寻到合适的渠道买入,何况北地遭灾数年,至今才有回复迹象,他们也要考虑价钱。
  她这才知道伏廷先前一夜未归是在忙什么。
  罗小义在中间打趣:“已经议了一整日了,三哥自有计较,先安心用饭吧,可还有女眷在呢。”
  仆固京便不提了,笑着举起酒盏,敬向栖迟:“是我无趣了,夫人隆冬刚至,应当敬一杯,这是仆固部的敬意。”
  栖迟本是想婉拒的,听到最后一句,便不得不举起杯了。
  伏廷看她小口抿了一口,低低说:“你会后悔。”
  她一怔,轻声问:“为何?”
  话音刚落,就听仆固京道:“夫人,既然饮了便是接了我部祝福,需一杯饮完才算得了全部祝福,如此不吉。”
  她蹙眉,才知伏廷为何会这么说,心想早知还不如直言不会饮酒了。
  罗小义在下方笑:“嫂嫂只能喝了,三哥也不能给你代的。”
  伏廷一只手搭在案上,看着她,嘴角抿了抿。
  知道她是不会饮酒的,早知便提醒一句仆固京了,不是所有女子都如胡女般善饮的。
  栖迟只好承了:“那好,我便受了仆固部的盛情了。”
  说罢低头,就着酒盏将酒饮尽了。
  仆固京顿时笑出声来:“夫人原来如此豪爽。”
  他甚至还想再敬一盏了,手已拿到酒壶,忽而瞄见上方大都护的眼神,便笑着作罢了。
  北地的酒都是烈的,栖迟一次饮下这么多,很快就有些醉意了。
  但她还要端着仪态,坐得很端正,即便如此,也渐渐疲乏上涌。
  伏廷再看过去时,就见她脸颊微红,已是微醺之态,眼都垂了下来,竟想笑了。
  眼见她身歪了一下,他手自案下一伸,撑住了她腰。
  栖迟腰上一沉,回了神,看他一眼。
  他低低说:“回吧。”
  她点头,知道不再撑下去了,否则便要失态了,提神唤了一声:“新露。”
  新露和秋霜进来,扶她起身。
  仆固辛云看着栖迟自案下走去,仍是端庄仪态,再看伏廷,却见他眼神一直盯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那如狼如鹰的男人眼里,竟有了一丝柔情。


第三十八章 
  宴散时; 已是深夜。
  伏廷自厅中出来; 身后跟着罗小义。
  “三哥,胡部的事你有计较了?”
  他点头。
  罗小义朝跟出门来的仆固京笑道:“我便说三哥已有计较了; 仆固首领可以安心了,只要是北地民生的事,三哥不会不管的。”
  仆固京连忙道谢。
  罗小义瞅见他身后的仆固辛云眼睛还朝这边望着; 打趣说:“小辛云看什么呢,快随你祖父去歇着吧。”
  仆固辛云被他说得头低了一下; 再抬起来,眼前已没了大都护的身影了。
  ……
  伏廷走进主屋。
  房内还亮着灯,他以为栖迟还没睡; 进了门,扫到床上,却见她已躺下; 一手抽下腰带; 轻按在桌上。
  走到床边,见她侧躺着; 呼吸轻匀,双颊微红; 一幅醉态。
  他伸手一拨; 领口里; 她颈上被突厥女铁钩抵出的几个血点已退了。
  大约是觉得被打搅了,她轻轻动了一下。
  伏廷咧嘴,松了手; 转身去洗漱。
  栖迟饮了酒后不舒服,被新露秋霜伺候着回房后就歇了。
  忽而悠悠醒转,是因为口渴,她眼未睁开,先唤了一声:“新露,水。”
  床前几声脚步响,一只手抬起她颈后,唇边挨上茶盏,她抿了两口,睁开了眼,看见男人坐在床沿的身影。
  伏廷转头去放茶盏,手臂被扯住了。
  “松手。”他回头说。
  栖迟醉了,也分不清是真是幻,才伸手拉了一下,听见他说松手便皱了眉,忽而起身下床,往他面前而来。
  伏廷看她眼里迷蒙,没睡醒的模样,显然是酒还未醒,果然下一刻她就踉跄了一步。
  他一只手还捏着茶盏,另一手挟住她:“你干什么?”
  她手臂勾住他脖子,似没听见他问话:“凭什么叫我松手?”
  伏廷好笑,人各有各的醉态,李栖迟的醉态,他却是第一回 见。
  他干脆手臂一收,几乎是将她半抱半拖地带到了桌边,才将那只茶盏放下了。
  栖迟腰抵在桌沿,人被他手臂抱着,勾紧他脖子,不依不饶:“凭什么叫我松手,就因为那个小姑娘?”
  伏廷一顿,才知道她在说谁:“你说小辛云?”
  她醉颜上眉心细蹙:“你唤她什么?”
  他盯着她脸颊上的飞红,低头贴近:“你在意?”
  栖迟双眼眯起,如在思索,许久,轻轻摇头,松了勾他的手。
  伏廷眼神一沉,双臂扣住她往上一托,抵在桌上,沉声问:“你在不在意?”
  栖迟人已坐到桌上,腿几乎要缠到他腰,下意识地又勾住他。男人托着她,用身体抵住她,她觉得被桎梏住了,抬着尖尖的下颌说:“她不好打发。”
  伏廷眼神更沉。
  她只在意好不好打发。
  栖迟眼里,男人的脸始终朦胧,她又犯困了,推他一下:“你压我好紧。”
  伏廷紧贴着她,两腮咬紧,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
  下一刻,勾在脖子上的手臂忽的一松,她眼已闭上,头歪在一边,又睡着了。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躯,两腮松开,自顾自扯了扯嘴角。
  她并不在意。
  ※
  一醉之后,再醒却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
  栖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淡淡的春阳,手指轻揉着额角,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好似伏廷把她整个人都抵上桌了。
  她回头看一眼那张桌子,想着那场景,不禁有些耳热。
  “家主。”秋霜走过来,贴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栖迟听完,有些诧异:“当真?”
  秋霜点头,自袖中取出一份书函:“奴婢今日出府去铺子上听说的,这是都护府的官方文书。”
  栖迟接过来。
  昨晚宴席间听仆固京说了胡部眼下需要大批牲畜幼崽,却又买卖无门,不想今日都护府竟下令开放让私商来做了。
  北地没有足够的幼崽,但天下之大,其他地方还有,甚至境外也有,有私商介入,各地流通,便会快多了。
  那男人可比她想的要心思活络多了,当机立断就用上了私商。
  她打开书函,是都护府请辖下各大商号东家出面议价的文书。
  下面加盖了都护府的府印,是伏廷亲手批的。
  秋霜小声道:“家主不便出面,反正对外说的也是东家不在北地,此事要么还是算了。”
  栖迟想了想:“这不是笔小买卖,接了大有利在。何况都护府邀人议价,是为了稳住价,照拂各胡部,事关北地民生,不能算了。”
  秋霜明白了,私商接了这样的生意,若无监管,必然是各家各价,水涨船高,各胡部必然吃不消,都护府才会提前将价议好。
  看来家主是想用手上的商号来帮着稳住价了。
  “那便还是派个柜上的出面吧。”
  栖迟将书函交给她,点头:“老规矩办吧。”
  秋霜应下。
  “对了,”栖迟又问了句:“今日他何时走的?”
  秋霜道:“大都护天未亮便起了,定是为了此事,眼下带着仆固部去了军中,料想待商户们来了便回了。”
  栖迟心想,那仆固辛云定然也跟着了。
  ……
  都护府大门敞开。
  一行人自军中返回。
  “三哥可真够有魄力的,怎敢用私商,你早前不是还说商人重利?”罗小义从马背上跃下,看着他三哥直感慨。
  伏廷刚下马,丢开马缰:“既是为民生,有什么不能用的,我用的就是他们重利。”
  罗小义啧一声,往府里看:“料想人都该到了。”
  他想都护府召唤,商户们岂敢拖延。
  城内外,但凡附近商号,能接到书函的皆是有能力接手大买卖的铺子,本也人数有限,自然是随招随来。
  只要稳住了这些大头,其余北地各处商户想做这买卖,也必须要遵守定下的规则,也就不用忧心了。
  伏廷正要进府门,忽听马嘶一声,回过头,就见仆固辛云手怯怯地自他马背上缩了回来。
  十来岁的小姑娘,绑着胡辫,穿着带花纹的胡衣,看起来也只比他的马高出一点,但凡他的马抬个蹄,可能就要伤人了。
  他提醒一句:“别乱碰,除了我和夫人,没人能碰它。”
  说完进了门。
  仆固辛云愣住,可他说得自然而然,她并未听错。
  ……
  前院开园,露天设座,作为议事之所。
  十来个商户被引着走入园中,按序落座。
  各门皆有兵士把守,众人难免惴惴,谁也不敢多言。
  栖迟立在假山后,朝那里看着。
  秋霜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只请了这些人来,那些商号虽也是富户,但只做北地本地买卖,不似家主各地铺展,论财力物力,都比不上家主。”
  栖迟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就看到伏廷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罗小义和仆固部的人。
  商户们纷纷起身见礼,不敢怠慢。
  各自落座后,罗小义拿了都护府的书函像模像样地宣读一番。
  大意是此番事关北地民生大计,都护府才开放让私商介入,望各位以大局为重,莫要只顾眼前小利,都护府也会对商事多加顾念。
  栖迟看着伏廷,他也不坐,只站在那里,胡服束身,腰上的佩剑斜贴着腿。
  她担心会被他发现,又往后退了一步。
  顺带看了一眼仆固辛云,不出所料,又是眼朝着伏廷身上的。
  她心说单论相貌,这男人也有招这小姑娘痴心的本钱,何况还有以往那渊源。
  场中,仆从们送了笔墨过去,请各商户写下心中认定的价格。
  各人左顾右盼,也不好讨论,提笔写了。
  仆从便将纸收了,送去上方给伏廷过目。
  他拿在手里一张张看了,又交给仆从,再给仆固京过目。
  如此几轮之后,弃了许多,才算拎出了几个价来。
  伏廷问仆固京:“如何?”
  仆固京皱着眉,脸色不佳:“还是太高了。”
  栖迟觉得看这样子,还要耗上许久才能真正论到点上,便让秋霜先看着动静,自己先走开去,免得被撞见。
  绕到廊上时,听见那边传出一阵呼喝声。
  秋霜小步跑来,告诉她说有个仆固部人因为不满,觉得商人胆敢欺压他们胡部,差点抽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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