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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衡门之下-第15部分

小说: 衡门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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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砚拿着那珠子团着有趣,她却只是看着想笑。
  一时兴起要了这个,其实还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他真给她买了,眼下却又无处可放了。
  最后只好解下腰上香囊,塞了进去。
  ※
  车马继续上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驶入一座高墙院落。
  栖迟下车入内。
  本以为这便是皋兰州的都督府,走到里面却发现这里并无处理公事的地方,庭院别致,花木却疏于打理,陈设也简单陈旧。
  叫她想起了当初的都护府。
  忽而听见遥遥几声马嘶,她不禁掀了一下眼前帽纱。
  伏廷看见,说:“马场就在后面。”
  她这才明白,这里原就是连着马场的一座别院,恐怕只有他们过来时才会用一下。
  伏廷不喜那些繁琐的虚礼,连皋兰都督要来迎接他们入城都没让,每年都是径自来这里,已习惯了。
  他解了腰后的刀抛给罗小义,往里走了两步,回头说:“去看一下顶阁可还空着。”
  这别院围马场而建,虽因如今北地境况困窘,不似当年舒适,但屋舍众多。
  最高的一座是顶阁,也是最好的。
  只因今年皋兰州来报说,其他州府的贵人来得多,恐怕已被入住了,他才会这么说。
  罗小义有数,口中笑道:“顶阁每年都给三哥留着的,怎会不空着。”
  他三哥又不是个贪图享受的,问这个无非是怕怠慢了自己带来的家眷罢了。
  说罢走去门边,向新露和秋霜指了个路。
  两个侍女行一礼,先行一步过去打点了。
  李砚到此时才将那枚珠球收了起来。
  栖迟摘了帷帽,领着他去住处。
  刚到半路,新露和秋霜一前一后过来,脚步慌忙。
  她停住问:“有事?”
  新露与秋霜彼此对视一眼,谁也不开口。
  栖迟拍拍李砚的头,叫秋霜先带他去歇着。
  待秋霜将李砚带走了,她转头,再问新露:“到底什么事?”
  新露近前,将事情细细禀明——
  她与秋霜方才去料理顶阁时,发现了个女子。
  栖迟神情微动:“什么样的女子?”
  新露看过左右无人,又贴近她耳边说了下去。
  栖迟听完,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将手中帷帽交给她,继续往前走了。
  至顶阁,她走进去,手提衣摆,踩着木扶梯走到转角,才停了下来。
  静静的,似有乐声。
  下方脚步声响,她转头,看见伏廷走了进来,身后是罗小义,正往另一头而去。
  她走下去几步,轻轻咳了一声。
  伏廷停步,转头看她。
  栖迟指一下楼上,问:“上面有个女子在等你,知道吗?”
  他沉眉:“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连罗小义也始料未及。
  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拉着伏廷走开两步,低声说:“是了三哥,怕是以前那个。”
  伏廷仍未记起:“哪个?”
  罗小义瞄一眼那头站着的嫂嫂,再小声提醒一句:“就是那个,箜篌女。”
  伏廷这才有些印象。
  是以往皋兰都督见他每次都与罗小义一等男人同来,身侧无人,给他安排了个陪伴的。
  据说是长安教坊出身,弹得一手好箜篌。
  他忙得很,根本不曾理会,连相貌都记不清了。
  若非罗小义提到箜篌,他根本就忘了。
  他转头看着栖迟。
  她立在四五步高的楼梯上,看着他,似在等一个说法。
  他朝罗小义挥个手,示意他先出去。
  罗小义觉得情形尴尬,干咳一声,讪讪地走了。
  伏廷走到楼梯前,踩上去两步,看着面前的女人,问:“你要如何处置?”
  栖迟看着他,他人太高,此刻矮了几层台阶,才恰恰与她齐平了。
  她与他目光平视,挑眉:“你叫我处置?”
  新露方才说,她们当时就问过那女子,对方说是在等大都护的。
  他却叫她处置。
  伏廷说:“你是我夫人,这种事不是你处置,谁来处置?”
  栖迟唇边带了丝笑,追问:“我是你什么?”
  他转过头去,嘴角提一下。
  她本就是他娶进门的夫人,是大都护府的当家主母,又没说错。
  知道她听得清清楚楚,偏要装作没听清。
  再转过头来时,他刻意的,脸贴近一寸:“夫人,听见了?”
  栖迟本是故意问的,却没料到他会突然接近。
  一下看入他眼里,被那漆黑的眼珠盯住,她不禁声轻了:“嗯,听见了。”
  伏廷看着她镇定的脸,扫一眼她的耳根。
  微微的有点红了。
  那一点红连着雪白的脖子,晃人的眼。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治住她一回了。
  “这是你说的,”她忽而又说:“那便任凭我处置了。”
  “我说的。”伏廷目光收回来,脚一动,转头下楼梯,出了阁楼。
  真就将这里留给她了。


第十七章 
  栖迟在楼梯上站着还未动,紧跟着又有人进了门。
  是罗小义,一跨进门他就道:“嫂嫂,千万不要误会。”
  他刚才看见他三哥走的,还以为他们夫妻是吵了架,又心知他三哥不喜多言,特地过来解释的。
  栖迟双手收在袖中,也不说话,只听他说。
  罗小义道:“那女子是皋兰都督当初送来作陪的,也不能说是坏心,讨好三哥的罢了。今年已发话给他说要带嫂嫂来了,料想他不敢做这种
  事,想必是那女子来惯了又自己过来了,反正不是三哥自己找的。何况三哥对那女子似不大中意,我日日与三哥在一处,就没见那女子进过他房
  的。”
  他觉得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很明白了。
  说一千道一万,他三哥没碰过那女子,还不够吗?
  然而眼前的栖迟依旧只是站着,不发一言。
  他有些急了,嗓子里干咳两声,尴尬地压低声音:“嫂嫂要如何才能信三哥,他浑身上下的钱都投入军中去了,哪有闲钱养女人啊。”
  若非出于无奈,是不真不想这么说。
  这也太叫他三哥没颜面了。
  栖迟抬袖遮了下唇,否则便要忍不住露笑了,而后才说:“所以他身无闲钱,于我倒是好事一桩了。”
  罗小义笑得更尴尬:“正是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觉得叫他三哥失了脸面。
  毕竟也是个位高权重的大都护,别的权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他三哥是个特例,本就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忍心定性都没话说,没那等花天酒地的习性,又逢上北地如此境况,真是权贵里过得最惨
  淡的一个了。
  栖迟看他脸色,便知他也是无奈才说了这番出来,不难为他了,点了点头说:“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好了。”
  罗小义松口气:“我想着嫂嫂与三哥还不知道有没有揭过那钱的事,可别又闹僵了,既然嫂嫂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
  说完才又出去,到门口还回头看一眼她神色,确定无事才走了。
  栖迟目送他出去,转身踏上楼梯。
  直到阁上,她在层栏边站定了,往下望出去。
  望见了伏廷远去的身影。
  男人军服贴身,收束出宽肩窄腰的一个背影,身如劲松。
  她看着,想着罗小义说的话。
  其实早已猜到了。
  他一个大都护,真与那女子有了什么,直接收入府中就好了,又有谁能说什么。
  他却没收。
  如他这般的男人,若那么容易就能攀附上,那她倒也不用如此费劲了。
  她手指拎起来,隔空点住他的背影,轻轻的,圈了一下。
  似是将他彻底圈牢了。
  唇边不禁有了笑。
  “家主。”
  身后,新露和秋霜到了。
  栖迟回神,敛了笑,收回手,说:“走吧,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一路而去,隐约的乐声越来越近。
  新露和秋霜当先而行,至房间门口,一左一右,打起了门帘。
  屋内原本三三两两的乐声顿时一停。
  栖迟提衣迈步而入,抬眼看见一个女子跪坐在案席上,发绾斜髻,罗衣彩裙,脸上敷得雪白,一双细细的眉眼,颇有风情。
  又看到她身前,那里摆着一架凤首箜篌。
  新露正要开口亮出家主身份,不想却叫她抢了先。
  她膝行两步,下拜:“一定是三哥的夫人到了,贱妾杜心奴,问夫人万安。”
  新露和秋霜闻言都冷了脸,竟有脸叫大都护三哥,几乎同时去看家主。
  栖迟却神色自若,一句话便看得出这女子的心思。
  是想叫她气恼罢了。
  按照罗小义的说法,这称呼无非也是从罗小义那里听来的。
  这个叫杜心奴的,竟是个聪明人。
  她朝秋霜招一下手,唤她过来低语了几句。
  秋霜听完,快步出去了。
  栖迟这才走去案席上,敛衣而坐。
  杜心奴便退让到下方去了,万分恭谨的模样,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她也不想挑什么错,轻轻扫了眼那架凤首箜篌,开口说:“听说你精通箜篌,可能为我弹奏一曲?”
  杜心奴一怔,抬了头,这才看清这位大都护夫人。
  案席上的女人身罩猩红披风,乌发云鬓,肤白胜雪,下颌微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
  出乎她意料,竟然是个貌美的。
  她一个外人,并不知内情,只是见以往那位大都护每次都是孤身而至,便猜测他一定是对原配夫人不满意。
  可眼下看,这等容貌,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再转念想,方才一激,本是想惹这位夫人动怒,好博一个恭顺的名声,或许能叫大都护怜悯,收在身侧。
  偏偏眼前这位夫人没动怒。
  不仅没动怒,还神态平和,端坐着,似是真想听曲的模样。
  杜心奴一时琢磨不透,只好脸上堆出笑来,答:“贱妾唯此一道能拿得出手,夫人既然想听,自然遵从。”
  说罢膝行至凤首箜篌旁,双臂抬起,轻轻抚弄。
  乐声倾泻,潺潺不断。
  时而绵绵,时而铮铮,空灵飘然,若山间回风。
  栖迟只听了个开头便觉此女技艺精湛。
  漫长的一曲。
  直到快结束时,秋霜返回了。
  后面还跟着两个仆从,各抬一只箱子进来,放下后便垂手退了出去。
  杜心奴手抚着箜篌,眼已瞄到那两只箱子。
  又瞄一眼案席上端坐的女人,心中揣测着她的用意,手一划,收了尾。
  栖迟点头,说:“赏。”
  秋霜掀开只箱子,从里面取了一匹红绡出来,放在箜篌旁。
  杜心奴心中诧异,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竟是这等昂贵的轻薄丝绸。
  她转了转眼珠,问:“夫人这是做什么?”
  竟会赏她?
  她险些要怀疑这位夫人是不是忘了她是来与她争宠的了。
  栖迟淡笑:“你有此技艺,当得此赏,拿着便是。”
  这是真心之言,纵然她身为县主,也很少听到这样精彩的箜篌曲。
  只说此女的造诣,她确实是心悦诚服的。
  她此行轻装简从,所带多是飞钱,这些还是刚才叫秋霜去她名下最近的绸庄里取来的。
  杜心奴良久无声。
  她已发现,这位夫人与她所想一点也不同。
  栖迟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便知她在想什么。
  也不多言,只说:“可还有拿手的,尽管弹出来吧。”
  一旁新露和秋霜相视无言。
  家主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明着来攀搭大都护的人,什么也不做也就罢了,竟还打赏,仿佛就是来听听曲的。
  ※
  伏廷再回到顶阁里时,远远就听到一阵悠扬乐声。
  他立在楼梯前,停住。
  想起了之前站在这里的女人。
  又想到她那一句“这是你说的”,不禁嘴角一抿。
  心说仿佛怕他会反悔一样。
  一个他自己毫无印象的人,可能连话都没说过,既然已经交给了她,她还有什么好信不过的。
  想到此处,他抬眼上望。
  那乐声还没停。
  没有其他动静,听不出那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抓着衣摆往腰后一掖,跨步上楼。
  房间凭栏,一扇开阔的窗。
  雕花窗棂的上方有一处窗纸裂了,尚未来得及补上,露了一个缺口。
  伏廷身高,站在那里,两眼正好能透过缺口。
  室内满是箜篌声。
  他的目光落在案席上,看着那个女人。
  她微微斜倚在那里,唇边带笑,眼睛看着弹箜篌的女子,只专心听着乐曲。
  又看到那箜篌女的脚边,已经堆了一摞的红绡。
  他倚着墙,抱起双臂,眼盯着室内。
  心说这就是她的处置之法?
  ……
  又是一曲停了。
  栖迟再度开口:“赏。”
  秋霜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将红绡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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