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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远水谣-第34部分

小说: 远水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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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安帝坐直了身子,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几人,开口道:“郑氏抚琴,技艺情感俱佳,不知师从何人?”
  郑良娣沉浸在自己方才的失误中,不妨被明安帝文化,战战兢兢答道:“内教坊的石先生。”
  石老是夏国内数一数二的琴中圣手,得石老之指点,无怪乎郑良娣小小年纪却技艺高超。
  明安帝喝了口茶,叹道:“确然得了他真传,可惜到底年轻了些,心境不稳。”说罢又看向姜怀信:“日后给你妇人再准备张好琴。”
  姜怀信躬身应诺。
  明安帝遂又望向申屠骁,赞赏道:“申屠殿下好琴艺!殿下之琴艺,莫说凉国,便是在我夏国之土,也着实难得。”
  !!!
  只论郑氏之不足而赞赏申屠骁,明安帝这话,分明是为这场比试定了锤!
  穆清看见宋修远掩在袖中的手突然握紧,心底泛酸。
  若真真论起来,郑良娣能在断了一弦后将下阕第一段奏完,极是不易。相较于之前的比试与她的状态,这个失误委实算不得什么。
  究竟为什么,明安帝要判定她输了呢?
  这一输,瑜公主便再无可能不嫁申屠骁!

  ☆、往来

  穆清讪讪地跟着宋修远出了相辉楼,还未走下高台,便被一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宫人拦住了去路:“太子妃殿下有请,请夫人这便随婢子去往东宫,轿辇已备好了。”
  这位宫人着了绀青宫袍,端的是一副恭恭敬敬之态,只是嘴里说的话却又带了一股高傲之气,不容辩驳,让穆清想婉拒都不行。
  穆清正欲开口应下,这时宋修远却向前微微迈开一步,将穆清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垂眸看着躬身的宫人:“不知殿下寻内子所谓何事?”
  从海棠口中,宋修远对于半年前的中秋宴之事知晓得分毫不差,亦察觉出太子妃对穆清莫名的刻意针对。今日东宫并无筵席,此时他只觉周墨独独请了穆清入东宫,绝非好事。
  “婢子不敢妄自揣度殿下的心事。”未料这宫人对着宋修远微显的戾气,竟丝毫不退缩。
  穆清片刻前已换上了朝服,将舞衣交由赵姬带回了内教坊。见此场景,她走到宋修远身侧,在广袖的遮掩下伸手牵住了宋修远,对着他轻道:“无事。”
  宋修远诧异于穆清的举动,回头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穆清遂又笑着上前,朝那宫人道:“那便劳烦姑姑带路了。”
  郑良娣带着身边的宫娥,正站在自己的车辇前等着穆清。见穆清跟在宫人身后款款行来,上前与穆清互相见礼,柔声道:“方才多谢夫人照拂。”
  穆清回之以一笑,眼角余风却瞟见那位着了绀青宫袍的宫人眉头微皱。
  郑良娣亦瞧见了,朝穆清道:“夫人与我同行,车辇便在我后头。事不宜迟,这便走吧。”
  ***************
  自八月十五中秋宴后,穆清便甚少与太子妃周墨有所交集,但在为数不多的宫宴上,太子妃却时常在言谈之中提及她,只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态度又与薛后大相径庭。
  薛后尚且能够顾忌她的和亲身份而给她一份薄面,但是太子妃却全然不同,言语张扬,毫不遮掩对她的轻视与不喜。
  初时,穆清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学识浅薄,没能够诵出连垂髫小儿都能背完整的诗三百,故而徒惹太子妃轻蔑,只是后来细细思索,能入主东宫的太子妃,怎可能因为区区半首《月出》便敌视她?
  是了,太子妃对她的不喜,带着一丝淡淡的敌意,太过明显,亦太过莫名。只恐今日的邀约,又会是一场鸿门宴。
  穆清知晓方才宋修远拦下宫人,便是不想让她在东宫遇到旁生枝节的幺蛾子,但是若她只是一味躲在宋修远身后,她又如何知晓太子妃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并非她在意太子妃对自己的态度,时人对自己的风评,只是倘若她只知晓躲避,又如何能够站在宋修远身边,担起镇威侯夫人这样一个名头?
  正思忖着,车辇停了下来,东宫到了。
  东宫与皇宫之间以通训门相连。过了通训门,再由南向北过嘉德门、崇教门,经三大殿,再过一道宜秋宫门,便是郑良娣的宜秋宫。
  郑良娣一下车便回了自己的寝宫,穆清则由方才的那位宫人领着,到了太子妃的承恩殿。
  守在殿前的便是穆清从前在中秋宴上见到的柳依,宫人与柳依见礼后便退下了,剩下柳依领着穆清与青衿走入宫中。
  青衿头次来到宫里,一路上便有些雀跃。穆清恐她的浮躁性子被东宫刻意为难,便趁柳依不备,悄悄放缓步子。青衿正低头打量着脚底下的绒毯,不妨穆清突然减小步伐,一下撞上了穆清的后背。
  这一下的力道可不小,穆清脚底踉跄,青衿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穆清。穆清趁此挨着青衿,微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令道:“少看少听少说!”
  音量虽轻,却带了不容置疑的威严,青衿似懂非懂,惶惶地应下了。
  柳依性子粗,竟丝毫不觉身后两人的暗潮汹涌,只是在不经意的回头间,腹诽适才跟在穆清身后的小丫头,怎一眨眼便扶着她家夫人了?
  太子妃今日着了寻常的燕居常服,仍挽着灵蛇髻,见穆清入了殿,面上含笑:“我早就想请夫人来我宫中小聚,正巧今日夫人献舞相辉楼,我便趁此时机在镇威侯面前将人截胡了。还望夫人回府后替我多向镇威侯赔罪。”
  穆清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对着太子妃清冷的眼眸,亦笑着回道:“殿下相邀,是妾之荣幸。”
  太子妃见穆清虽笑着,但神情淡淡,便也无心寒暄,道:“已近午时,想来夫人还未用膳,我备下了饭食,请夫人不妨与我一起用膳。”
  语罢,又吩咐身边的柳依:“命人传信至镇威侯府,告诉阿远,我留了夫人在宫中用膳,叫他不必着急。”
  阿远?
  穆清闻言,心底微讶。想不到东宫太子妃与她的夫君竟是旧相识,且以名相称,若非亲族。。。便只剩一种可能了。。。。。。
  穆清又觉得宋修远绝不会无聊到跑去中书令的府上认一位异性小妹。心下不禁好奇又泛酸,宋修远与太子妃究竟是何种关系?
  只是席间,太子妃却再不提半句与镇威侯相关之事,仿若真只是与穆清闺中小聚,你来我往地谈论起各自出阁前在蜀地与郢城的见闻趣事。
  然而太子妃愈是闭口不谈宋修远,穆清心底愈是微妙。
  不错,她有些吃味。此时这位戳在她面前的太子妃,在她眼里仿若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牛鬼蛇神。
  连她这位正儿八经的镇威侯夫人都不曾喊过宋修远的表字,寻常的牛鬼蛇神怎可如此轻易地唤出宋修远的名字?笑话!
  可是转念一想,在凯旋的第二日,在阳陵,宋修远便与她互换表字,让她唤自己“阿远”了。彼时她与他尚不相识,碍于面皮,不愿喊出口。。。。。。直到现在,人前她仍称呼宋修远为将军。。。。。。这又怪得了谁呢?
  只是穆清心底虽千回百转,面上却依旧一片淡然之色,从容地就着宫人递上来的漱口,拭嘴。
  这大概是她从华蓥带出来的习惯。青徽子为人淡泊高远,在他身边长大的一众弟子便也带了一股承袭自师傅的淡然之风。穆清跟着杜衡在青徽子身边待久了,周身亦不自觉地飘着一股华蓥仙气,后她又在蜀宫浸润三年,以至如今,若非亲近之人,极难从她的面色上瞧出她心底的情绪起伏。
  太子妃见穆清并不像预想的那般失神,反而淡然从容,顿时只觉自己的那声“阿远”仿若一个笑话,心底不悦。
  莫非宋修远与穆清并不像坊间传闻那般恩爱?
  眼眸微敛,放下手中的杯盏,太子妃欲再开口,宫人却通传道:“郑良娣求见。”
  微微扶额,太子妃无奈地让郑良娣进来了。
  “殿下万福,见过夫人。”
  穆清起身与郑良娣见礼:“一个时辰不到,又与良娣见面了。”
  郑良娣看着穆清,笑道:“今日比试多谢夫人帮衬,妾方能奏完下阕的第一节。方才未正式向夫人道谢,故而便想着趁夫人尚未出宫来谢上一谢,只是不想打扰了二位。”
  声音朗朗,倒像是说给座上的太子妃听的。
  太子妃眉眼淡淡,从嘴角飘出两个字:“无事。”
  郑良娣说着便又要向穆清行礼,穆清忙将人虚扶起:“良娣折煞妾了,不过区区一支舞,何须言谢。”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夫人善舞,又得了舒窈长公主的舞谱,正巧我宫中的几位舞姬颇为愚笨,每每瞧着便令我心烦不已,不知夫人可愿指点一二?”
  闻言,穆清心底喟叹,来了,果真来了!若不明着刺上她一回,太子妃便不是太子妃了。
  仔细算起来,东宫若要设宴舞乐,内教坊的琴师舞姬自会来捧场献艺。她太子妃承恩殿中的舞姬不过一群姿色较好的丫头婢子而已,若需人指点,内教坊的寻常舞姬便可,只恐连赵姬那样的角色都不屑于教导她的这群舞姬。如今她好歹是个堂堂二品诰命夫人,且夏人多看轻优伶舞姬,这位太子妃竟大喇喇地让她指点自己宫中的舞姬?
  郑良娣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太子妃,又瞧瞧穆清,见穆清神色端肃,默默不言,想着今日穆清也算帮了她不少,索性一咬牙,开口替穆清解围道:“殿下恐一时糊涂了,内教坊的许姬日前已应下了教习事宜。夫人从前是蜀国公主,想来亦如瑜公主一般瞧惯了宫廷的教坊雅乐,寻常的舞乐恐入不了夫人的眼呢。”
  太子妃闻言,冷哼:“良娣对于我宫中的事,知晓的倒是颇多。”她又将眼神缓缓移至穆清面上,笑道:“且虽同为和亲公主,夫人真与瑜公主一般么?”
  穆清心下一凛。替嫁这桩事情,始终是她心底的刺。
  瑜公主为薛后所生,是夏国正儿八经的嫡公主。若非夏宫中只剩她一位不曾许亲的公主,明安帝也不至于需要用一位嫡公主和亲。
  对于嫡公主而言,大抵无需忧心自己需要和亲别国,因这一档子倒霉催的事情,多数被旁的庶出公主或宗室女子担了。莫词便是因为蜀宫中寻不出合宜的庶出公主,才被蜀帝相中和亲夏国。莫词跑了,这倒霉催的担子便落到了穆清头上。
  “太子殿下时常同妾道殿下掌管东宫诸多杂物,极是不易,故而命妾多与殿下分担。妾身不才,不懂后宫事宜 ,便只能多帮衬殿下记些宫中事物。”郑良娣躬身应道。
  穆清亦躬身,缓缓道:“瑜公主才貌双全,天赐明珠,妾不过一个郡王之女,如何敢与瑜公主相提并论。”
  “我竟忘了,夫人亦是庙堂受封的公主。方才是我失言了,夫人多担待。”
  穆清讪讪,看着太子妃的神色,总觉她话中有话,绝非仅仅暗讽自己郡王之女的出身那般简单。
  可是太子妃又没有理由知晓她与莫词的姐妹易嫁之事。

  ☆、诱问

  穆清回到侯府的时候已过未时,还未回到东苑,便见海棠端着干净的白纱与药物,脚底生风,在原处打转。
  真是极少见到海棠这般心急的模样。
  “将军现下在何处?”穆清的下移目光落到海棠手上,开口问道。
  “回夫人的话,侯爷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吩咐不得有人打扰。”穆清颔首,海棠又继续道,“侯爷右臂上的伤已过了换药的时辰。。。。。。”
  “可曾用过午膳?”
  海棠摇头:“不曾。”
  穆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海棠手中接过托盘,“热些膳食,一会儿送至东苑来。”
  ***************
  端着方才从海棠手上接过的托盘,穆清行至书房,轻轻地推门入内。
  宋修远正伏在案前,低头执笔,听见门开的“吱呀——”声,不禁皱眉:“不是说了莫要来扰我么?下去!”
  穆清脚步一顿,忽而便感受到了宋修远周身泛起的淡淡戾气。
  宋修远没有听见来人退出书房的声音,心底更是不悦,正欲抬首训斥,眼角余风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袭青色裙裾,在来人的绣鞋边绽开,晕出一片涟漪。
  再往上,则是纹在宽袍上的翟纹。。。。。。
  !!!
  “夫人回来了?”宋修远认出了这是穆清的朝服,放下手中的狼毫,抬首开口问道,“东宫的午膳如何?”
  穆清迎着宋修远的目光,微微颔首,并不作答宋修远的疑问,只是淡淡道:“我来替阿远换药。”
  音色清丽干脆,但只消“阿远”二字,落入宋修远耳中,便是无尽的柔情与旖旎,以至一时乱了心神,竟忘了方才的满腹心事。
  穆清上前将手中的物事放至案上,双眸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摊在案上的素白布绸,再扫过宋修远的面颊,见他耳边果真泛起一片微红,心底竟有些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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