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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清宫谋(出书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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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所有听到的事情串联起来,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皇上出宫去遏必隆府是因为昭妃失踪,而东珠现在就在这里,在费扬古的家里。
  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所有知情者,都难逃一个死字。
  费扬古刚刚不做解释就把门关上了,难道,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会杀自己灭口吗?想到这儿,她忽然笑了起来。
  “青阑,你笑什么?”东珠被突然出现的状况弄蒙了。
  青阑笑了好一会儿,当她停下来的时候,目光长长久久地锁上费扬古的眼眸。“我在笑,做了那么多年的痴梦,想不到就这样碎了。我刚刚从府里跑出来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就这样身无分文地追随你到天涯海角。哪怕从此过着隐姓埋名的流浪生活,我也心甘情愿。我在月亮底下,那样向你表白。可是你的房里,竟然早已有了她?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青阑格格。”一句称呼,再难开口,费扬古不想对着青阑解释什么,因为他自认他与东珠虽然共处一室,但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他也不想用什么虚伪的话语来安抚青阑。他只是看着她。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眸将他隐忍的爱与憎,苦与悲,一切的一切,尽露无遗。
  “费扬古,我们三个人应当好好聊一聊!”东珠披衣下床,紧挨着青阑坐下。
  费扬古的目光掠过东珠,四目相对,不无担心,但是东珠的眼神是那样纯净而坚定。于是,他也坐了下来,就坐在两个女人的对面。
  “青阑,你爱这个男人?”东珠开口就是一句直截了当的问话。
  “当然。”青阑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我也爱。”东珠目不转睛地看着青阑。
  “你不可以!”青阑瞪大眼睛看着东珠,但是在东珠的眸子中,她看到了明澈,沉静,柔韧和坚定,甚至在东珠的脸上还有着盈盈的浅笑,青阑愣住了,“你怎么这样大胆?这样无耻?你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可以爱他?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害死他的!”
  “我知道。”东珠的样子十分坦白又很是平静,“但是我没有办法。正如你一样,如果有人叫你现在不要爱他,而是去爱旁人,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不行。”青阑面色微红,“我这一生就只认定了他。”
  “所以,这就是爱,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的,爱就是爱了,哪里能抽刀断水停下来?”东珠面色平静,然而似蹙非蹙的秀眉暴露了她的心事,面对如此强劲的情敌她怎能不担心?但是她还是极为耐心、极为平和地说:“青阑,今晚,我们面对同一个男人,各自表白。面对面地告诉他,我们爱他什么,我们有多爱他。我们不逼他,只是对着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切让他来决定。你愿意吗?”
  “说就说!”青阑对上费扬古的眼睛,真不知这个晚上对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是不管如何,终于有机会可以面对面诉说心事。
  罢罢罢,不管结果如何,有这样一个机会当面说清楚也算再无遗憾了。想到此,青阑把心一横:“费扬古,我喜欢你。我这一生,从小只是爱着、敬着一个男人,那就是我阿玛。直到那年遇到你。从此,我的脑子里每天想的就只有你。你与我阿玛是完全不同的人,你们是男人中两种极端的类型。他像火,你像水。他是铁血铁腕的巴图鲁,一切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世上的事只要半点不合他的意思,即使是颠倒乾坤他也在所不惜。这样的男人让人仰视也让人害怕。他轻视生命,缺乏慈悲。而你,至仁、至善、克己、律人。与我阿玛不同,你没有他所拥有的上苍特有的眷顾,所以你没有高官厚禄祖荫可佑,但是你却有着金子般的品性,你懂得怜惜,能够容忍,有度量,知进退。在我眼中,你是世间最完美的男子。跟你在起,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
  费扬古在心底黯然长叹,这个晚上,他见到了一个不同往日的青阑,她不再刁钻任性,她冷静智慧,她懂得思考,她……竟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这着实让他极意外,也难免在心底涌起一丝感动。
  只是当自己的余光瞥到东珠眼角的凌厉,他又极为自苦,心中暗想,你又何苦非要如此呢?
  “说完了?”东珠侧着脸问青阑,紧抿的唇角暴露了她的不高兴,一方面她极为认同青阑的话,青阑口中所说费扬古的那些优秀品质,也正是让她所倾慕的。只是被青阑这样说了,还是忍不住觉得酸涩。然而她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更有风度,所以她尽量让自己淡定些。
  “完了。”青阑狠狠瞪了东珠一眼,又补上一句,“我为他可以随时赴死,而且,我是绝不会让他蒙受耻辱和遭遇险境的。此生我非他莫嫁,更会为了他守身如玉的。”
  东珠笑了,青阑真是出了一记昏招。
  于是,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纤纤素腕,一点朱砂。
  在温煦的烛光里是那样娇俏,那样柔美,那样让人触目惊心。
  青阑一下子便愣住了。
  东珠入宫已经两年,为何手腕内侧还有那记守宫砂?
  “是,我们为秀女入宫初选的时候,第一关便是验身,验身之后若是完璧,嬷嬷们便会给我们点上朱砂痣。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东珠满怀自信,一缕浅笑,有些顽皮地说道,“你刚刚许诺要做到的,将来也不知能不能做到,可是如今我却已经做到了。”
  此语话音一落,不仅青阑,就是费扬古也窘在当场。
  “你刚才说,你爱他,因为他是个完美的人。而我与你恰恰不同。”东珠说,“他若是完美之人,我倒并不稀罕。其实他与你阿玛虽有许多不同,但是他们都同样是天资卓越之人,只是你阿玛做事直截了当,因为他有他的天时地利,他可以不必顾忌许多。然而费扬古则不同,一半的汉人血统加之曾经饱受争议的亲眷,使得他空有救民于水火的理想却无处施展,即使他具备杀敌卫疆的神功,具有安民乐业的智慧,也必定要卧薪尝胆,经历破茧成蝶的磨砺。所以,他比常人要痛苦,做任何事也要比常人谨慎。不是他生来就懂得克己律人。而是因为他的悲哀与孤独有如深潭静湖,虽无人可察觉,但波澜不歇,一切痛苦唯有他独自承担。人生之路,他走得步步为艰,要小心、要克制、要隐忍、要屈从。他的人生并不完美。他要用隐忍掩饰才情,要用淡然掩饰苦涩,要用克制掩饰孤独,要用屈从掩饰寂寞。其实,他比任何人都需要爱。我爱他,是想让他更幸福。”
  这番话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了。
  青阑仔细体味着东珠的话,东珠说她爱费扬古是为了让他更幸福,而自己刚刚说的则是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自己便是最幸福的。
  只此一句,便分出高下。
  更何况,她还说出那许多的道理。
  青阑苦笑着:“我虽说不过你,但是我的心,日月可鉴。”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东珠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她的眼睛微微向上望去,这个时候她特别想看到夜空中的月亮。
  她眼神里的希望与向往无法言说,却不知自己伫立在风清月明中的清丽身影,让人感慨她是何等的惊艳。
  “相传有个花神爱上了一个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还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又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与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尊者都会上山采集春露为佛祖煎茶。于是她就选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绽放开花。她希望能见韦陀尊者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这就是韦陀花,又名昙花。你知道吗?当我四岁的时候见到他,就有那种识君一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此生,我愿为他为一株昙花。”
  说罢,她回眸一笑。
  笑颜清丽、清秀、清新、清灵,可谓“水木年华,婉兮清扬”。
  莫说是费扬古,就是青阑,在这一刻也不得不随之喜,随之悲,随之叹息,随之黯然。
  沉默半晌,三人相对无言。
  终于,打破僵局的,竟是费扬古。
  “何其有幸,今得两位如此评价。费扬古生长在一个满汉联姻的家庭中,小时候,在阿玛这边,族人们追着我打,他们叫我南蛮子。而在娘亲那边,又被称为小杂种、臭鞑子,同样是遭唾弃受排挤。人人都说我是汉人心、满人皮。小时候我不懂,我只觉得我阿玛能猎鹰捕虎、屡立战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娘贤淑聪慧才情不让须眉。为什么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呢?再后来是我姐姐,她与先皇相知相持原本是一对让人羡慕的佳偶,可是却在世人犀利、鄙夷的目光中如坐针毡,甚至是在千万人的诅咒中不得善终。”
  静静地坐在那里叙说当年的费扬古,身上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便袍,但却出尘如仙。他的脸上带着如风的温柔,不染半分尘世俗态。就算是曾经最为痛及心肺的往事如今提起已如过眼云烟,丝毫没有让他悲伤动容。
  “所以,我很怕,我怕别人对我好,我也怕别人靠近我。情义对我而言是千斤镣铐,放不下解不开,路走得越长,步履越艰难。对于天赐的命运,我不争不夺不怨尤;对于前路,我愿意勤勉奋争、甚至是以鲜血和生命换取应当属于我的荣誉。那是我唯一能替阿玛、娘亲、姐姐做的。”
  也许,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是想让两位佳人知难而退,但却事得其反。因为他的镇定自若,他的举重若轻,他理智的回避和画地为牢带着自虐性质的固守,更让人倾倒。
  “我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们其实都错了,我原本是汉人身、满人心,面对屈辱和否定,我也有所图,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成就自己。所以,我不会在未有寸功出师未捷时考虑儿女情长。”费扬古站起身,只把目光投向青阑,“至此,话已说尽。走吧,我送你出府。”
  “我?”青阑看了看东珠,十分迟疑。
  “不管你信不信。有人欲对昭妃娘娘不利,是我昨日在西山救下了她。你可以看到她背上的伤,那是从山坡滚落时被树枝和碎石划破的。现在情势不明,我不敢贸然行事,所以才将昭妃娘娘收留在此。你可以据此如实向令尊回禀。”费扬古说罢,便向外走去。
  “这,是真的吗?”青阑拉着东珠,有些难以置信,“有人要害你?”
  东珠苦笑:“是。”
  青阑疑惑极了,思忖片刻之后拉着东珠说道:“你放心吧,我瓜尔佳青阑绝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此事我一定守口如瓶。只是……”
  “只是什么?”东珠对上她的眸子。
  “他?”青阑欲言又止。
  东珠恍然,她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也全无把握。他,是不会给我们承诺的。或者说,不仅是我们,我想,他不会给任何女子承诺。所以,如果爱他,就唯有在心里念他、等他,大不了一辈子抱残守缺。”
  “哦?”青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珠,从她的眼神中青阑确信东珠所说的一切均发自肺腑,所以她在微微一怔之后便笑了,“好,那我们就等下去。”
  夜,园中寂静极了,幸而月光迤逦洒下温柔的光晕,安慰着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青阑跟在费扬古的身后,追随着他的步子,她不想被他落下,但是也不想跟得太紧,因为她怕这段路走得太快,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任她如何放慢步子,分离的那一刻终于还是要来临。
  他把手中的竹编六角玲珑宫灯交到她手中。“太晚了,叫人备了车,你拿着灯,也好照见回去的路。”
  青阑迟疑着,踌躇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达成心愿,让你不那么曲折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荣誉,你会接受吗?”
  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极的一闪而过的笑容,在青阑眼中却像是天际边划过的最耀眼的流星,瞬间便照亮了她的世界。
  “如果那样,那还是荣誉吗?”他问。
  “不是吗?”青阑反问,“做鳌拜的女婿,可以让你在官场省去许多的磨砺和奋斗,可以让你随意做你想的做事情,随你去领兵出征建功立业还是想管辖一省文治太平,一切都会很容易的。只要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证明你想证明的,那不是很好?那不同样是可以向亲人告慰的成就和荣誉吗?”
  他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荣誉,对我而言,那将是一种如同枷锁的耻辱。”
  “为什么?”青阑眼中有些湿润,但是她却努力展开笑妍,“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谈话都会感觉自己很蠢?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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