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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美人独步-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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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又笑道:“阿樾,姑母是想问你要句话。”
  黄樾恭恭敬敬地跪伏下来,“姑母您说什么,侄儿都应着。”
  皇后曼声道:“兄长如今年逾不惑,正是壮年,却也有野心,你是知晓的。幼子无辜,才降生不久,本宫怕他沦为兄长的利刃。”
  黄樾虽然平素爱犯浑,但到底是世家出身,皇后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他彻悟之际,心弦猛然一断,父亲的野心,陛下与皇后心知肚明,之所以容忍,是在等着转机,还是旁的?若是父亲执意要扶持小皇子,他年幼,自需倚仗母族,将来父亲或可权倾朝野。
  这……
  黄樾心底犹疑,却晓得厉害,一时后怕不已。
  皇后道:“你心里清楚的。你日后可愿收敛起性子?”
  他飞扬跋扈,在银陵城开罪了不少人,皇后这番话,倒像在提点他,将来继承黄氏,不可学他父亲,将只手伸入朝堂不说,还妄图篡改皇命。
  但子承父业,他父亲黄中谷对他的教诲和提点,多年始终如一,便是让他学会做人上人。
  他犹豫之际,皇后也看出了黄樾内心之间的挣扎,便坦然摇了摇头。
  “阿樾,太子在局中左支右绌,饱受刁难和非议,你父亲对他,犹如逢一大敌,将来争锋时,你难免也要与太子为敌。”
  黄樾咬牙,“阿樾不会。”
  他怎么会与表哥翻脸,绝对不会。
  皇后微微颔首,“姑母要你这句话,来日,不论如何,你都要为太子护持,这一点,做得到么?”
  他父亲膝下五子,他虽是嫡长,但父亲显然偏疼行为处事与他一般无二的老二,老二要是抢夺先机,挖走了黄氏的财力势力,他必然晚景凄凉,还任由他们继续威风赫赫,这是让黄樾最不爽的。
  他最不爽他们得意洋洋,他偏也要将实权绑在手心里不可,看谁敢逆他心意,敢欺负表哥。
  “阿樾能做到。”
  少年说话掷地有声,皇后沉默地一叹。
  黄樾幼时长在自己膝下,时常入宫来玩。
  太子长他五个月,但那会儿已是少年老成,凡事自有主张,且不怎么有喜怒之色,待谁都自是一股含而不露的威仪。黄樾偏偏爱逗他,只要是让他皱一下眉头,他都能高兴老半天。
  后来……
  黄樾失魂落魄地出了宫。
  言诤正是大喜,方从洞房花烛夜里回过神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在甬道狭路相逢,黄樾心思澄澈,满脸的失落瞒不过人,言诤一瞧,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黄公子,这是——”
  黄樾诧异地抬起头,“你没同太子表哥出城?”
  言诤戏谑道:“殿下有佳人为伴,我在,他会生气的。”
  佳人……黄樾一想,那日的确见到步微行挽着一个清秀少女,当时只以为她是太子表哥的侍女,没想太多,可表哥自幼不喜女色,何时收过侍女,本来他就该想到不简单。
  黄樾苦涩地将手收回衣袖之间,掩盖了因用力暴起的青筋,姑母的话言犹在耳,他不能再任性了。
  言诤面露惊讶,这个黄樾今日似乎分外不同了些,到底哪处不同,但却又说不上来,古怪得很。
  小皇子满月宴这晚,宫中设了家宴,黄中谷携了几个儿子入宫面圣,一家人共叙天伦。
  小婴儿今日一反常态,乖得很,不哭不闹,被黄樾逗得呵笑连连,小嘴儿一张一合,发出咯咯的笑声。
  文帝与爱妻笑着在一旁看着。
  百千佳肴被捧出,琉璃盏、碧玉壶,紫金玛瑙、海棠璎珞,珠光鬓影之间,笙歌曼舞,甚是祥泰。烟火昌繁,此夜银陵同庆,长街古道上游人如织。宫廷内帷之处,尽是繁华喧嚣,热闹鼎沸的人声、翩翩旋转的罗裙。
  只是唯独不见那本该坐于庭宴之间的太子。
  黄中谷固然失望,但这几日,宫里换了数名宫人,黄嬷嬷被退回府,便说明皇后有敲打告诫之意,他且暂时收敛,今日做足了舅舅姿态,送了长命锁、平安符、百家发与千户米,这在民间有祈福安康的传说。
  众宾欢飨,唯独黄樾望着小阿朗出神。
  小家伙太能笑了,还没有牙齿,眼睛也没有张开,肌肤方褪了红,露出婴儿的乳白,但却仿佛能耳听八方似的,他说几句笑几声,他便附和连连。
  黄樾就望着小阿朗,想到了表哥。
  他从来不笑的,也不哭,有一回他偷偷将青蛙塞进了他的靴子里,太子也不动声色,当着他的面儿,将那只青蛙宰了,血淋淋的,四分五裂地摊在他脚下。
  黄樾默默地一叹,摸着小婴儿的脸颊,在心中自言自语:“什么时候,你哥哥能对我好点儿?我也就是很单纯地……喜欢他啊。”
  太子殿下极为难得地打了个喷嚏。
  他握着手中的竹简,若有所思。
  马车颠簸着,霍蘩祁本来有了困意,又迷迷蒙蒙睁开了眼,见他还在看书,便替他将竹简收了,“车里呢,容易坏眼睛。”
  说罢,她便将竹简收入了自己怀里。
  太子殿下开始反思是否对她纵容得太厉害,越发敢骑到自己头上了。
  见霍蘩祁靠着车壁要睡,他伸手要敲她的脸蛋,但才碰到她柔软的颊,便改成了抚摸。
  她闭着眼睛,嘴唇轻轻地翘起来,“阿行,我没有父兄,但是现在对我来说,这都不算遗憾了。”
  她将竹简抱得紧紧的不撒手,生怕他夺走了,步微行知晓她是有心照顾自己,连夜里也不让他点着灯看公文,他自幼被文帝管束得极为严苛,对旁人干预自己的私事本来十分不耐烦,但是遇上她,他耐着性子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妥协。
  到了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都纵容她到什么地步了。
  霍蘩祁睡醒了,马车停在溪水边,葱茏的碧树底下。
  有段时间,霍蘩祁追着他,想跟他到天涯海角的时候,抱着小团团,似乎也是睡在这么一景里。
  她有几分害羞,因为她正趴在男人的胸口,这倒不说了,她还流了一串口水,弄湿了他的衣裳。
  他的衣衫虽然单调,但是不可否认地贵。
  她悻悻地抬起头,只见男人漆黑的眸犹如山雨欲来,闷雷滚动似的,她小心翼翼用衣袖替他擦口水,“那个、那个我会赔你的。”反正她是做这生意的。
  他不说话。
  霍蘩祁便又嘀咕道:“还不如你把衣裳脱了给我,我也拿你一件,才算公平。”
  说音未落,霍蘩祁的手里便多了一只包袱。
  她曾经想追着男人算账,为了一件让人害羞得抬不起头的肚兜。但是此时,那件肚兜终于兜兜转转回到了自己手中。
  霍蘩祁先是一怔,然后,又羞又喜地翻看了几眼,果然是她的,匀称修长的并蒂莲花,连花色都仿佛还是新的。
  步微行道:“还你了。”
  那口吻,像在骂她小气。
  霍蘩祁哼了一声,“这是我阿娘一针一线亲手给我绣的花样儿,你要是喜欢,我做个别的给你。”
  步微行冷笑,“孤凭什么喜欢?”
  霍蘩祁也学他,叉腰冷笑,“你不喜欢为什么早不还给我,还贴着身藏?你你你、你变态!”
  “……”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药,太子殿下只想将这身洗不脱的污名给抹了。
  他睨了霍蘩祁一眼,沉默地推门,下车。
  他束了长发,以金冠簪之,一袭绣着赤金龙纹的缁衣,霍蘩祁偷觑了几眼,靠在马车上默默地想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这身气度藏是藏不住的,但是这一次,她希望能自己报仇。
  心绪几转,霍蘩祁放下肚兜,起身下了车。
  阿大他们就近起了篝火,正在烤肉,远远见到殿下走到了花树底下,经冬的霜枝虬根百曲,结着晶莹的淡花,衬得男人眉眼莹然,恍如玉人。霍蘩祁偷偷地跟上来,小手扯了扯他的玄裳,“阿行,你别生气嘛。”
  他没回头。
  霍蘩祁见他耳朵微红,心下一诧,随即又忍俊不禁,捂着嘴问:“难不成,是害羞了么?”
  步微行微懊地捉住她的手,“你知道,孤见到那只肚兜的第一眼,想的是什么么?”
  霍蘩祁顺着他的话,惊讶地点头:“肯定是天命姻缘啊。”
  “……”


第57章 骄女
  从他在皇后面前亲口承认“非她不可”开始; 她便大胆了。这是他承诺予她的安全感。
  步微行乜斜了她一眼,非要泼她一盆冷水不可。
  “直觉告诉孤,这是个蠢女人。”而且; 长得很圆。
  真如此; 他还偷偷藏起她的肚兜?霍蘩祁不信。
  步微行没有解释。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
  从看到那块肚兜之后; 足足一整晚,他近乎魂不守舍。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妃; 诞下他的那一晚; 她便已经魂归黄泉; 那个疯了的老嬷嬷在告诉他实情之后,也曾经偷偷塞给他一块肚兜。
  那是他母妃在孕期为孩子缝的,也是大红大绿的绸子铺底; 渲染了娇艳的并蒂莲花。母亲的针脚细密温柔,一针一线都是期盼与爱。可惜他专横的父亲不肯让这唯一一件信物存留于世,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皇后的针线也不错,但她是中宫之主; 已鲜少亲自动手,宫中绫罗如云,他却没穿过母亲亲手缝制的衣裳。
  后来; 索性省了麻烦,便到哪儿去都是一袭玄裳。
  教人单单瞧见他一袭玄衣便敬畏,不敢亵渎便好。
  他负着手,姿态万千的晶莹雪枝蔓延过他的发冠; 一滴融化的水泽落入了他的墨发里。霍蘩祁不想再计较肚兜的事儿,将他的衣袖拽住,两人一齐退到溪水边,她踌躇半晌,但所有决定,还是想与他说,“我同你商量个事。”
  步微行看向她,长眉微挑。
  霍蘩祁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微笑,“那个,我想单独回芙蓉镇一趟,就不和你一道走了。”
  她说完便捂住了额头,本以为男人会勃然大怒,至少也该生气一下,但是他不动颜色,只反问道:“为何?”
  霍蘩祁解释,“是这样,这次我带了二十两金,足够排场了。我是想亲自将霍茵她们母女吓唬一下,然后你再跟来,将她们绳之于法好不好?”
  杀人者偿命,到底是要按大齐律来处决。这点霍蘩祁拎得清,她只希望,能凭着自己的手段,让霍茵尝到教训。
  “好。”
  他答应得极快。
  霍蘩祁一时怔然,准备了半日的说辞,竟在此时英雄无下场之机,她干巴巴地舔了舔下唇,眉眼弯弯,俱是笑意。
  等她放开手,他照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孤让阿五暗中随行,他为人谨慎,孤会……放心些。”
  “嗯,我知道啦!”霍蘩祁跳起来亲了他一口,然后捂着通红的脸蛋兔子似的窜走了。
  风曳起男人的玄裳,也曳起了他的薄唇。眉眼淡然,宛若山水相逢。
  ……
  杨氏自从那日之后夜夜不寐,时常梦到霍蘩祁母女来索命,梦里头老的小的长着血口,满脸狰狞的冷笑,嗤她们母女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要带她去地府治罪。
  杨氏便惊叫着醒来:“冲我来,放过我女儿!”
  有一回正巧在霍老大怀里醒来,醒来时,她满身大汗,只见霍老大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那目光如火炬般烫人,她知道霍老大起疑心了,自此后愈发战战兢兢,找了各种借口躲着霍老大,夜里也不肯再与他同床。
  岂知霍老大也不是蠢人,杨氏此前日日讨好献媚于己,巴不得将他绑在榻上,用她那十八般媚功苦苦纠缠,霍老大年老不中用,几度被她榨干,他躲着几日,杨氏却讽刺他嫌弃糟糠妻。
  如今这刻意为之的疏远,倒让霍老大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儿,他雇了一个心腹,日日跟在杨氏屁股后头查探。
  杨氏倒没什么异样,自打女儿嫁给桑家为妾后,她日日去亲家家里串门,喝几盏闲茶,与女儿说说话。
  才出嫁半个月,霍茵原本唇红齿白一个美人,生生瘦了一大圈,面容苍白,每回杨氏见她,总见她哭得眼泡红肿,杨氏咬牙道:“那桑田欺负你了?”
  霍茵抹着眼泪,知晓杨氏的脾气,她不敢放任杨氏去开罪桑家,忙劝着拉住母亲,“阿娘,您是知道的,桑二哥心里头有别人,如今我做了他的妾,他的心上人说什么也不肯嫁过来了,他心里恨死我了。成亲到现在,他都不肯来我房里……呜呜呜,阿娘,他恨死我了!要是我早知道,我也不肯的……”
  桑田心中只有自己月下吹箫的弄玉,旁的娇花一概入不得眼。
  只是杨氏母女沆瀣一气,那日在桑家磨坊里,硬生生在豆腐里下了迷药,诓得桑田花钿委地之后,霍茵更是恬不知耻迷|奸了桑田。
  桑田知晓后,自是大为羞愤,他对女流之辈素来温和谦恭,当时亦恨不得一气之下打死霍老大了事。
  杨氏更是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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