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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美人独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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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了。
  从未有那一刻,让她像此时笃定。
  她只是消失了片刻,他便如此担忧。
  在步微行莫名所以地见她满眼眷恋时,少女倏忽如飞鸟投林似的重重扑入他的怀抱。
  再冷硬的心,亦瞬间融化了数万丈坚冰。
  太子殿下拿她毫无办法,将少女纤细的腰不容置喙地揽住。
  霍蘩祁甜甜地闭上眼,“对不住,让你担心啦。”
  美色迷惑不了太子殿下,他只是微微眯了凤眼,便淡然道:“你说,孤该如何罚言诤?”
  霍蘩祁瞬间娇躯一僵。
  步微行沉声道:“自己说的,不再与言诤走得近,也是骗孤的?”
  霍蘩祁继续傻。
  “你们二人阳奉阴违,要孤怎么罚?”
  他三句逼问杀得霍蘩祁手足无措,竟忘了,逼问人犯他有一百种方式,不单是屈打成招,自然还有别的。
  霍蘩祁讷讷地埋了头,在他怀里乱钻,瓮声瓮气道:“嗯,不要追究了!人家知道错了,都说了对不起了,太子殿下宽宏大量……”
  他嘴唇一动,将人从怀里拎起来,“孤今日不将言诤打得不良于行,便不能给你们长记性!”
  霍蘩祁傻了,“不行!你要一视同仁,打言诤先打我!”
  不知道那厮给霍蘩祁灌了什么汤药,净护着他。
  步微行眉心一凝,霍蘩祁便伸出了小手抚过他的眉骨,“你别生气,一会又该头疼了。”步微行无奈地叹气,拿她毫无办法,霍蘩祁柔软的手沿着男人修长迤逦的眉峰滑落,痴怔地问:“事情解决了吗,可以离开了白城了?”
  步微行淡淡地“嗯”了一声,拉了她的小手往外走。
  他的女人求情,只好饶恕言诤。
  没想到言诤这厮来得偏巧,好死不死撞上来,步微行一见他便脸色一寒。
  言诤来不及细思,方才慌张跑来就明白,太子殿下早就看透了他的小把戏,“扑通”一声跪在了步微行身前,“属下有罪!”
  步微行已不愿计较他的过错,扯了扯唇,冷淡道:“起身。”
  言诤忙掸掸膝头灰屑,挺正立好。
  步微行吩咐下去,“备好纸笔和信鸽,孤申时回船,准备启航。”
  言诤大惑不解,“殿下,您这是要去——”
  步微行侧眸看了眼身边的霍蘩祁,“谁也不许跟来。”
  “这……”言诤正要劝谏,但步微行眼眸冰冷,言诤今日犯下大过,不敢再惹得他不快,“属下这便去准备。”
  步微行将身上的缁衣外袍解下来,披在了霍蘩祁的肩头,“山里冷。”
  霍蘩祁见他脸色凝重,下意识道:“我们要去山里?”
  步微行颔首,眼眸掠过了一丝矛盾,“去见一个人。”
  山道蜿蜒,出城便见黛绿相融,日晖为起伏山峦镀上了一层滚金的峨冠。
  风袭来,千峰万壑,俱是枫林瑟瑟之音。
  涧户寂静无人,脚踩在落叶上,唤醒了泥土和绿叶的清香。
  他一路沉默。
  霍蘩祁按捺不住沉寂,想趁机替言诤做个媒,“言诤心中有个女人你知道对吧,他对双卿也是一往情深。”
  步微行分毫没有她预料之中的执拗,反而极为爽快,“回银陵之后,孤亲自为他赐婚。”
  霍蘩祁“哎”一声,表示惊奇。
  步微行微弯薄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总要有人先出一个头。孤不介意让他身先士卒。”
  这应是他上山来第一个淡淡的笑容。
  霍蘩祁虽听不明白,但莫名安心下来。
  但他幽冷如霜、露出微微隐痛的目光,让她还是心头涩然,茫然地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让他这么不快乐?
  远远望见一块石头碑,露出隐约一角。
  步微行道:“皇后出阁以前,曾是白城人。”
  霍蘩祁困惑,此时提到皇后,是为什么?
  莫非,正因为他母后是白城人,所以他才应胡丞之邀,来一观皇后故里?
  步微行敛唇,目中有一缕显而易见的讽刺。
  两人已经到了绿水之外,丛丛碧树之间,微拱起的小丘上竖着一块被风霜剥蚀、倔傲孑立的墓碑。
  近十步之内,霍蘩祁已察觉到这是一块墓碑。
  原来是祭拜,霍蘩祁忙收敛了不敬的笑容,“你带来是为了吊唁你的亲人?”
  步微行点头不言,眉眼沉凝如冰雪。
  终于停在了墓碑前。
  霍蘩祁望向那方板正端立的石碑,碑上的铭文、祭奠的名字犹如水落而石出,清晰地、一笔一刻地杀入眼中,闯入心底。
  她眼底的温情忽地,一寸寸冰冷下来,嘴唇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步、微、行、之、墓。
  碑上的名字,是他自己的。


第39章 身世
  骤然看到一块活人的墓碑; 霍蘩祁惊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沉稳如他,薄唇于那抹厌弃的嘲弄之中抽出了一缕令人如雾里看花的笑意,“不用怕; 那不是我。”
  为了安抚吓得不轻的霍蘩祁; 他的手落在霍蘩祁的肩头,替她拂落沾衣的落花; 漆黑而沉宁的眼深如子夜,“里面没有人。”
  霍蘩祁不明白他眼下是什么心思; 但听到不是他的墓碑; 荒唐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步微行望向墓碑,缓缓道:“这块坟地,原是黄氏祖坟所在卧龙之地。可惜后来黄氏满门; 随皇后一荣俱荣,迁居银陵,这块地渐渐荒芜,这原本风水绝佳之地; 竟成无人问询的孤冢。”
  霍蘩祁抱着他的手,轻轻滑下来,“你还没告诉我; 这里面的人是谁。”
  她隐隐地察觉,那广袖之下,微微颤抖的手腕。
  不过那只是须臾,步微行漠然道:“算是我的皇兄。”
  “啊?”
  无怪她震惊; 因为天下皆知,陛下只有一子。
  步微行徐徐侧过眼眸,“我知道你的疑问,现在,我告诉你。”
  十九年前,永历元年,春。
  皇后与一名婕妤同夜生产,当晚皇后情势危急,陛下死守椒房殿外,未曾去看过婕妤一眼。
  陛下期盼皇后得子,可惜天不遂人愿,皇后只诞下一名死婴,而婕妤生下一子。
  那晚,婕妤得知所生为皇长子,激动惊喜得彻夜难眠,因为皇后独宠已有三载,陛下罕能宠幸后妃,她为陛下生了皇长子,以为此后自能平步青云。
  但她没等到皇长子长成,没等到太子册封,甚至,当晚连陛下一记青眼,一声关怀宽慰都没有等到,而最后天将明时来的,只是侍女婆子们阴凉的白绫,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慌乱地将襁褓里的儿子抱去,死难瞑目。
  当晚婕妤暴毙。
  事实成了——皇后诞下麟儿。
  这一切偷龙转凤之计安排得如何巧妙,阖宫上下,知情人被做了如何精妙的安排竟至于一个个哑口无言,当此事从未发生过,都已不得而知。
  帝后恩爱之佳话,仍是民间茶余不绝的谈资。
  太子照皇帝陛下心意,长在皇后膝下,直至九载之后,冷宫之中疯了的老婆婆意外闯出禁地。
  皇帝陛下处理完朝政之事,正往寝宫去,九岁小儿却正跪在他的白玉龙纹除上,一袭冷玄的盘螭云纹落霞锦绣长袍,跪得笔挺而固执。
  “求父皇给儿臣生母一个交代!”
  陛下一愣,挥退左右,上前质问:“你说什么?”
  太子不卑不亢,扬起头,冷脸重复:“求陛下给儿臣生母一个交代!她为何而死,儿臣到底是谁的孩子?”
  陛下龙体一震,直至伺候左右的宦官禀告,今日疯了的冷宫嬷嬷竟有三头六臂,闯入了太子寝宫。当下陛下便已明白,但仍不松口,“你母是皇后,当朝国|母,莫听了几句外人疯话,便被离间!”
  太子固执,不肯走,一直跪在寝宫殿外。
  陛下知道他自幼倔强孤傲,冷冷一笑,拂袖而去,只道:“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父皇母后的教导,竟是在你身上白费!”
  是夜,回宫的皇后得知,便急急赶来向陛下求情。
  陛下只道:“他愿意跪,便让他跪着,什么时候想清了,自然放他回宫。”
  皇后心疼,抱着儿子只问:“你何苦同你父皇怄气,这次又是为了几句孔夫子的话?”
  儿子自幼不喜儒学,离经叛道,与皇帝陛下的观点格格不入,常为了几句圣人话闹得不可开交,谁也劝服不了谁,陛下常骂他“混账”,命宫人将他那些私藏书都烧了个精光。
  皇后以为这回又是为了四书五经上寥寥之言,问他何必。
  太子执拗不肯起身,道:“母后原来至今被蒙在鼓里。”
  恩爱的佳话,是用别人的性命成全的。
  为了皇帝的一己之私,为了他的虚伪和暴虐,他的母妃付出了性命。
  可他知道怪不得皇后。
  只是,他却犹如一个被人愚弄、被人提着木偶线戏耍的傻子。
  宫中之人都纳罕,为何陛下独宠皇后,对独子却冷淡疏远,严厉责骂。
  直至太子知晓,这世上原来还有另一个步微行。
  皇后怀孕时,帝后二人耳鬓厮磨、缠绵卧榻时便为孩儿定了名字,可惜当年皇后诞下死婴,自己也因难产险些罹难,不得已,他成了那个儿子的替身。
  而可笑的是,陛下在皇后故里,为他们真正的儿子立了碑。
  他每每想到,都只能感到来自亲生父亲的诅咒。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霍蘩祁眼眶红湿,震惊地听罢,“你当时——很难过吧?”
  步微行默然敛唇,“恰恰相反,我从未觉得难过,也从未觉得不平。”
  霍蘩祁怔怔地,泪水漫出眼眶,她用尽全力地、严丝合缝地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那缕满溢而出的温热和湿润,将心煮沸成一股岩浆,又疼又涩。
  步微行道:“碑上本无名字,只有祭奠铭文,这五个字是我自己让人刻的。”
  霍蘩祁一惊,“你为什么……”
  步微行抚了抚她的长发,“我告诉陛下,即便,我用了这个名字,且一辈子用这个名字活着,我也只是我,不是别的任何人。”
  “嗯。”霍蘩祁认同地点头,满眼酸涩与喜悦。
  她抬起手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清风徐来,将两人层叠的薄衫缠绵地卷在一起,步微行噙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戏谑,“哭得难看,我不是带你来哭坟的。”
  “……你,你坏。”
  霍蘩祁嗔怒地嘟嘴,软拳头砸他胸口。
  步微行将她环在怀里,语调温然,“许是从小陛下便不待见我,我也不大喜欢他,凡事都与他反着来,他以仁孝治国,我偏偏喜欢酷吏刑罚,他独宠椒房,我偏偏疏远皇后,他觉得我难成大器,我偏想证明给他看。”
  那口吻里,竟有几分少年人吹嘘卖弄之时飞扬的骄矜和倔强。
  霍蘩祁忍俊难禁,“嗯,可是皇后没错啊。”
  说罢又抿住唇,即便皇后无辜,但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心中有刺,无法原谅,也是情有可原。
  坟前青草繁茂,风一拂,斜阳半落,矮身而过的浓密莎草伏低,那石碑矗立得稳固而孤独。
  霍蘩祁想说既然是他兄长,照料一下墓碑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没来得及提出这话,另外一个念头飞入脑海。
  “你和陛下的赌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步微行道:“那个已经不重要了。”
  “那、那你身上的伤不能不重要……”
  步微行抿唇,淡淡道:“偷看男人身体还如此理直气壮?”
  霍蘩祁闹红了脸颊,滚烫的脸蛋如火烫的果饼子,鲜艳可口。
  男人蓦地扬唇微笑,“是我自己弄的。”
  霍蘩祁一怔,与他四目相对,怎么看却都不像开玩笑。她知道,他几乎不开玩笑的,可还是难以深信,“哪有人会……会用这种法子自残的?”
  如此残忍阴暗的刑法手法,他是如何下定决心用在自己身上的?
  缁衣广袂之下,他的手掌握住了她滑腻如脂的柔荑,男人身体微倾,低低地道:“数年之前,大概与陛下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我亲自巡视了大内密牢,翻阅古典,着手定了十八套刑罚,用玄铁制了十四种刑具。有人劝告,说这些阴邪,绝不可广存于世,不能用。我便道,既然如此,我先试了,让他们闭嘴。”
  霍蘩祁怔怔地,忽然怒道:“你是不是傻子!这些刑具伤在身上一辈子都抹不掉痕迹了!”
  哪有人为了赌一口气,便将自己置于如此水深火热之中的?
  第一次被女人喝骂,心中竟五味陈杂,他望着少女盛怒如火的眼眸,缓慢地启唇,“只试了四种。”
  霍蘩祁愤怒又心疼,哪有人这样的,哪有这样的的人,她擦掉眼底的泪,冷冷道:“为什么第五种不试了?太子殿下多能耐!连自残这种事都能做得如此冠冕堂皇!”
  她扁着小嘴,固执地扭过头,不理他。
  可清润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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