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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美人独步-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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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等圆圆赚足了银子,有了真正落脚的地方,便回来看你。
  霍蘩祁默默回望一眼,与母亲生前相依为命的地方,脉脉不舍地出了深巷。
  大雨如注。夏雨犹如咆哮的虎狼般嘈嘈切切,罗襦湿透了,黏腻地贴在身上,霍蘩祁只得抱紧了包袱冲出小巷。
  但一出巷口,没走到有人烟处,后脑忽地一痛。
  霍蘩祁没有任何呼声,便瞬间随着满天落雨一道花钿委地。
  两个壮汉跟着套上一个猪笼,利索地将人装了进去,横着抬了起来。
  满脸麻子和褶子的大汉,忧心忡忡道:“一棒子打晕了做甚么?”
  另一个横生肥油的胖汉冷笑,“那婆娘说好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谁知是这么个骨瘦如柴的,又是要浸猪笼的,早早扔河里完事!都说了要浸猪笼了,就说明不清白了,难道你还能下得去嘴啃么!赶紧抬走扔河里!”
  “妈的,每次都得听你的!”麻脸汉虽满脸的不乐意,但还是抬了人便绕小道走了。
  此处离芙蓉镇最近的一条城中河不过百步路,两人沿着沟渠下去,矮身而行,草丛里犹如滚了一条蛇,不一会儿,到了水深的地方,两人一对眼,便将猪笼滚下了水,夺走霍蘩祁的包袱,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下水没一刻,霍蘩祁便醒了。
  她一挣扎,便觉得全身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
  人在水下,来不及多想,她只想冲出牢笼,用力拍打撕着竹筐,可是猪笼太紧实了,她找不到出口,生平第一次,霍蘩祁陷入了灭顶的恐慌之中。万万没想到,芙蓉镇人情温和,连街头闹事都罕见,竟然会接二连三有人犯命案。
  “啊——”到底有人没有!她被困在里面了!
  霍蘩祁一张开嘴,大股的水便灌入了口中,呛得失去了意识。
  夏雨暴躁地砸落,水面犹如大珠小珠一般散落了满河晶莹。
  这是大齐二十来年罕见的大雨,芙蓉镇背临崇山,此水从山上溪涧之中冲刷而下,十年来头一次河水泛滥,奔腾着滚滚西流去。
  蓬盖上淅淅沥沥打着雨珠,步微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阿大撑着伞过来,不敢开车门,嚷嚷道:“殿下,雨下太大了,这个时辰霍小姑都没来,看来是不会来了!”
  “言诤。”步微行烦躁地扔了竹简。
  阿大咬牙道:“言诤回镇上了,他说去看看霍小姑是否在家。”
  话音刚落,言诤便从后头赶来了,步微行推开马车门,疾风暴雨打入车窗,缁衣尽湿,他沉着脸等着,言诤将手里的一柄伞放入马车,失望地说道:“殿下,不用等了,霍小姑不在家,这一路上也没人。属下方才打听到,顾公子的队伍已经动身,她一定是跟着顾公子去了。”


第26章 功夫
  霍蘩祁醒来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当日山里河水泛滥; 她被洪流冲到了江边,离芙蓉镇有二里水路,到了岸上; 被当时要收网的渔夫打捞上来了; 安顿在了渔夫家中。
  霍蘩祁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回芙蓉镇找他,但是渔夫的妻子云娘告诉她; “小女郎,你的腿被河石撞上了; 流了不少血; 好容易才给你包扎上; 你可不能乱动,仔细伤口崩开。”
  她摸了摸疼得没有知觉的左小腿,然后; 又愣愣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包扎着几圈白绷带,额头也撞了个大包,却疼得要紧; 她“嘶”几声退回竹床上,傻着望着云娘。
  云娘替她盛了一碗粥,递给她。
  霍蘩祁跟她聊了几句; 才发觉已经过了两天了。
  回去没有用,他走了。
  古道热肠的云娘见她泫然含泪,便猜到了,“小女郎; 你是同你情郎走散了?怎么会掉到河里?”
  “我、我不知道。”霍蘩祁仔细回忆,然后后脑一阵疼,想了许久也每个头绪,忘了是怎么被扔到河里的了。
  云娘叹道:“我那口子拾起你的时候,你被关在一只大猪笼里——小女郎,别怪云娘眼力好,一眼就看出了你的处子之身,你是不是同别人有了什么过节?”
  过节?
  除了大伯母、霍茵不喜欢她,就是镇上那几个心气儿高的少女了,但她与她们之间的仇怨,能深到欲将她杀之而后快么?
  云娘将调羹也给她,放了点醋在竹床旁的碟子里,“想不通便慢慢想吧,先吃点粥,吃完了休息会儿,把伤养好了才能回家。”
  霍蘩祁见她要走,心里一急,“大婶,这、这离芙蓉镇有多远?”
  “芙蓉镇?”云娘先是一愣神儿,便又笑道,“十几里呢,我家那口子打渔总走得远!这得要过了河才能到,你现在得养好伤才能……不如你告诉我你家里人住哪,我让人来接你?”
  “没、没有家里人了。”
  霍蘩祁黯然地用调羹拨碗里的玉米粥,云娘也不禁后悔说错了话。
  她用完粥膳,与云娘又聊了会儿,正要睡时,耳中却听见外边传来了“嗷呜嗷呜”的声音,霍蘩祁一奇,只见打渔归来的黝黑渔夫道:“是山里捡回来的小狼,母狼被大水冲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云娘揪着衣裳扭过了头。
  渔夫道:“云娘拿棍将它一条腿打折了,这会儿正疼得叫唤。”
  霍蘩祁听不得这么凄厉的小狼叫声,便撑着一条腿要出门,云娘虽不甘愿,也上来搀扶了她的手,带着一瘸一拐的霍蘩祁出门,只见门槛底下乖巧可怜地趴着一头雪白的狼崽子,耷拉着耳朵,恹恹地舔着受伤的爪子。
  “真可怜。”和她一样可怜,都是没有娘的孩子。
  霍蘩祁蹲下来,将受伤的腿搁在地上,将小狼崽顺了几下毛,怜惜地看着它。小狼崽子一身雪白的皮毛滚了泥灰,碧幽幽的眼睛无辜地扬起来,受伤地望着自己,拿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小手。
  “它有灵性!”
  霍蘩祁有点欢喜,抬头去看云娘,云娘却脸色泛青,颤抖着转身推门走了。
  霍蘩祁不解,渔夫怅然地直叹气,“你也别怪云娘将它打成这样,去年……去年我们儿子上山挖草药给娘看病,被狼叼走了,吃得只剩一副空壳……”
  “对、对不起……”
  霍蘩祁愧疚心虚地垂下了脸,她不知道云娘和狼有这么大的过节。
  渔夫虽然惋惜,但是也强颜欢笑,“但是那头灰狼已经被我打死了,这头白的跟它不同种,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狼可怜,等会儿我上灶台烤俩饼给它吃。”
  霍蘩祁感激地说了几声谢谢,虽然她遭逢不幸,被人构陷罹难,但是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居多的。
  她将狼崽子抱起来,小狼身上热,抱着暖烘烘的,霍蘩祁忍不住亲了它一口,“你有吃的了,狼崽子,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团团!”
  她孩子气的话让屋内拿起针线的云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吃自己孩子的恶狼与这匹小狼无关,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过不去这个坎儿罢了,这一年她和丈夫费尽心思也没怀上,以后怕是难了。云娘想到这个,便忍不住心酸难抑。
  小狼嗷呜嗷呜地喊,霍蘩祁又哭又笑地摇着它,“等会儿就有吃的了。”
  傍晚,晚雾迷离起来。
  渔夫家背临长河,到了涨水的时节,远远地听见滔滔之音,素白的月从水面爬云而上,到了碧柳的芽尖上,犹如淬了满身寒霜般清冷。
  霍蘩祁望着一颗一颗晚星,小狼崽子趴在她怀里砸砸吃着肉饼,浑然想不起来自己母亲已经被那条大河带走了,也想不起来自己满身是伤似的,霍蘩祁没它这么达观,有口吃的便能无忧无虑了。
  云娘催她去睡,她说等一会儿,抱着小狼直笑,“姐姐前几天失了一个人的约,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还在原地等我么?应该不在了罢,他可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有点儿怕他。我想,等我伤好了就去找他,满大齐找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去银陵。”
  她打定主意就什么都不怕了,抱着小狼崽又亲了一口。
  狼崽子害羞似的,抱着肉饼蜷成了一坨。
  霍蘩祁指着它又气又笑,“你可真是护食!没白起这个名字,团团!”
  狼崽子什么都听不懂,一边缩着一边用爪子埋着脑袋吃。
  霍蘩祁于是无可奈何地进了屋,见云娘还在等下刺绣,她想了想,将衣服里兜翻出来,撕了一张银票,银票湿了又干,硬邦邦的又有了褶痕,云娘见状吓了一跳,霍蘩祁不好意思,脸红地说道:“不好白吃白住你们的,请云娘一定收下。”
  云娘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也就收了,霍蘩祁见她女红活儿超凡入圣,似乎造诣颇深,正巧她近来有了点心得,便托着一条伤腿坐过来,央着云娘教自己。
  一听霍蘩祁还要给钱,云娘便笑,“算了,你的钱留着作盘缠,方才给的就算学费了,我在刺绣上有点儿心得,以前也是芙蓉镇的一等绣女,教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多谢云娘!”
  霍蘩祁留下来,一边养腿伤一边学着刺绣,再顺便用吃剩的饭菜喂团团。
  云娘数度问她,对那场落水还有没有记忆,霍蘩祁总是想不起来。但她知道就算要查案,也要先有人脉,才好打点上下,否则侯县令不会开堂,更不会抓出凶手水落石出,她现在出了芙蓉镇,别人也只以为她死了,不会再来找麻烦了,所以霍蘩祁只想赚钱,有了能力才能回家,替自己替母亲白氏报仇雪恨。
  在云娘一针一线的教导之下,霍蘩祁的绣工突飞猛进,将先前掌柜给的秘笈用到了实打实的刺绣工夫上,云娘也赞不绝口。
  “雪钱丝上可以绣花么?”
  云娘一听,先是微愣,然后笑着指她的脑袋,“你是怎么想的!雪钱丝又薄又轻,怎么能用来刺绣!”
  云娘觉得霍蘩祁异想天开,但是霍蘩祁并不气馁,反而拍胸脯道,“要是哪天我真成了,我请师父帮我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师父不能不答应。”
  她非要唤自己“师父”,云娘无奈只好答应,一听便又笑了。
  但她不也嘲笑霍蘩祁痴人说梦,前朝曾有人传了不少缂丝画下来,这门手艺现在是失传了,说不准将来真有人成。
  霍蘩祁伤养好了,云娘就开始鼓动她回芙蓉镇去,霍蘩祁只得告诉她自己无依无靠了。
  云娘一听,惊讶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是跟着情郎出走的,但是路上遭奸人所害?”
  霍蘩祁:“……”
  不知为什么,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云娘听罢摇摇头,“戏文听多了,原来还有真事儿。想来你有了情哥哥,旁人嫉妒你。”
  越说霍蘩祁脸越红,嗔怪地瞅着她,让她不许说了。
  云娘便笑,“阿祁秀外慧中,又能干,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动心?”
  霍蘩祁小脸滚烫,低低地埋下了头,“他可不好相处。”
  云娘抚掌,“原来是一块冰?”
  “嗯。”霍蘩祁头疼起来,“但是我现在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真找着他了,怎么面对他,我还……什么都没想好呢。”
  云娘拉着霍蘩祁躁动不安的纤手,凝睇着她笑,“我那口子年轻时傻得要命,成婚那几日总是不说话,媒人将他拽上门来了,也一个字儿不敢往外蹦!就拉着他不停地说。两个人,一个人不肯主动,另一个人就要主动啊,他冷,你就热,这不就完了!”
  霍蘩祁知道,云娘说的是肺腑之言,绝不是来嘲笑戏谑她的。
  但是,她一个十五岁的未经人事的小姑,怎么着也不敢对着太子殿下花言巧语啊!
  云娘见天色晚了,便替她吹灯,“先睡着,你明日要上路呢。”
  霍蘩祁便乖巧地脱了鞋袜,心事重重地躺回了竹床。
  夏夜的微风之中有聒噪的虫鸣,还有期期艾艾的团团的嗷呜声。霍蘩祁一会儿觉得茫然,一会儿又觉得甜,但一整晚都感到深深的无措。
  人渐渐长大了,莫名地,会开始懂得什么是思念,什么又是,患得患失。


第27章 再救
  黎明初上。
  薄薄的云烟里一枚火红的鸡蛋被剥出来; 水面雾色茫茫,大雨停歇了,洪潮便退了; 河岸上依依杨柳翠色如洗。
  云娘拎着霍蘩祁的包袱将她送到河滩上; 顺脚踹了下这头耷拉着脑袋匍匐在脚下啃肉饼的小狼崽子,然后伪装上微笑; 对霍蘩祁送别。
  霍蘩祁知道云娘有心结,一直不待见团团; 也没替团团开脱过; 接过包袱; 握了握她的手腕,“放心,好人长命; 师父一定还会再有的!”
  她孩子气似的说疯话,云娘虽然不信,但也打心底里高兴,便笑道:“好好; 借你吉言,赶紧找你的心上人去!”
  霍蘩祁脸颊腾了两朵红云,“云娘; 你又笑我。”
  少女的脸颊比东方冉冉的明日还要红,似胭脂蘸了梅汁,孤傲又倔强。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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