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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顾有紫宫宠-第62部分

小说: 顾有紫宫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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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一声清脆的棋子落枰; 着玄蟒朝服的男子扫视棋局,收回执子的手; 微微露出笑意:“这一盘,是臣输了。”
  初夏的风搅起一阵香,芍药花瓣飘落在棋盘上。司徒仪看了对面一眼,“要承让五子,才能胜你一着啊。”
  胥筠颔首:“皇上棋艺大有精进。”
  司徒仪手指漫敲椅背; 闻言笑了:“朕知道; 若你想赢; 让五子也能赢。那个人早就说过; 复尘的棋艺,朝野上下难逢敌手。”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嗓音已不似从前清扬; 淀下的沉厚; 如他的目光多了层不可刺探的深意。
  胥筠的眼睫更低一分; 不语。
  司徒仪口中的“那个人”,已成一个禁忌; 这一年中无人提起。
  又起一阵暖风。紫宵阁楼台依旧; 花香依旧,棋局依旧——君臣却已不同。
  司徒仪似笑非笑地审视胥筠:“最近朕听到一些传言; 说朕年少无为,比不得故去的先皇兄。”
  胥筠听到“先皇兄”,眉心激皱,立即起身道:“皇上——”
  司徒仪眼色一深; 截断他的话问:“复尘觉得,朕比他如何?”
  胥筠神情峻肃,拱手道:“皇上乃俊秀英才,于狂澜之地拨乱反正,恩威并施收复朝野,大臣附,百姓信,实是无愧之明君。”
  “是吗?”司徒仪似乎没太在意这些话,微微倾身,信手拨弄棋子,用闲聊的口吻道:“不知为何,我最近常常想起……那个人,想起他说的一些话。”
  他偏头看向胥筠,拍了拍自己的雕藤圈椅,“他是不是说过,复尘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胥筠霍然变色,拂身跪倒在地:“皇上,逆贼之言惑乱君心,请皇上明鉴!”
  司徒仪没言语。胥筠就那么跪着,腰间白玉的绦子垂在地上,似随了主性,飘来荡去却沾不上一丝尘土。司徒仪就坐在那里,脸颊一侧削冷的轮廓,眼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许,司徒仪眼里回了神,起身拍拍这位风神逸秀的表兄的肩膀,“不过随便一说,怎么跪下了?快起身,母后若见到,该怪朕不懂事了。”
  胥筠肩上一重,心上也一重,未敢动作,二度揖首道:“复臣为臣,君上为王,复尘自当尽瘁为君,万死不辞。”
  “嗯。”司徒仪应了一声,背手看着天边一片云脚,表情沉静得对不上一张十五岁少年的脸。
  又是一阵不知底里的静默,司徒仪话风一变:“表兄也老大不小了,有合意的姑娘,该为自己打算,不只是朕,母后也急得不行,就差下道懿旨为你选秀了。”
  胥筠眉宇皱成峰峦,一个头叩在地上:“臣万死不敢!”
  “当然,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当然知道。”司徒仪嘴角噙着淡笑,满意地将人扶起来,行若无事道:“复尘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改日朕再向你讨教棋技。”
  望着挺俊的背影离去,新继一年的褚王心想:刚刚,即使在那样逼仄的情形下,他的眼里也没露出一丝惊恐,清荦坦荡得——让人找不出破绽。
  司徒仪冷笑一声,眼神如之前一辙,一片空虚难测。
  (二)
  胥筠回到府中,要了一杯茶,在厅中出神想事。艾鸣轻唤了好几声,胥筠才听见,抬眼问:“什么事?”
  艾鸣觑眼瞄了瞄公子的脸色,他从来忖不透自家公子的心思,只是像这样明显的发呆很少见,试探着问:“公子刚刚说‘可惜过了’,是……什么意思?”
  胥筠微愣,“我刚刚说话了?”继而淡淡一笑:“没什么,帖子是谁的?”
  艾鸣连忙递上手中拜帖:“是公主府送来的。”
  胥筠的神情柔和下来,帖上是银筝的笔迹,邀他过府一叙。嫡亲的兄妹,故意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语气,不难猜那丫头又在琢磨着什么鬼主意。
  吩咐艾鸣备轿,胥筠换了身常服赴公主府。银筝自戕一事过去许久,每每想起,他心里还是后怕。
  新王继位以后,风云多变幻,他像当年陪那个人一步步巩固权柄、在朝堂立稳脚跟那样,尽心辅佐着司徒仪,但对很多事情,还是看得淡了。如今对他最重要的,只有这个妹妹,银筝安好,便比什么都紧要。
  胥筠进得府门,左右未见一个当值。一径入二门,这下子一眼便看见东堂外檐下靠着一条梯子,一个藕衫黄裙的女子站在梯顶,正摇摇欲坠地伸手够着什么。
  “银筝!你又——”胥筠血气上涌,一句训斥未完,就听廊柱里一声轻哨,梯上的女子绣鞋一偏,直直坠了下来。
  女子侧脸的瞬间,胥筠发觉并非银筝,仍是心头一紧,飞身接住下坠之人。
  女子稳稳落进胥筠怀里,两人原地打了个圈儿,一方手帕从胥筠襟中挣出,落地响起玉碎之音。
  胥筠目中一瞬笼了层云雾,轻轻放下女子。
  那女子立足不稳,嗅着弥淡未散的檀香气,双脚又软了。胥筠单手扶住她:“棠小姐可有受伤?”
  吏部尚书棠觉臣之女,胥筠曾与她有几面之缘。棠沅望着眼前玉容漆目的男子,只知痴痴摇头。
  “那就好。”胥筠拾起地上的素帕,摊在掌心,把玉镯的碎片一段段拼起,一边捡一边道:“银筝。”
  被点名的人从柱子后露出半个脑袋,看到地上的东西,表情变了几变,从兄长面上看不出情绪,不敢道歉,缩着肩膀叫了声“哥”。
  胥筠眼不错睫地将碎玉小心包好,始才扫了银筝一眼,又温和地看向棠沅:“你们谁告诉我,怎么回事?”
  棠沅垂眼,怯怯地盯着这一袭梨白轻衫。初次见他,他也是这样一身皎云之色,目色相遇的一瞬,天地初静,梨花新开,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妙难忘的时刻。
  今天,此刻,这片云就在她的面前,棠沅却恍觉这个人比从前让她遥望时更加不可企及。
  刚刚,他是抱住自己了吧?可他拾玉的样子,好像比接住她时更小心温柔。
  女儿家的心思敏感,认得那手镯是女子的饰物。可……从没听说胥大人有心上人,银筝也从没提过……
  呆呆的棠沅一脑子糊涂念头,银筝早急得跺脚了,“哎呀,你怎么变哑巴啦,倒是说话呀!哥哥,棠沅……”
  棠沅如梦初醒地拉住银筝胳膊,看好友快人快语的架势,吓得几乎捂她的嘴,抢过话道:“我……我弄坏了大人的东西……”
  嗫嚅一句,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好在胥筠雅怀,道句“无妨”,银筝接口道:“我们本来踢键子玩儿的,不小心踢上屋顶了,就……”
  没等她说完,棠沅忽揖了个福礼,埋头蚊声道:“不敢打扰大人与公主,我、我便先告辞了!”
  “喂!”银筝一脸意外,叫不住落荒而逃的身影,恨铁不成钢地喊:“你跑什么?你怕什么?这里有吃人的老虎呀?”
  一转脸,发觉兄长的脸色,有那么点像吃人的老虎了……
  (三)
  胥筠拎着稳筝进内堂,自择了椅子坐下,不轻不重地问:“说吧,怎么回事?”
  银筝撑着脸皮,小声道:“没怎么回事啊,就是踢键子……”
  “踢键上高瓴,公主好脚力。一府中没个伺候的人,要一个姑娘登梯上房,贵府好差事啊。”
  听着话风不对,银筝立马转舵认错,顺便卖了朋友:“好啦,说就说,不就是沅沅她倾心于大哥嘛,日日茶饭不想的,就差得个相思病了……”
  银筝觑着兄长,看他没有过多反应,大着胆子往下说:“爹娘不在了,大哥对自己的事又不上心,自然要我这个做妹妹的操劳喽。沅沅人美心软,才情也好……”
  “我没操心你的婚事,你倒先管起我了?”胥筠打断那张可气的小嘴儿,眉目一抬:“你让人家姑娘登梯子又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装生气,面上还不是凶不起来?银筝对付兄长的脾气很有经验,搅着手帕嘟囔:“也不怪我呀。”
  胥筠:“不怪你,难道怪我?”
  “就是怪你呀!”稳筝得了机会,两眼精光地望着兄长,“就是因为你太优秀了嘛,惹得洛城待字闺中的小姐们神魂颠倒。沅沅在我面前都要哭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只好随口哄她:我家兄长最是自重守礼,若他碰了你的身子,碍于礼数必会娶你。没想到沅沅是个实心的妮子,把玩笑话当了真,说出去的话,我怎么往回收?无法,只得……替她出了个主意。”
  胥筠抬手盖住眉心,这种话若换旁人讲来,他必抬步就走,偏偏自家妹妹没羞地说出来,反而想笑。
  “她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或崴了脚,或伤了容貌,你要我怎么向棠大人交代?”
  银筝眼珠转了转,“若是如此,大哥责无旁贷,正好圆了人家的心愿。”
  “你、”胥筠咬咬牙,又没法子地气乐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子!”
  银筝乖乖不语,等了一阵,估摸着胥筠虚火过去了,软软道:“大哥,对不起嘛。”
  呵,礼数。胥筠轻叹一声,将一帕子碎玉摊在桌上。
  银筝的确了解他,刚刚接住棠小姐时,他碍于男女之礼,蜷掌以臂耽住她的后背,多用了几分力气,玉镯才会从衣襟掉出来。
  团圞坚贞,到底有不能保全的一天。许多东西,不是想藏就藏得起,想留就留得下。
  银筝的调皮一下子不见了,她知道这镯子是谁的,知道大哥心里那道隐伤。暗怀愧疚,可又隐隐觉得,这东西碎了也好。
  不等她说话,胥筠道:“替我扔了吧。”
  银筝有些诧异:“大哥说,让我……扔了?”这不是他贴身珍藏,最为着紧之物吗?
  “扔了。”胥筠重复得清清楚楚,清风流云的目光,没有一丝伤迹。
  “……也、也好。”银筝贴着椅面坐下来。胥筠瞥她的样子,好笑地探手过去敲她的头,“做什么一副苦相,怕我收拾你啊?”
  银筝嘿嘿笑,兄妹俩说几句有的没的闲话。说到宫里的事,银筝沉吟问:“大哥可觉得,云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司徒仪已经登基一年,但她的称呼总也改不过来,毕竟是从小一起玩闹大的。
  胥筠顿了一下,淡淡道:“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或多或少总会改变的。”
  “可是我觉得……”银筝忧色重了一分,不知该怎么说。她上次进宫见到云靖,他身上散发的疏沉令她陌生,若说这是帝王之威,那么他眼里偶尔闪逝的空洞,便让人感觉有点……吓人。
  胥筠拉过银筝的手,温和地看着那道伤疤,问:“你觉得李弈城是个怎样的人?”
  银筝乍听这个讨厌鬼的名字,白眼一翻:“烦人!”
  胥筠笑了一声,而后正色道:“李弈城,是个有野心的人。”
  一个有野心的人,不可能忍受十年罢战之盟,只要未国的威胁存在一天,皇上就要倚用他一天。何况还有岱国梁袖,他多年的伏低做小、韬光养晦,绝不是为了享一隅之安。
  当年那个人一手促成三国合盟,看来皆大欢喜,其实,是无形中改变了三国的国力与形势,使这盘棋更加复杂。
  那个人……聪明地从棋局中跳脱,可对手的位置,从不会空缺。
  胥筠想起司徒仪长考的模样。主少国疑不可怕,怕的是君主自疑,那孩子还是……
  胥筠眼锋一敛,及时打断自己的想法。即使独处暗室,即使在自己的脑海,他也绝对不会妄政疑君。
  是以他只对银筝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下去。银筝似懂非懂地看着大哥,犹有隐虑:“大哥,你说云靖会不会……”
  “银筝,不可议君。”
  “放心!你大哥心里有数的。”两人闻声一惊,一人推门而入,却是个身形窕细,穿着蓝黛粗裙的女子。
  这女子闯进别人家门,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气,清水素面的相貌说美也美,说普通也普通,年龄却不大好分辨,二十三十都说得。背后交叉背着两样灰布包裹的东西,当是长剑。
  银筝一愣之下笑脸跑过去,脆生生地喊:“睿姐姐你来了!”
  胥筠看看不速之客,又看看妹妹,略感无力:“这又是哪一出?”
  银筝跟来了靠山一样底气十足:“府园花开正盛,我特请睿姐姐来赏花的,不行吗?”
  “又是和人踢键子,又是请人赏花,你很忙啊。”胥筠开始认真地考虑,是不是真该好好收拾这个不安份的妹妹一顿。
  黛裙女子微笑看向胥筠,“听胥公子的意思,似乎不大欢迎我?”
  “岂敢。”胥筠惟有苦笑:“沈姑娘于胥筠有恩,肯屈足前来,在下欢喜得很。”
  (四)
  胥筠的一身功夫承自一位游侠前辈,江湖人洒脱不拘,教了他功夫,却不与庙堂中人认师徒名份。沈睿君与那位前辈是同门,如此便和胥筠有了些淡到不能再淡的关联。
  两人相识得早,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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