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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百年家书-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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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嘉骏好不容易挪开视线看向他,却见他的视线正从这张纸上收回来,也坚定的看向她。
    她擦了把眼泪,笑了笑:“好,我带你去。”
    忽然间,对于前几日所想的,在北平待一段时间再南下的计划,她一点也不想执行。她要走,继续走!看着那些该死的气球一个个升起来,然后再看着它们一个个掉下去!
    直到一个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事之秋,我也不多说了,最近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好意思啦。
    PS:上一章有个BUG,本来想改的,结果人说我审读没通过不允许操作,可我也没看到被锁什么的,只能现在这说明一下
    上一章中有一个女主撤退在树下遇到赵登禹和佟麟阁收容落后的兵的情节,后来我回头看资料,发现佟麟阁并不在场,其实当时我写的时候也有点违和的,怎么拦截日军的有他,前头收容的也有他,所以是我记错了人物,等到可以改的时候我就改掉,本身于剧情是没什么变动的。

  ☆、第96章 友人托付

嘉骏吾妹:
    家中一切安好,切勿挂忧。
    你走后未过几日,惊闻卢沟桥事变爆发,忆及你之所言所行,大抵应是心中有数,只盼你能自珍自重,切莫热血冲动,家中父母与姨太日日切切思念,你二哥数次欲北上,皆被家人劝住,全因你曾有留信叮嘱,望吾等能加紧于重庆稳固基业,故黎二已收拾行装,常驻重庆。
    值此国难当头之际,四面皆是抗战呼声,每闻及窗外讲演,不由热血沸腾。奈何为兄不济,急行则喘,奔跑不能,正当壮年却要弟妹扶持,由黎二担起家业,东西奔波,本以为只要吾常驻上海,定能护家人周全,不料世事难解,三妹凶狠,竟自陷囫囵,以女儿之身行兄之所想,左右思量,竟不知如何顺从父意狠狠斥之。
    听闻你走前曾允诺必然归家,你身陷北平,黎二已联络好友代为照拂,吾等信你家书所言,徐徐图之,望你切莫失信于吾等,切切盼归。
    黎嘉武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日。
    黎嘉骏放下信封,绷着脸拿起手边一张刚到的报纸,这是《盛京时报》的最新一刊,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八月十三日,中国守军在上海主动向日军发动了进攻。
    没看错!是中国守军,向在上海的日本陆战队,主动,发动了进攻!
    没有大哥,没有二哥,没有周先生这些诸葛亮在,黎嘉骏一个人臭皮匠看着这样的新闻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她脑子里的中国地图上,战线默默的就划出了两道,长江一道,黄河一道,战区地图被割裂开来,四分五裂的,这是为什么?
    明明被占领的是北平,是天津,是华北!明明应该是撤往山西的二十九军和山西大王阎锡山带着滚滚大军打回来!又为什么在这儿青黄不接的时候,去上海主动开辟一个战场!
    上海啊,那可是上海!
    你们有人,为什么放着这一大片的亡国奴不管,去那儿再打起来,有意思吗,好玩儿吗?
    黎嘉骏想不通,她只能自我安慰说那是校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可刚自我安慰完,整个人却更加暴躁了,差点掀桌,日啊!她全家都在上海啊!为什么她在关外的时候,关外变满洲国了,北平逗留了一阵子,北平被占了,全家定居上海了,上海又开始作死了!
    这还怎么玩,她自带亡国病毒吗?!
    那她还去不去重庆啊!抗战就那么一个大后方了啊!
    黎嘉骏暴躁的转了两圈,只觉得心气极为不顺,本来北平通讯就困难,一份电报都要过四天到手,现在上海一开打,肯定更加困难,大哥绝口不提带她回去,估摸着也是感觉到了不对。
    可黎嘉骏并没有考虑过上海的战事,甚至说,她知道淞沪会战,可那只限于一个名词,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时候结束的,打得怎么样,在哪儿打,她一概不知。印象中和淞沪会战搭边的最靠谱的一句话就是“淞沪会战以后,疲劳不堪的中*队连日跋涉,赶赴南京……”
    没错,淞沪会战以后就是南京大屠杀,可南京大屠杀在十二月份,难道说淞沪会战打了四个月?!
    日军号称三月亡华,结果在上海那地界儿磨蹭了四个月?节操呢!
    更何况,还有租界呢!八国联军摆着看的吗?
    种种违和感让她走前完全就没考虑上海打仗的问题!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发生了,迫在眉睫,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淞沪战场必然有日本海军参与,在陆路不通的情况下,唯一的水路也被断了,她要是想安全,最远只能到南京了。
    可是……她不敢去……南京。
    黎嘉骏几乎一夜愁白了头,现在她一个人寄住在齐家,这毕竟不能长久,占领区的物资全是紧着占领者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困难,当初齐齐哈尔的时候若不是吴家家底深厚,恐怕她早就冻死饿死在那儿了,现在哪敢一个人拖着人家。
    难道,只能跟着鲁保甲长儿子鲁卓去山西吗?
    这孩子倒真不是说笑,他这几天果真收拾起行囊了,同行的还有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少年,有两个竟然还是当初的学兵,他们训练的时间比较长,手上有了点老茧,又在进军营的时候剃了个军队统一的板寸,日军在火车站或者大街上最喜欢检查这样的人,一旦感觉不对就拖走,去了哪儿当然不言而喻。
    离开也是技术活,她估摸自己是等不到大哥所说的那个照拂了,还是自力更生的好,或许她可以直接往西去重庆,干脆一步到位,然后趴着不动了,帮二哥挖防空洞去!
    打定了主意,她便收拾起行囊准备辞行了。
    这次离开,就不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了,保甲长给儿子准备了一个牛车,趁人家正准备着,黎嘉骏去南锣鼓巷的院子那儿搜刮了一套被褥用席子裹了打包,林林总总准备了一大堆食物和必需品,为了低调,她还穿了灰扑扑的褂子和长裤,头上包了头巾,像个大婶似的,就准备出发了。
    齐家人心情很复杂,齐老爷子得知她要走,唉声叹气的,本来跟在小齐医生后头往这边走,半路忽然一跺脚走了,白胡子飘飘的。
    小齐医生叹了口气,独自过来,送了一堆吃的,一边给她塞袋子里一边小声道:“爷爷心里苦闷,他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黎嘉骏检查着行装,“你多照顾照顾他吧,老人家,经不起奔波了。”
    “前两日你是不知道。”小齐往外看看,“老爷子偷偷藏了瓶耗子药,可把我奶奶吓着了。”
    “咦?怎么的这是!”刚问出口,黎嘉骏就觉得自己瞎问,答案不就摆着吗。
    “还不是那回事……”小齐医生无奈,“就是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黎嘉骏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道:“恐怕,还长……”老爷子大概看不到那天,“你们,好好的,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活着本就不容易。”
    “……”小齐不说话了,她拿麻绳给包裹捆上,易保存的干粮塞在棉被最里面卷着,既安全又稳妥。
    “小齐,谢谢你。”
    “说什么谢啊。”小齐苦笑,“我们也该谢谢你,光鬼子入城那一天,就该多谢你了。”
    黎嘉骏心里叹了口气,说实话,她也觉得齐家该谢谢她,亲眼看着那气球升起来的感受,真比眼看着日军进城还要难受百倍,要有下回,爱谁去谁去吧。
    小齐帮整理了东西刚出去没多久,忽然又转回来:”嘉骏,有人找。“
    “什么?谁?”黎嘉骏脑子里闪过好多人,她认识的人恐怕都已经离开了北平,还能有谁这时候来找她。
    “一个男的,别的不知了,你若不放心,我让阿平陪你见见?”
    阿平就是小齐先生,他这两日忙着四面收粮食,难得有休息的时候,今日正好在家。
    “行。”
    两人走到门口,那个客人已经在天井里的石桌边坐着了,瘦高的个儿,相貌很俊俏,浓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照理年龄不大的样子,不过严肃的法令纹使得他的表面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的样子,虽是穿着普通的青色长褂,可坐姿笔直,竟然像是个军人的样子。
    他看到黎嘉骏,站了起来,扯了个笑,又收回去,微微点头:“黎小姐。”
    “你是……”
    “在下周书辞,史书典籍乃一面之辞的书辞,受黎二所托,带你离开北平。”
    原来这就是二哥托的人,黎嘉骏不疑有他,顿时轻松起来,示意小齐先生可以走了以后,便想请周书辞一道坐下聊聊,却不料他摇摇头:“在下身有要事,即刻要走,小姐如果可以,请立刻随我离开。”
    “……去哪?”
    “机密,你与我走就行了。”
    黎嘉骏顿时后悔让小齐先生离开了,这怎么搞,小学生都知道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她和周书辞说话前后不过三句,她就跟上走了,被卖了怎么讲?怪谁?
    见黎嘉骏犹豫,周书辞眼中明显有不耐:“他说他妹妹是个九命猫妖,九一八开始跟他走了东三省,独自入了关又只身一人上长城,现在还敢一个人留在华北,怎的,千万日本兵不怕,怕我?”
    “……”她如果回一句她上辈子就不吃激将法了,这小子是不是转头就走了?黎嘉骏只能又叹口气,都说到这份上了,除非她二哥把她卖了,否则也只能这样了,打定了主意就没什么可废话的了,她耸了耸肩,转身就跑进屋里,刚提起包裹,就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见鬼,还是那个乡下媳妇样儿,难怪这哥们那么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
    可人家也不给她多的时间,心想这是逃命又不是相亲,她还是就这么提着包裹带上随身的宝贝出去了,齐家人已经收到信,纷纷出来送,黎嘉骏看到齐老爷子的窗户开了条缝儿,老爷子正往外张望她。
    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巴着窗户外,笑嘻嘻的:“爷爷。”
    老爷子偷窥被发现,老脸挂不住,傲娇的嗯了一声:“说。”
    “跟你说个秘密。”
    “啥?”
    “我开了天眼啦。”
    “滚犊子!”
    “嘿嘿!”黎嘉骏凑过去,小声冲着老爷子道,“我跟你说哦,鬼子没几年就滚啦,最后可是咱赢的!”
    “废话!”老爷子一瞪眼睛,“咱不赢,能让鬼子赢了去?这泱泱大国,撑不死他们!”
    所以人家压根没觉得会输,她还操心个鬼!
    黎嘉骏只能摸着鼻子继续嘿嘿两声,臊眉耷眼的走开了,没走两步,身上忽然一轻,周书辞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把提过她的棉被包,刷的转身往外走去。
    对着这种类型的人她特别没办法,只能小媳妇一样的跟上去,一边叮嘱小齐先生与鲁卓交代一声,一路和齐家人道别,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小齐医生眼泪已经哗哗哗的流了许久。
    黎嘉骏没什么安慰的办法,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她留下了,她走了,生命的轨迹就这么岔开,或许以后再没交集的机会,现在硬是让人家不要哭,反而显得矫情了。
    周书辞出城的方法很嚣张,直接就一辆小轿车蹭蹭蹭的开出去,到了城门口连队伍都没有排,他用日语和前来盘查的日本兵随便说了两句,又递了一个信封,人便放行了,连行李都没查。
    黎嘉骏坐在后座,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都吊了起来,二哥这不是把她托付给了汉奸吧,她可亲眼见到日本兵把排队的人里两个青年拉到一边检查手掌和搜身,可周书辞一个气质那么明显的人,人家居然没有怎么着他,这该是多大的能耐?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怂,车子开出许久,周书辞终于受不了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顿了顿又道,“不要在口袋里握枪,容易走火。”
    黎嘉骏默默的放开了手,张张嘴又不知道问什么,只能干巴巴的道:“我们,去哪啊?”
    “山西,然后回南京。”
    ……她能说脏话吗?
    心里默默的卧槽了一声,她强打精神又问:“您能委婉点儿告诉我,您是做哪方面工作的吗?”
    周书辞沉默了一会儿,答:“调查员。”
    答了跟没答一样。
    人都说了是机密,黎嘉骏真不知道怎么问才不涉密,万一人家恼羞成怒就不好了,这情况分明是他办事途中顺带捎她一程,别说山西了,就是去日本,只要人家觉得对她是安全的,那她也只有硬着头皮被带去。
    车行了小半天,远远的路边出现两个人,像电线杆似的站在路边,周书辞将车停到他们面前,这两个差不多年龄的青年立刻钻上车,为了求快,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黎嘉骏颇为不自在的缩在中间,两边瞅瞅,一个黑褂子,一个灰褂子,只觉得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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