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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部分

御魇-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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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呼啸着,啸声惊动整个巨大的驿馆,她化成一道黑色的飓风,卷着房间里各色家具,‘砰砰”“嘭嘭”向外撞。
  眼前突有白影一闪。隔壁房间的妖殁先扑了出来。此刻的风菲菲哪里认得出人,只看见雪白的影子,白色的……对,冰山,横在她生命里的,需要粉碎的冰山!
  她狂啸着,不管不顾,狠狠迎着那冰山扑过去,抬手就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一掌,“砰”的一声,两人齐倒,在地上一滑几丈,风菲菲还要踢打,妖殁死死将她抱住,两人翻翻滚滚在地上纠缠成一团,滚过的地面因为风菲菲四射的罡气片片碎裂,周围的花木轰隆隆全倒,妖殁一边要抱住她阻止她自伤,一边还要注意头顶不住砸落的树木。一时滚得狼狈不堪。
  紫影一闪,公孙煊渁掠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拉风菲菲。妖殁却突然抬头道:“别!”
  他这么一瞬间,已经被风菲菲全数放出不加控制的罡气,伤得浑身是血,白衣上殷殷鲜红,眼神却清醒明锐,狠狠阻止了公孙煊渁的救援。
  他一边抱着风菲菲满地纠缠乱滚,毫无屏障的挨着她的疯狂拍击。一边飞快的抽出金针,单手揽紧风菲菲飞快的施针。公孙煊渁立即为他护法,挥袖将四面倒下的树木移开。
  风菲菲还在乱滚,难得医圣高徒——已经享有“医仙”美誉的妖殁,在她疯狂移动。四处乱滚的情形下,居然依旧能认穴施针,下手如飞——他亦拼了性命,承受着风菲菲失去理智后疯魔般的攻击而飞快施针,随着金针一一扎入,风菲菲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而妖殁却不住的咳嗽,他默然坐着,惊疑的道:“……她……?”
  公孙煊渁偏过头去,沉默不语。
  两人在一地疮痍中默然无语。一个低头轻轻咳嗽,一个仰头静静看月,咳嗽的咳出没完没了的血。看月的看出一脸的萧索和悲凉。
  风菲菲还在地上躺着,过了一会,她疲乏的道:“你们可以走了。”
  一片静默,风菲菲闭着眼不理,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问。那个梦还没做完。她便被记忆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生生逼醒了,直觉的选择了不去面对接下来的结局。
  不想问公孙煊渁当初为什么不回来——还有什么问的呢?不过是命而已。
  这样诡异离奇。却又血淋淋鲜活着的命。她风菲菲的命,全赤州大陆女子最欣羡的风菲菲的命,两个大国最尊贵的公主,最煊赫最风光的风菲菲的命,却是这样的萧索而悲摧,其实,她本应是三国公主,那个含玉出生本应是赤州七国最尊贵的公主,却是这样卑贱瑟缩的活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与无人救赎的绝望之中。
  风菲菲直立着,没有表情,微微扬起头,妖殁走近她,她退后一步,这一步退得妖殁僵住,冰雕一般的僵在了当地。
  公孙煊渁沉默看着她,抬手想要拉过她,她微微一让,公孙煊渁的手,落在空处,他并没有将手立即收回,却在半空中,微微蜷起手指,仿佛要抓握住那一份清冷的空气,来抚平内心深处此刻的惊涛骇浪和痛悔无边。
  他来迟了。至于为什么来迟,他也很无奈!这恐怕就是天意弄人吧!他回来时,人去屋空,那木笼子空空的开着,不仅那屋子,连整个宫室都空了。让他心神发冷的是,满屋子飘荡着浓厚不散的血腥气味,他甚至在已经洗过的地下青砖缝里,发现已经发黑的血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甚至还有细微的肉屑,而那张床上,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只觉得颜色似乎变了,发白变成发黑,散发着浓重的腥气,用手一摸,满手淡红。要多少的鲜血流出,才能把一张床整个染透?他立在那里,立在秋夜如水的月色里,那一霎,从头到脚,冰冰凉。
  谁遭遇了天下最惨的酷刑?谁发现了躲在木笼子里的女孩?谁死在这张床上,遍身血肉横飞,谁知道那五岁的小小孩子,在这三天里面对了什么?他甚至找不到人去询问——整个素妃宫中的人,大多都死了,连素妃据说都“暴毙”了,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查证,他还得赶路。
  他来时一路狂奔,去时步履蹒跚,她的生死不明,他的失信错过,像是一道铁索,牢牢锁在他心头,从此再无一日卸下过。但是那个小小女孩儿,他却直觉的认为,她没死。
  他不相信她会死,那个奇特的、眼眸明亮而苍凉、历经五年最黑暗岁月依旧不改本性光芒闪烁的女子,上天让其降生必然有其使命,不该无声无息被命运解决,换得早夭的下场。
  他要找到她,然后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报仇,他要将那些人留给她去亲手报仇,如果这辈子找不到风无名,他会赶在她们死之前,帮她解决。后来,他懒于政治,有点时间便微服出游,希望有机会碰见记忆里眼神沧桑的孩子。
  然而,却始终没有那份机缘!缘分,这个东西,不是强求便能轻易获得,如同他初次遇见她,那是莫大的机缘啊,然而,却只能是有缘无分。
  在无数次失望的找寻未果之后,然后,那一年,玄渊的那个玉簌公主,却再次震撼了他,不是因为她的“赤州第一美人儿”的名号和美貌,而是她的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眼眸。
  
  第310章  碎裂中平静
  
  她的眼眸明锐、森凉,带着不属于少女那个年纪应有的淬火般的沧桑。那样的沧桑,如此细微又如此深重,在那年少娇嫩的脸上如此不协调——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个五岁的孩子,用五岁的容颜,传递着二十多岁般的悲凉。
  她从遥远的五岁奔来,和他的记忆渐渐一丝一缕的对上,她有了太多的改变,身体相貌精神,甚至连骨骼都脱胎换骨,然而那眼眸中神采不变,那黑暗岁月里勇于坚持的气质不变,那逆境中时时保持内心强大的坚毅不变,那遇见温存和戏谑后不自然的尴尬和失措,不变。
  或许,这是另外一个少女,而不是那个五岁的幼童,然而,他却固执的笃信,这便是她。他的心,在那一刻微痛。于是他破例,接近她。他其实很不愿意靠近女人。他接近她,重叠她,爱上她。
  他是公孙煊渁,世人说他天纵智慧,一生里步步为营,翻覆风云,世人都说他不会错,他是永远缜密严谨算无遗策的轩辕太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一生,错过了一次。仅此一次,却是永生难赎的罪。
  小小的风无名对他撒谎,他知道,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她所面对的,是那样的残忍的欺辱。那幅画里,帐幔后是那个木笼子,他知道,而那太监的动作……出身皇家的他,也明白,明白曾经的那个她,经历了什么。五年……一千八百个日日夜夜。她是那样渡过的,不仅有饥饿,有褥疮。有寒冷,有酷热,有不见天日的黑暗,有日日捆绑的苦,还有这胜过一切折磨的心灵的酷刑。
  而他,却在那样的时刻,在给了她满心期盼的自由和希望后再次抛下她。留她再入苦难,继续面对刘太监的侮辱。面对这世间最最残酷的结局。留她在黑暗中哭喊,在黑暗中呼救,在黑暗中面对亲生母亲惨绝人寰的死,永远无人应答。如今回首。叫他情何以堪?……他错了。他当时便应该回去,他不该心存侥幸,想着都藏了那么久也平安无事,多等几天应该没关系。命运不等人。大错终铸成。
  他有足够的理由心安理得,但是,他却陷入了无边的悔恨之中。
  高元——那位传奇的风烨霸道爷,曾经暗示过他,她的命格和际遇非比寻常,如今的她。是真正的身份高贵的叱咤赤州七国的公主了,他安慰自己,那些事情。是另一个被埋藏的灵魂的经历,和目前鲜亮的少女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他不用再介怀。
  然而,她却终究觉醒了!尽管,那不是她,但是。他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的亲密无间么?他胆怯了,生平第一次胆怯!
  如今的菲菲。已经有足够强的自控能力,他相信,也不再担心。至于他自己……
  公孙煊渁微微苦笑,笑意透明单薄,如碎裂的一片玉白薄瓷,他抬起手,似乎觉得月光有些刺眼般遮住了眼,眼光浮浮沉沉,在岁月的罅隙里飘摇。纵然有一万次父亲的拥抱,可是却没有一次母亲的拥抱的他,常常觉得冷而空虚。童年的记忆,对他来说很多都很清晰,时常在心中翻腾而起,每掠过一次,都忍不住苦笑一下——何其简单的要求,对他,却又何其的难。
  十三年的岁月,没有人真正靠近他,世人说他天纵奇才,心思诡诈,不敢接近;父皇亲切慈祥,却因多病有心无力,母后……母后从来都不需要他。
  直到十三岁那年。初遇她,因为觉得同病相怜,他难得的温情待她,当时并没有多想,然而当他给她梳头时,她回首看他,那一刻的眼神,令他心中砰然一震。那一刻心中突然飘过一句话——她在为我哭。因为了解、因为同情、因为深刻的同样的寂寞,因为知道那过早成熟的苦涩的内心。那一霎,最亲近的人都不曾给他的东西,她给了。而那朵小小的莲花握进掌心时,他几乎是立即便下定了决心。她便是他心底无比渴望的那朵圣洁的白莲花。
  轮轮回回,兜兜转转,他终于走近了她,却终究会失去她!
  公孙煊渁淡淡的笑着,就着一襟森凉的月色,倾酒千杯。从月上柳梢头喝到最为深黑的黎明,从最黑暗的黎明喝到天际鱼白,晨曦初露,装着最烈的酒的坛子从树上堆到树下,满院子飘散馥郁的酒香。
  风菲菲只是安静而悲凉的站着,她此刻不想看任何人,不想看许诺回来找她却最终没有回来的公孙煊渁,她只是一分分的凉下去,在其实有些暖意的和煦的风中冰凉彻骨的想着。亦琰伤的是玉簌公主,而公孙煊渁背弃承诺的是风无名,其实,他们或许有足够多的理由,而且,他们辜负的其实不是她,但是,弯弯绕绕一圈后,伤的却实实在在都是她,她要如何面对他们每一个?或许,一滴水,不足以掀起波澜,但是,间隙一旦生成,那裂缝便只会越来越大。
  前路,似乎只有她一个,也只有她一个了!
  前尘,恍若浮梦,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她早已新生,可是,那伤疤却深深的镌刻在她的梦魇之中,一旦看见了,便再也无法祛除,隔阂,这东西,一旦生成,岂会很快便烟消云散?
  这一夜有人沉默清醒,这一夜有人破例在醉。
  他一生自控,一生警醒,一生里海量不醉,然而只要是人,哪有不醉的时候?正如只要是人,便不可能永远不错。何况那酒,水银般入心,噬魂穿肠。他越喝身子越重,越喝,酒液倾洒越多,最后一壶酒他只喝了一半,突然衣袖一振,歪歪斜斜的将酒坛砸了出去,撞在下方墙壁上,“砰”的一声碎得淋漓四溅。随即,他身子向后一倒,从树上落了下去。他终于醉了!
  风菲菲端坐在黑暗的房中,东西零落满地也没有收拾,她在一怀冰凉里平静着。
  
  第311章  珍珠撒在夜空
  
  其实她从未真正想依靠过任何人,从未真正对这寒凉人世抱过温暖的期望,现实的森冷,她比谁都清楚,她也以为自己早已清楚到壁垒森严,永不会被摧毁,然而,当那样的事实真的到了眼前,还是不能自抑的觉得冷。
  人可以不相信温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期盼温暖,便如飞蛾明知扑火的结局,依旧不能消除血液里天生向往光明的本性。那些纠缠的过往,那些属于谁的过错,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追索,也许有人欠过她,但是这些年的倾心扶持,已经足够补偿。
  她难忘怨,却也记得恩。什么是最惨?没有对比,谁知道当初那种结局就一定是最惨?她风菲菲口口声声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实那命数,从来都掌握在天意手中吧?既然如此,何必罪及他人?这样想着,心里那种冰块焐着胃的寒意稍微消散了些,忍不住竖耳听了听动静,那两个人很安静,一个默然回房,还有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她隐约闻见酒香,有点讶异——公孙煊渁主动去喝酒了?过了一会,前院里隐约传来“噗通”一声,她听见了,眉梢动了动。
  前尘已逝,缘起缘灭,如此诡异纠结的灵魂,如此斑驳不堪的旧事,何必回首?但是,入了心的疼痛却在时刻击打着她的所有感官,心底的某个阴影一寸寸的滋长着,还在不停的长出茂密的枝叶来。隔阂着他和她。
  她推开门,四面毫无声息,妖殁的屋子里连个呼吸声都听不见。想了想,她唤过萧寒,对妖殁那里指了指,萧寒会意过去,风菲菲立在门口,叹息一声,出门。
  经过前院时。看见满地的酒坛子,公孙煊渁盘膝坐在树下。风菲菲二话不说快步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离开,公孙煊渁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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