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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草清-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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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

胡汉山呼喊着,在他的队里,罗堂远抽回长矛,那个手里还提着一把弓的家伙捂着小腹喷血如瀑的伤口,两眼翻白,仰面栽倒在地。他这一收,带得勾着胳膊的方堂恒也是一晃,他正在发愣,罗堂远这一带,将他插在另一个贼匪咽喉里的长矛也扯了出来。

“夏三子……夏堂勇……”

方堂恒脸上涕泪纵横,手里脚下的犹豫却瞬间消散了。这感觉就跟在泥石流前挣扎一样,纵然魂飞魄散,却也不能舍开身前身后的同伴。

“安堂怀和杨堂念会陪他们的!活人陪活人,死人陪死人!前进!还是前进!”

罗堂远眼角也拉着明显的泪痕,不仅是夏堂勇,他勾着的梁堂振,也就是之前的梁大,身体已经软了下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梁堂振还曾经抽搐过几下,可接着肌肉就全松弛下来。

他还听到了吴崖的哭喊,仅仅只是一轮鸟枪啊,他们这几十个已经亲如兄弟的大家庭里,就有好几人没了。

万幸的是,就只有一轮鸟枪……

队伍后方,李肆咬着牙,将怀里的徐汉川放下,这个矿场少年在失去气息前,还拉着于汉翼,吐着血泡,就说了两个字:“挡住……”

这泥马是什么事!

李肆想要朝天呼喊,他居然不是拿着先进武器虐敌人,而是在鸟枪前面发动落后愚昧的刺刀冲锋!

就这一轮鸟枪,就有四五个少年中弹,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可李肆依旧心痛如刀绞。在那一刻,无数自责和疑问涌上心头,自己是不是该在第一轮枪响后,等上一轮再发动冲击?自己是不是该玩点什么小花样,让贼匪分兵,而不是这么直愣愣地冲上去?

“把他们逼到沟里去!当钻洞耗子一样捅!”

吴崖的喊声响起,少年们群声应合,单薄的两层队伍,不到四十枝长矛,如坚决的钢铁丛林,将凌乱不堪的贼匪推下了沟里。

就是这样……

李肆的纷乱心绪终于汇聚起来,这就是他对少年们的期望。有适合刺杀的长矛,有着地坚实的战靴。还有协调一致的步伐,他没对少年们的战技提出更高要求。就只希望他们能顶着敌人的刀枪,端直了长矛冲上去,只要冲上去就好。

在这个时代,古典的长矛阵顶得住最初远程伤害的话,就跟拼刺刀一样,崩溃的绝对是敌人。而眼下他们的敌人连正规的绿营兵都算不上,少年们只要做到“前进、前进、还是前进”,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让他欣慰的是,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少年们依旧在害怕死亡,害怕刀枪,他能清晰地听到抽泣和低哭声。可当他们连成一个整体的时候,这情绪就只转成了眼泪,并没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他们的行动已经由一个整体主宰,没有谁愿意脱离这个整体。

这就是钢铁和鲜血的洗礼……

李肆将徐汉川还睁着的眼睛抹闭,在心中低低念着,今日的牺牲,他日一定会有回报。

连声惨呼,沟里左右同时摔下来两具尸体,差点砸得牛十二昏倒,他脑子里根本容不下未来,只看到土坎上的村人已经反推了回来,他这百多号人,正处于即将被坑杀的险境。

“转……转进!朝那边走!”

牛十一下意识地指向东面,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朝在沟里奔逃着,朝东边仓皇而去,身后如下饺子一般,摔下来一连串尸体。

【下午临时外出,坑爹呢,只好一并上传咯,票妹纸,最近很少见你啊……】

第七十七章沙丁鱼狂响曲

更新时间:2011952:05:58本章字数:6087

“快!再快一点!”

瞧着远处升腾的火光,盘金铃在船头急声催促着,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瑶装少年握着腰间直刀的刀柄,一张脸上一半是密布瘢痕,另一半的忧色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姐,这种事情有我们男伢就好了,你来又能干什么呢?”

少年这么问着,盘金铃咬牙道:“就算只能咬上贼人一口,也是尽了我的心!”

少年皱眉:“可……可那会死的”。

盘金铃低低一笑:“四哥儿的恩,纵死也报偿不了!他要出了什么事,我能做的就只有追着他下去!在阴曹地府为奴为婢,替他踩刀山、浸油锅!”

她看向少年,眼瞳被火光映得雪亮:“盘石玉,这也是你银铃姐的心愿,她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叫盘石玉的少年目光沉凝,重重地点头。接着他又摇头道:“四哥儿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在下面受罪吧?”

盘金铃眼眉舒展开,失笑道:“是啊,那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也变得幽幽不定:“四哥儿那样的人,怎么也不该在贼人手上出事。我一定要来,不过是觉着不做点什么,心里总难安定。”

说话间,船已经靠上了河湾,呼喝厮杀声正到炽烈高处。

“快!都***快点!”

金山汛,萧胜站在船头,正催促兵丁上船。夜幕尽头,三柱火光遥遥升起,那是西牛渡的塘兵发出的信号。

“四哥儿不会有事吧……”

张应在一旁第十次这么自语出声。

“四哥儿那是什么人?他能出什么事!?”

梁得广语气十分肯定,可脸色跟这话不怎么同步。

“那可是一两千贼匪呢!”

张应显然没被安慰到。

“没什么一两千贼匪!”

萧胜吼了起来。

“四哥儿跟我早料定了,最多不过是小股贼匪,翻不了天!”

张应和梁得广看看身后那一串赶缯船,还有兵丁络绎不绝地上船,这一船队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两人对视一眼,观点统一了,真是小股贼匪,萧胜又何必把整个左营都吆喝起来了……

“就算一两千贼匪,四哥儿也该有办法。”

张应低低说着。

“可咱们总得尽上一份心,别说老大身上那补子,咱们……”

梁得广拍了拍胸口,两人已经是凉帽补褂,胸口缝着海马补子。

“咱们可不是忘恩的人。”

张应点头,摩挲着补子,脸上满是自得之色,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就算只是小股贼匪,可他手下就一些娃娃顶用,这又是夜里……希望他能撑到咱们赶去。”

庄子外杀声震天,里面却是一片静寂,男人们都扛起长矛到了庄子外围,里面的老弱和妇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喊出声,乱了家人的心思。

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出去了,庄子中心那小长楼的二层,挨着楼梯口的教室里,一个男人正端着长矛,堵在教室门口那,瞧他那古怪的拿矛姿势,身上的儒衫还在不断荡着涟漪,将惊恐展露无遗,就知道这人绝非能上阵对敌的男人。

“快……快撑不住了……”

不过是几斤的长矛,在范晋手里已经沉重如山,他只觉自己的膝盖都快抖散了,心里一个劲地喊。先是上千流民,现在又不知道是多少贼匪,再想到家中的苦难,自己可真是噩运缠身。

“先生!”

在他身后的教室里,三四十号小孩正静静坐在座位上,有小孩终于顶不住那恐惧感,一边叫着一边摇动课桌,范晋扭头喝了一声:“不得乱动!是要挨我教尺么!”

这一喝吓得那小孩噤若寒蝉,范晋也觉自己不怎么哆嗦了。他舒了一口气,将长矛横放在书案上,挑亮了油灯的油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由左至右,刷刷写下了一行字: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先生现在教你们孟子的一段话,说的就是,大家都想活着,都想要命。可还有很多东西比命更重要。纵然我们什么都没了,可还有气节。刀剑临身的时候,我们也要安静从容……”

他刚说到这,就听庄子外群起欢呼,隐隐能听到“四哥儿”的字语,教室里吐气声一片,沉郁顿时一扫而空,范晋也不得不双手撑住了书案,不让自己软倒。

“四哥哥来了!”

庄子深处的小院,关家母女正聚在李肆的那进小院,大小三个女子都守在门口,一直朝火光之处望着。听到这喊声,关?欢喜地叫了出来,而关田氏和关云娘则相互护持着,一个劲地拍着胸口。

几个拿着长矛的村人又从小院外路过,其中一个停步朝门口看来,借着火光,隐隐能看到那是田青。

“田青哥,你也要杀贼么?要小心啊!”

虽然对田青还是很不感冒,可这危难关头,关?终究还是把他当表哥在关心。

“是……是啊……”

田青颇是难为情地应着,目光却越过关?,停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可那人却扭开身子避过了他的目光。

田青咬咬牙,提着长矛继续前行。院门口,关田氏想说什么,张口却没能出声,只能轻轻拍着大女儿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庄子外,牛十一嗓子发出了怪异的呜咽声,就他自己清楚,他是在哭。

顺着沟朝东边狂奔,原本还觉得败了也就败了,他们这些贼匪之辈,逃命可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存在什么脸面无存的纠结,反正小命就是本钱,这次赌博失手,下次再来就好。

之前把西南边河对岸深处的寨堡当作据点时,他就对这里的地形有所了解,东边和南边就是河岸,只要下了河,大半夜的,再没人能追上。

可没想到,奔出去不到百步,沟里骤然出现一堵矛墙,如泻闸激流一般直撞而来。牛十一整个人如冰雕一般钉在地上,可左右的人却没他这么快的反应,依然循着脚下的惯性,朝前方扑了上去。接着牛十一就被后面的人撞倒,无数脚丫子在他背上踩过,他的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就只剩下绝望无奈的扭曲哭腔。

蓬蓬蓬……

两股人群在沟里相遇,抛起了大片液体,在火光下明暗变幻,没有那种猩红,却让人觉得更为惊悚。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仓皇乱窜。一方队形严密整齐,六尺长矛虽不算长,却密集有力,一方队形凌乱,兵刃长短不齐。如此的冲撞,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浑然一体的矛墙在第一时间将贼匪前排变成无声无息的血肉集合,可接着是大群贼匪涌到,矛墙顿时被震得晃了一下,接着缓缓朝后退却。

“站稳了!这点程度,连那泥水的毫毛都比不上!”

贾昊一边喊着,一边将自己钉在一个贼匪心口上的矛尖拔了出来。这家伙已经撞入他的怀里,手里的腰刀还高高举着,却被贾昊捏着长矛前端一剑捅死。又一个贼匪踩倒尸体,两步就冲近了身。

贾昊刚握住矛柄,再度的前刺因为空间不足,出力不够,被那贼匪一手握住。可那家伙没料到长矛前端居然是接近两尺的短剑,哎呀一声叫,赶紧丢掉了另一手的梭标,两手合握,将长矛的矛尖顶在身前,两人就像是抵牛一般耗上了。

不得不承认,这贼匪确实凶悍,两手都被剑刃割裂了,长矛依旧被稳稳握着,眼见他借着背后同伙的推力,大声喊着骤然发力,要将矛尖扭开。贾昊也是喝啊一声,脚下的皮靴给了他十足的力道,让他没被那贼匪的奋起压退。

“哎哟……入娘的鞋子……”

一顶之后,那贼匪只来得及念叨了这么一声,身子就是一歪,贾昊的长矛顺畅地戳入了这家伙的肩胛,两声惨嚎几乎同时响起,他这一矛,穿透了前面那人,还捅进了后排贼匪的胸口。

一前一后两个贼匪躺倒,前排那个的脚板高高甩起,脚上一只拧得底带分离的草鞋悠悠晃着。

“爬上去!”

不过二十人的小小矛墙,就将几十号贼匪稳稳堵在沟里,贼匪们放弃了再次硬碰硬地冲击,开始打起了逃离这条死亡之沟的算盘。这沟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必须得双臂借力才能爬得出去。贼匪们顿时如沸锅的水沫,就朝两侧沟上攀爬。

哗啦啦脚步声里,内外两侧的追兵已经到了,贼匪们刚刚爬出沟,就被长矛又捅进了沟里。外侧胡汉山是最前排一个,他已经冲到了贾昊那堵矛墙处,见一个贼匪正灵巧地斜跃上沟,他端起长矛斜下就是一刺。

那贼匪刚刚稳住身体,根本来不及发力,见着长矛及面,惊骇欲绝地张嘴想喊,噗哧一声,矛尖就透嘴而入。像是戳破了水袋一般,大团血水从他嘴里咕滋咕滋喷了出来。

见着另一个贼匪也爬出了沟,胡汉山回抽长矛,可他用力太猛,剑刃卡在了贼匪的头骨里,这一抽差点把那尸体带到自己怀里。

胡汉山气得吼了一声,双手一推,将这尸体带着长矛丢了下沟,再飞起一脚,钉着铁掌钉的铁木靴底重重撞在另一个贼匪的膝盖上,就听得噼啪一声脆响,那贼匪哀嚎着又滚进了沟里。

“拿着!”

贾昊将那尸体脑袋上的长矛拔起,扬手抛出了沟,胡汉山接着,嘿嘿一笑,就跟搅铁水似的,就在沟上朝下面的贼匪脑袋一一捅去。

前有贾昊队的阻击,后有吴崖队的追击,内有关田等村人,外有李肆带着胡汉山的堵截,当村人将爬上内侧的十多个贼匪捅下了沟时,这段二三十米长的浅沟里,一百二三十号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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