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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部分

草清-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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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德有枪,这段时间钢铁所停了其他事,就埋头造枪炮。

范晋点头,打不打进广州都无所谓,只要打就好。

北江船行也有快蛟船,脚踏螺旋桨和风帆齐用,李肆第二天就回到了英德李庄。之前派回的信使已经将消息传给了聚在李庄的要员,李肆刚踏上码头栈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扑进了怀里。

“没我在身边,你就是让人不放心!”

严三娘一边流泪,一边咬牙恨恨说道。

“四哥哥,你真是笨死了,就没推算过所有的可能么……”

关蒄的泪水更是哗哗流着,还很直率地训着他。

李肆无语,只是紧紧抱住了她们,再看向后面那一大群人,个个神色凝重,心道终于到了这个关口。

李庄内堡,数千人把那中心坝子挤得满满当当,除了青田公司的要员,还有昔日凤田村和刘村的村人,外加司卫骨干。

现场一片静寂,空气冷得让人抖,直到李肆的身影在小楼前的台阶上出现,所有人才吐出一口长气。

“总司,是哪个坏蛋干的!狠狠收拾他!”

有人按捺不住怒气,径直喊出了声,他们只知道王陶二人多半已经遇难,李肆被数百人袭击,护卫的三十名司卫死伤过半。

“那个坏蛋,你们都很熟悉!”

李肆沉声道。

“从你们降生下来,那个坏蛋就压在了你们头上。它是个怪物,恐怖的怪物!”

李肆扫视着众人,身侧的段宏时看着他,眼神恍惚,既带着感佩,又带着忧虑。

“它有无数的舌头,全是管子,带着尖刺,cha在你们所有人的身上。它吐着恶臭的气息,喘着粗气,每一呼吸,都将你们的血rou,你们的骨髓吸进它的身体!”

“从古至今,这个怪物都一直存在,但在那之前,它不是怪物,它叫……华夏!”

“它跟我们血脉相联,将天下亿民连接在一起。有时苦,有时甜,有时辛酸,有时激昂,那都是它和我们一起来承受,一起感知,那时的它就算是怪物,也是我们自己的怪物,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这头怪物,就是你们所说的坏蛋,它自蛮荒之地而来,切断了我们共同的血脉,跟人们许下了虚伪的诺言!编织着虚伪的盛世画卷!诺言之下,是它永无止尽的贪yù,画卷之下,是它碾榨生灵的血痕。”

“它不仅吸食所有人的血rou,还吸食所有人的脑浆,要把所有人变成浑浑噩噩的傀儡!任何挺直了脖子,挺直了腰杆,要说出真相的人,它都用利齿撕得粉碎!”

如同早前站在这里说出那三个相信一般,李肆的话在众人心中又dang开猛烈的风暴,但这一次却不显得突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有所感应,从那三个相信而上,只要稍稍想一想,就会摸到了今日李肆这番话的真义。

“你们都明白!cha在你们身上那带着尖刺的吸管舌头,就是官府!”

下一句,就是下一句,李肆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而那怪物,就叫……”

他蓄足了力道,让最后两个字的声音能传遍整个李庄。

“满——清——!”

回音dang开,如石投水潭,层层涟漪扩散,带起的不是嘴里的声音,而是胸腔里的涤dang,数千人都觉有一口气从体内,从心中一直向外喷着,难以想象的舒爽流淌在整个身心。

“我李肆早就说过,是为代天裁决而来,现在想要折断我这柄刀的,还能有谁呢!?”

李肆像是提问,又像是反问。

“当然是那怪物!”

那个最先开口的庄人粗着脖子红着脸地喊道。

“就是官府!”

“就是朝廷!”

其他庄人的回答更符合他们的心境,而李肆还看到了,看到了数千人里,一小半的人却是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还差一点,李肆心说,造反之心,靠这两三年的好日子,靠他潜移默化,力度温和的思想熏陶,靠前后的豪壮言语,依旧不可能凝成一个坚决的造反群体。

不过这些心思依旧还摇曳不定的人,他并不担心,甚至不需要于汉翼在青田公司内部展开的情报网反应,他们要有什么异常,周围的亲友都能按住,更不用说……

李肆看着那些在坝子两侧站得整齐,有如一片灰蓝树林般的司卫,更不用说,这些司卫,还在护着他们,会给他们带来越来越强的信心,不让他们有被清廷利you的机会。

再扫视公司要员们,关凤生米德正等人在沉思,似乎就没理会他这话,只顾着想自己的那摊钢铁事业。田大由已经福不少,神色恬静地看天,随手还摸出了酒壶,却被身边的田彭氏一爪拍开,示意别走神。田大由赶紧朝李肆尴尬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的意思是,这些话不是说给他的,他早就明白了。

刘兴纯皱着眉头,没一点惊讶,却是在担心什么实务层面的麻烦,彭先仲……彭先仲是有些紧张,不停地抿嘴tian唇,脸色却还如常,毕竟这是心中早存下了的预料。

接着再看到一个人,一个这两年来埋头土地,勤勤恳恳忙着农林事的林大树,他微微讶异,在这个依旧是一脸农人气息的林大树眼里,他看到了异样的东西。

那是一团火,可跟一般的激昂之火不同,火芒之下,是厚重的灰烬,不知已经积淀了多久。

“反了!”

林大树一脚踏了出来,振臂高呼,激得所有人打了个寒噤,就连那些还满脸忧色的人都提起了几分心气。

“其他地头的人我不清楚,可是咱们凤田村,还有刘村……”

林大树喊出了连李肆都两眼圆瞪的话。

“本就是反贼!”

接着林大树指向李肆,降下了更大一桩震撼。

“四哥儿是谁,村里的老辈子,多少都该知道,可这是个秘密,原本以为会永远掩藏下去的秘密……”

林大树没有吊太久胃口,终于将这个秘密,当着数千人的面说了出来。

“我们凤田村和刘村,父祖辈都是大顺军!而四哥儿……”

这个秘密带来的震撼之大,连李肆都觉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被挤出了身体。

“就是闯王李自成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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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李肆之上,只有老天

更新时间:201111112:04:23本章字数:8029

第一百九十六章李肆之上,只有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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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庄内堡挤满了人,却又像是一座空堡,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林大树这些话给抓出了身体,就在半空中悠悠晃着,直到一个老道士举着一根什么东西出现,这才让大家魂魄归位。

那是翼鸣老道,他正摇头嘿嘿笑着,满脸的泪。

“六十多年了,六十多年了,还以为这个秘密会被老道我带进土里。”

老道分开人群,走到台阶上,将那根长竿子立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是一面裹起来的旗帜。呼的一声,老道将旗帜展开,陈旧的肃白大旗上,字字如刀,在众人心头刻着。

“大明忠贞营淮侯刘”

忠贞营!

这个名字如闪电一般,将李肆前世的记忆碎片劈了出来,李自成在九宫山遇难,大顺覆灭,夫人高氏和侄子李过带着西路军从陕北南下,跟南明重臣堵胤锡达成联合抗清的协议,这支李自成的家底队伍被改编为忠贞营。

可李肆就只知道这么多,忠贞营一路在湘滇徘徊,后来汇合其他顺军余部撤到夔东,有了所谓的“夔东十三家”。五十年前,李过的养子李来亨在夔东战死,夔东十三家覆灭。这跟他李肆,不,李四的老爹李追有什么关系?

这事估计说来话长,可李肆以前的一些疑惑却是有了答案,比如说,凤田村和刘村这一带,人们的口音用词都很怪异,比如还把妻子叫“婆姨”,而关蒄……

原来关蒄是个正宗的米脂婆姨啊,就是有点返祖现象,显了党项先祖的血脉,跟李自成一样。【1】

“老道我的爹是大顺淮侯,大明忠贞营副将刘国昌!而老道我的本名,还在三十年前韶州府衙的兵房文档上记着!就叫刘一命!我娘随着我爹退入韶州,跟清军作战时生下的我。那时候根本没指望我能活着,就盼着老天或许会慈悲,留我一命……”

听到这,李肆叹气,以前的玩笑话居然不是玩笑,翼鸣老道,真的叫“留一命”。

“四哥儿的老爹李追,其实是我表兄。”

老道转回了正题,这话又解答了李肆一个疑惑,关叔田叔都说过,自己和他们其实是平辈。

“李追的娘,是我小姑,嫁了李赤心。我爹本是为李赤心打前站,所以也带着她……”

听到这,李肆心神再度恍惚,这事没听说过呀,李赤心就是李过,不是只有个养子李来亨么?而且……好吧,真记不得历史记载里,李赤心的老婆是谁了,明末清初那段历史太1uan,涉及到大顺和南明的更1uan。

“果真是闯王之后!”

“就知道四哥儿不是寻常人!”

“就跟闯王一样,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

一些庄民都嚷嚷了起来,李肆眉头紧紧皱起,这方向……可不是他想要的。接着他看向翼鸣老道,心想是不是这老道故意把他扯到李自成身上,为他再打一层光鲜的粉,好摄住庄民,甚至为起事扬名?

看来即便是造反,人心也都各不相同呢,李肆慨叹道。

“咱们凤田村,是当年忠贞营刘侯的匠户营,刘村呢,不是刘侯的亲兵,就是辎重营的工匠,以前都是响当当的大顺军!”

林大树把两村的背景也抖落出来,李肆也才释然,怪不得凤田村铁匠多,刘村人关系广,都是有原因的。

李肆看向段宏时,老头也皱着眉,感受到了李肆的目光,他缓缓开口,将一段繁杂难明的历史娓娓道来。

“六十四年前,也就是永历四年,顺治七年,尚可喜、耿继茂攻广州。永历朝派李元胤、杜永和与陈邦傅等将援广州。忠贞营此时入了广西,和永历朝商定也出兵援粤,其实是想从韶州北回湖南,因为他们在广西无处可依,粮饷不济。”

“南明那几将分属东勋西勋【2】,原本不合,对忠贞营这股外人更是排挤,就怕忠贞营在广东占住地盘。高一功和李赤心派淮侯刘国昌先行,军至三水时,李元胤等将报说刘国昌反,实情如何,不可而知【3】。”

“淮侯北退入韶州,就在这英德rǔ源阳山一带与清兵周旋,顺治八年,清军突袭龙溪,败淮侯大队。淮侯退入长溪山,后不知所踪,这些都是为师在韶州兵房旧档里看到的记述。而淮侯残部……就在黄寨都这片僻壤安顿下来,化军为民了。”

段宏时看着旗下的翼鸣老道,微微摇头:“这老道少时受淮侯亲兵训导,不忘身家之仇,壮年时还跟一些不肯化民的忠贞营遗部四下作1uan,被官府通缉。韶州所谓的‘白头贼’、‘白毡贼’,说的就是他们。”

大顺军就是戴白毡,所以叫白毡贼,而所谓的“红毡贼”,该是那些以明军遗部自居的盗匪。

李肆直接问:“老师,难道我还真是那李赤心之后?”

段宏时摇头:“此事……我怎知真假?就只从翼鸣老道那听来的,你父李追的母亲是淮侯妹妹,这事该不是假的。”

李肆哑然,怔怔地看向也在怔的刘兴纯,这家伙……算起来还跟他是表亲呢。

“闯王!好啊,就用这个名头!”

严三娘拍手笑着,她很开心,一是就要反了,二是自家的男人还是闯王之后,闯王……多大的英雄啊。

李肆看向兴奋的严三娘,微微摇头,严三娘见着他神色不对,很乖巧地停下了鼓掌,脑袋也耷拉下来,心想自己说了什么错话?闯王……对呢,他想要的可不是闯而已啊。

伸臂止住了正喧嚣起来的庄人,李肆接过翼鸣老道手里的旗帜,众人都以为他要高高扬起,接下这闯王的名号,他却抚着污迹斑斑的旗面,沉思不语。

“这旗帜,六十多年了,上面的血早就干透。”

许久之后,李肆才缓缓开口,没了之前的激昂,带着一股深沉的悲哀。

“上面写着的是大明副将,而淮侯是大顺的爵号,这血,是归大明,还是大顺?”

李肆的问题,翼鸣老道和林大树都是一怔,这可难以回答。

再踩了踩地,李肆叹气:“这大地之下,单只广东,就埋了百万忠魂烈骨,他们的英灵归谁?”

这有些飘渺了,数千人都呆呆地看着。

“他们都归于上天!”

他猛然粗着脖子,怒吼出声。

“我李肆,天降而来,带着你们得富贵,带着你们明心志,承的是上天之恩!不是闯王的恩,不是大明的恩,不是所有已经被上天埋入尘土之物的恩!”

李肆看向司卫们,原本整齐的队伍,也因闯王之名而产生了些微混1uan,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跟总司平常的教导,甚至天刑社的东西差得太多,难道总司终究只是要当闯王?

“我李肆,天降而来,带着你们,是为谁为战!?为你!为我!为他!为上天!”

他手指着司卫们,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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