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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闯关东(全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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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问:‘老板,这批货你赚了我多少?’你怎么回答?讲诚实?如实相告?不能吧?你是不是得说:‘咳,赚什么赚?我给您的是最低价

,赔本赚吆喝呢!’你讲诚实呀!啊,你说:‘我呀,做买卖能不赚钱吗?就这一笔买卖,我赚了个盆满钵溢,您再精也精不过我们这些买卖

鬼儿。’能这么说话吗?再比如,有位同行来打听:‘您这批货的进价是多少啊?’你能说实话吗?能交实底儿吗?啊?所以说生意人的诚信

是大诚大信。我让你去讨账不是说谎,是使了一计,三十六计上有,叫做瞒天过海,是锤炼你呢。”

  传杰笑了:“掌柜的这么说我心里透亮了,还当是您耍我呢。”

  5

  秋日的金场已有些凉意。

  空旷的酒馆内,小金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朱开山和大黑丫头带着醉意边喝边说。朱开山指着小金粒道:“听说你想收他做干儿子?”大

黑丫头笑道:“嗯,这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朱开山点点头:“是啊,是个好孩子。不过,也够可怜的了。小小年纪就在这儿拿着命混,你说他家大人咋这么狠心呢?哎,也就是你吧

,隔三差五地惦念着他。光听说你男人没有了,有孩子吗?”

  大黑丫头微微一顿:“咳!我没孩子。”刚说完,突然放声大哭,“呜……我命苦呀,死鬼光种地不下种,抛下我一个寡妇守空房,没儿

没女的,我将来依靠谁呀!”朱开山问:“那你轻身离带的,咋就不再找个主儿?”大黑丫头说:“残花败柳,谁稀要啊?”

  朱开山一笑:“谁说你是残花败柳?黑点儿不假,一双眼睛弯弯着勾男人魂呢。”大黑丫头柔情上眉,抬眼看着朱开山问:“勾着谁了?

”朱开山笑而不答,自顾喝酒。

  大黑丫头嫣然一笑,软绵绵地说:“哥,实话对你说了吧,没少男人对我动心思,可我都没看上眼,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要是有你这

样的男人对我动心思,我一百个愿意。哥,你困了?被窝都给你铺好了,咱屋里睡吧,你这也是靠了大半年了,妹子给你松松筋骨?”朱开山

装醉不语,倒在桌上,片刻便鼾声大起。大黑丫头叹了口气,走进里屋。 

  朱开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敏捷跃起,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地靠近里屋门口,只见里屋的炕上,大黑丫头手捧一件色彩艳丽的小女孩上衣

,低声地哭泣着。

  而这一切,却又被一个黑衣蒙面人透过窗纸上的一个小洞,尽收眼中。

  第八章

  1天已入了秋,正是黄昏时分,阵阵秋风中已颇有些寒意,大街上行人稀少。元宝镇的夏家大院透射出昏黄的灯光。夏元璋正在更衣,是做

客的秋装。玉书领着传杰进屋。传杰问:“掌柜的,你喊我?”

  夏元璋说:“快,去换身出门的衣服。”传杰说:“眼看天黑了,换衣服干什么?”夏元璋说:“叫你换你就换。今天重阳节,今晚带着

你赴个宴,见见世面。”传杰说:“掌柜的,我可不敢,东家们的酒桌我可不敢上。”夏元璋训斥道:“啰唆什么?叫你去你就去!哎,谁说

叫你上酒桌了?也就是让你见见大席面。”传杰说:“哦,那行,我还真没见过大席面。”玉书缠着父亲说:“爸,我也要去!”夏元璋说:

“一个姑娘上酒席不叫人家笑话?”玉书说:“传杰还是伙计呢,他能去我就能去!”夏元璋无奈道:“好,也带着你。蚂蚱掉锅里也少不了

你一条腿。”玉书调皮地说:“那要看蚂蚱肥不肥。今晚的蚂蚱肯定肥!”

  穆家客厅里,八仙桌上山珍海味,几个商贾已落座了,互相寒暄。夏元璋带着传杰、玉书进客厅。穆公拱手相迎道:“元璋老弟,何以姗

姗来迟?我已经恭候多时了。”夏元璋也拱手说:“穆公,惭愧,小女缠着要来,怎么哄劝也不听,来迟了,多加包涵吧。”穆公说:“元璋

弟这就见外了,令爱也不是外人,带来又有何妨?这不是关内,没那么多礼数,带着令爱倒显着亲热。哎呀,伙计也来了?这就是传杰?”夏

元璋说:“不是他是谁?带他出来见识见识。”穆公说:“果然气宇不凡!你有福呀,收了个好徒弟。来来来,上座。”

  传杰双手送上礼品,说:“穆东家,这是我们东家送的一点儿礼品,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穆公笑道:“元璋,你这伙计伶牙俐齿,

礼数周到,都是你调教得好啊。你也落座吧。”传杰说:“东家的席面我们当伙计的万万不敢造次,我站着伺候东家,你们坐。”夏元璋和玉

书入座,传杰立在身后。几个商贾悄悄耳语,夸赞传杰懂规矩,是个生意坯子。玉书偷着对传杰扮鬼脸。传杰淡然一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穆公说:“当年曹孟德煮酒论英雄,今天庭院秋菊怒放,咱们元宝镇群贤毕至,商贾云集,何不来个赏菊论商?”

大伙拍掌赞同。穆公说:“我想请教诸位,咱们家家都供着财神,无非是关老爷赵公明,可咱们商界老年间的佼佼者应当是谁?可说得明白?



  一客人道:“依我之见,陶朱公可以算一个。”

  另一人说:“我看吕不韦也是一个。”

  接着一人说:“西汉的邓通也算得?”

  穆公说:“嗯,这三人可以算得,还有吗?”夏元璋微微一笑说:“你们说的都是春秋秦汉的商贾,本朝的胡雪岩可听说过?浙江人,要

说真正的商贾,非他莫属。”穆公说:“哦,这个人听说过,非常了得,人称红顶商人,买卖大得几乎遍布全国,富甲天下,连朝廷都向他借

银子呢!”众人不禁惊叹附和,热议了一阵子,夏元璋又道:“方才穆公给的题目是赏菊论商,我看咱们走题了,还是说说经商之道才是。诸

位,谁能说说经商第一要紧的是什么?”

  一客人说:“那还用问?就是赚钱呗。”

  夏元璋说:“不然,以我之见,应当是诚实,然则不是无原则的诚实,是巧妙地运用诚实,也就是说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对适

当的人说实话。经商的人免不了圆滑,可是如果一味圆滑,和实话不沾边儿,就无异于自弃于市。为什么?谁还愿意和一个永远虚伪不说实话

的人打交道呢?可是一味地诚实也不可取。打个比方,穆公方才请我的伙计落座,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客套?若按真心就应当说:你是伙计,

没资格落座,这不就伤了孩子的自尊?穆公说得就很得体,前一句夸奖是实话,后一句请坐就是客套。” 

  大伙称赞道:“夏掌柜的说得好!”

  此时的玉书却一边吃着酒席,一边眼气传杰。

  一番赏菊论商、推杯换盏之后,众人兴尽而回。回了家,传杰伺候夏元璋更衣。夏元璋说:“传杰呀,考考你,今天这顿酒席哪个座是上

席?”传杰说:“这和我们山东家的规矩差不多,穆东家坐的是上席,冲着门。”夏元璋说:“坐在上席都有什么讲究?”传杰说:“按我们

老家的规矩,上菜必须先给上席,要是有鱼鱼头要对着上席的人。”说着笑了。夏元璋问:“咦?你笑什么?”传杰说:“今天有一处要是搁

在我们老家可是失礼了。”夏元璋问:“哦?哪一处失礼了?”

  传杰说:“要是在我们老家,桌子的木纹应当冲着上席,今天可是横对着穆掌柜的,这叫不顺,不是失礼是什么?”夏元璋慨叹道:“到

底是孔孟之乡来的人,说得有道理,以后咱们家也要立这一条规矩。”传杰说:“掌柜的,我们老家那儿,就是在乡下,规矩也比这儿多,比

方说来了客人,辈分再高的女人也是不能上桌的,我家要是来了客人都是我大哥陪客,我娘是从来都不上桌的。”夏元璋有些尴尬,说:“哦

,这么说今天我带着玉书就有些不妥了?唉,毕竟是关外,讲究少了许多。”传杰说:“掌柜的,今天我看见穆东家把饭桌上的米粒捡着吃了

,觉着挺什么的。”

  夏元璋笑道:“是不是觉得抠门儿?你错了,勤俭是美德,富不忘穷,常把有时当无时,这些话应当永远记住,你还没听说过吧?前朝崇

祯皇帝的嫔妃还穿补丁衣服呢,没人笑话。今天晚上你没吃饭,冷眼旁观,有些东西看得更清楚,这都是些见识,就是花钱也难买呢。”传杰

说:“掌柜的,最让我长见识的是您今天说的那些话,够我受用一辈子的。”夏元璋笑了,说:“说的可是实话?”传杰忙道:“掌柜的,跟

您我可不敢圆滑。”夏元璋说:“好了,到厨房吃点饭去吧。”

  2

  简陋的乡村戏台,气氛却热火朝天,锣鼓唢呐声中,鲜儿的大戏连台。戏台下,两张方桌的周围坐着七八个乡绅,桌上摆着瓜子茶水。四

周挤满了观众,个个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叫好拍巴掌。数十名戏迷更是欢呼着高喊:“小秋雁,小秋雁!”听到叫好声的鲜儿和大机器投入

而忘情地演出着……戏台侧,王老永欣喜地看着。

  鲜儿天分高,又肯下力气,迅速成了台柱子,这是王班主意料之中的,不过能让观众如此痴醉还是有点让他惊奇。唯一的遗憾是,人红抵

不过天时冷,眼见天气一天冷似一天,那些乡绅贵胄来请戏的帖子也渐渐断了档,戏班子也渐渐闲了下来。王老永带领戏班且演且行,来到一

处道观中休整了多日,却没接到一个请戏的帖,不禁愁苦。他掩上房门,跪在神像前的旧垫子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说:“各位神仙圣人,

眼下天气越来越冷,请戏的越来越少。再赶上这兵荒马乱的灾年,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心思看戏。我们这七八口子人,日子难熬啊。求各位神

仙圣人保佑我们……”

  王老永正喃喃自语着,徒弟小迷糊有些兴奋地跑来,来到正殿门前,喘息着说:“师父,请戏的来了。”听得王老永一怔,随即面对神像

庄重地磕了头。

  道观门外,一辆带篷的马车停在庙门口。王老永率众人出门相迎,却是位旧相识,先前照顾过戏班生意的一个土财主陈五爷,王老永忙拱

手说:“哎唷,陈五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陈五爷没答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王老永身后的鲜儿,像是掉了魂儿。王老永喊了一声道

:“五爷!”陈五爷这才回过神儿来,说:“哎唷,王班主!我是来请戏的。哎,你看这小秋雁,女大十八变,几天没见又变了,变得真俊。

”说着,一行人进了道观内。

  小迷糊将一张椅子放在地上。王老永对陈五爷谦卑地说:“五爷,在这儿坐会儿吧,屋里太乱。”陈五爷打着哈哈说:“是不是?行,今

儿天好,就在这儿说吧。” 

  陈五爷抽了两口水烟袋后,有些得意地说:“王班主,前段日子热闹了一阵儿,这阵儿请戏的是不是少了?我不和他们争,争什么?你们

有闲的时候,有没戏唱的时候。下个月初六我要娶三姨太,准备唱三天大戏,这不,来请你们戏班子。”他拍着王老永的肩膀说,“给你们送

银子来了。”

  王老永笑道:“哎唷,五爷又要纳妾了?这可是大喜呀,真得好好唱几天大戏。”

  陈五爷说:“咳,大喜什么呀!这小三儿瞅着不大离儿,细皮嫩肉,一双小脚勾魂儿,可是叫小秋雁一比,没了。王班主,你有福,身边

有这么个美人儿一定肾虚,悠着点儿。”说着一脸坏笑。王老永说:“五爷真会说笑话。”陈五爷别过脸对鲜儿说:“小秋雁,过来,叫五爷

仔细端量端量。”鲜儿只是不动。

  王老永说:“鲜儿,过来,五爷喜欢你,叫五爷看看,五爷没闺女,拿你当闺女呢。”鲜儿无奈地磨蹭着走过去。陈五爷对鲜儿摸摸索索

,说:“哎呀,鲜灵灵的一个大姑娘,一朵花儿,真招人疼。”说着摸向鲜儿的屁股,“早都上秋了,还穿这么单薄,不冷得慌?五爷那儿有

的是皮袄,等给你送几件来。啧啧,冻死闺女了。”鲜儿急忙躲闪。王老永佯怒说:“夹夹咕咕的没个规矩,还不快谢五爷!至于冷成这么个

熊样?下去吧,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鲜儿“哎”了一声,抽身出去。王老永说:“这孩子,没规矩好,五爷别见笑。”

  陈五爷说:“不见笑,不见笑,我喜欢还喜欢不够呢。我就喜欢这号女人,活眉大眼,有骨头有肉。再胖点好了,抓着一把肉乎乎的,心

里舒坦。”王老永说:“那么戏就定下来?”陈五爷说:“定下来,定下来。好了,告辞了,初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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