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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清平山堂話本-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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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被人首告,打死在狱,灭门绝户。
  且说洪大工睡至天明,起来开了酒店。大娘子依旧在门前卖洒。玉秀眼中不见了小二,也不敢问。周氏自言自语,假意道:「小二这廝无礼,偷了我首饰、物件,夜间逃走了。」玉秀自在房里,也不问他。那邻舍也不管他家小二在与不在。高氏一时害了小二性俞,疑决不下,早晚心中只恐事发,终日忧闷过日。正是:
  要人知重勤学,怕人知事莫做。
  却说武林门外清湖闸边,有个做靴的皮匠,姓陈名文,一妻程氏五娘,夫妻两口儿止靠做靴鞋度日。此时是十月初旬。这陈文与妻争论,一口气走入门里蒲桥边皮市里买皮,当日不回,次日午后也不回。程五娘心内慌起来。又过了一夜,亦不见回,独自一个在家烦恼。
  将及一月,并无消息,这程五娘不免走入城里问人。迳到皮市里来,问买皮店家。皆言:「一月前何曾见你丈夫来买皮?莫非死在那里了?」有多口的道:「你丈夫穿甚衣服出来?」程五娘道:「我丈夫头戴万字头巾,身穿着青绢一口巾,月前说来皮市里买皮,至今不见信息,不知何处去了!」众人道:「你可城内各处去寻,便知音信。」
  程五娘谢了众人,绕城中逢人便问,一日并无踪迹。过了两日,吃了早饭,又入城来寻问。不端不正,走到新桥上过,正是:
  事有凑巧,物有故然。
  只见河岸上有人喧哄,说道:「有个人死在河里,身上穿领青衣服,泛起在桥下水而上。」
  程五娘听得说,连忙走到河岸边,分开人众一行时,只见水面上漂浮一个死屍,穿着青衣服,远远看时,有些相象。程氏就乃大哭道:「丈夫缘何死在水里?」
  看的人都呆了。程氏又乃告众人:「那个伯伯肯与奴家拽过我的丈夫屍首到岸边,奴家认一认看。奴家自奉酒钱五十贯。」
  当时有一个破落户,叫名王酒酒,专一在街市上帮闲打哄,赌骗人财。这廝是个泼皮,没人家理他,当时也在那里,看程五娘许说五十贯酒钱,便乃向前道:「小娘子,我与你拽过屍首来岸边,你认看。」五娘哭罢,道:「若得伯伯如此,深恩难报!」
  这王酒酒见只过往船,便跳上船去,叫道:「梢公,你可住一住,等我替这个小娘子拽这屍首到岸边!」当时王酒酒拽那屍首来。王酒酒认得乔家董小二的屍首,口里不说出来,只交程氏认看。只因此起,有分交高氏一家死於非命。直叫:
  高氏俱遭囹圄苦,好色乔郎家业休。
  闹里钻头热处歪,遇人猛惜爱钱才﹔
  谁知错认屍和首,惹出冤家祸患来。
  此时,王酒酒在船上将竹篙推那屍到岸边来,程氏看时,见头面破肉却被水浸坏了,全不认得。看身上衣服,却认得是丈夫的模样。号号大哭,告言王酒酒道:「烦伯伯同奴去买口棺木来盛了,却又作计较。」
  王酒酒便随程五娘到褚堂仵作李团头家,买了棺木,叫了两个火家,来河下捞起屍首,盛了棺内,就在河岸边存着。那时新桥下无甚人家住,每日只有船只来往。程氏取五十贯钱谢了王酒酒,王酒酒得了钱,一迳来到高氏酒店门前,以买酒为名,便对高氏说:「你家原何打死了董小二,丢在新河桥内,如今泛将起来,你道一场好笑!那里走一个来错认做丈夫屍首,买具棺木盛了,改日却来安葬!」大娘子道:「王酒酒,你莫胡言乱语,我家小二偷了我首饰、衣服在逃,追获不着,那得这话!」王酒酒道:「大娘子,你不要赖!瞒了别人,不要瞒我。你今送我些钱钞买求我,便等那妇人错认了去﹔你若白赖不与我,我就去本府首告,叫你乞一场人命官司。」高氏听得,便骂起来:「你这破落户,千刀万剐的贼,不长进的乞丐!见我丈夫不在家,今来诈我!」
  王酒酒被骂大怒,便投一个去处,有分叫乔家一门四口性命。能杀的妇人到底无志气,胡乱与他些钱钞,也不见得此事:
  雪隐鹭鸳飞起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一毫之恶,劝人莫作﹔
  衣食随缘,自然快乐。
  当时,高氏千不合,万不合,骂了王酒酒这一顿,被那廝走到宁海郡安抚司前叫起屈来。安抚相公正直厅上押文书,叫左右叫至厅下,问道:「有何屈事?」王酒酒跪在厅下,告道:「小人姓王名青,钱塘县人,今来旨告:邻居有一乔俊,出外为营未回,其妻高氏与妾周氏,一女玉秀,与家中一僱工人董小二有奸情。不知怎的缘故,把董小二谋死,丢在新桥河里,如今泛来。小人去与高氏言说,反被本妇百般辱骂。他家有个酒大工,叫做洪三,敢是同心藻害。小人不甘,因此上叫屈。望相公明镜昭察!」安抚听罢,着外郎录了王青口词,押了公文,差两个牌军押着王吉去捉拿三人并洪二,火急到厅。
  当时,公人迳到高氏家,捉瞭高氏、周氏、玉秀、洪三四人,关了大门,取锁锁了大门,同到安抚司厅上。一行人跪下。相公是蔡州人,姓黄名正大,为人奸狡,贪滥酷刑,问高氏:「你家董小二何在?」高氏道:「告小二拐物在逃,不知去向。」吏人道:「要知明白,只问洪三,便知分晓。」安抚遂将洪三拖翻拷打,两腿五十黄荆,血流满地。打熬不过,只得招道:「董小二先与周氏有好,后搬回家,奸了玉秀。高氏知觉,恐丈夫回辱灭了门风,於今八月十五日夜,赏中秋月,交小的同小二两个在一边吃酒,我两个都醉了。小的怕失了事,自去酒房内睡了。到五更时分,只见高氏、周氏来酒房门边,叫小的去后园内,只见小二屍首在地。小的驮去丢在河内,回家,小的问高氏因由。高氏备将前事说道:『二人通同奸骗女儿,倘忽丈夫回日怎的是好?我今出於无奈,因此赶他不出去,又怕说出此情,只得用麻索绞死了。』小的是个老实的人,说道:『看这廝忒无理,也祛除了一害。』小的便将小二屍首,驮在新桥河边,用块大石缚在他身上,沉在水底下。只此便是实话。」
  安抚见洪三招状明白,点指画字。二妇人见洪三已招,惊得魂不附体。玉秀抖做一块。安抚叫左右将三个妇人过来供招。玉秀只得供道:「先是周氏与小二有奸,母高氏收拾回家,将奴调戏,奴不从。后来又调戏,奴又不从,将奴强抱到后园,奸骗了奴身。到八月十五日,备果吃酒赏月,母高氏先叫阿奴去房内睡了,并不知小二死亡之事。」安抚又问周氏:「你既与小二有好,缘何将女孩儿坏了?你好好招成,免至受苦!」周氏两泪交流,只得从头一一招了。安抚又问高氏:「你原何谋杀小二?」抵赖不过,从头招认了。都押下牢监了。安抚俱将各人供状方案。
  次日差县尉一人,带领仵作行人,押瞭高氏等去新河桥下检屍。当时闹动城里城外人都得知,男子妇人,挨肩擦背,不计其数,一齐来看:
  险道神脱了衣裳,这场话谤不小。
  乔俊贪淫不可论,故交妻女受奸情﹔
  只因酒色亡家国,岂见诗书误好人?
  却说县尉押着一行人到新河下,打开棺木,取出屍首检看明白,将屍放在棺内。县尉带了一干回话:「董小二屍虽是斧头打碎顶门,麻索绞痕见在。」安抚叫左右将高氏等四人,各打二十下,俱是昏晕复醒。取一面长枷,将高氏枷了,周氏、玉秀、洪三俱用铁索锁了,押下大牢内监了。王青随衙听候。且说那皮匠妇人也知得错认了,再也不来哭了,思量起来,一场惶恐,已时不敢见人。这话且不说。
  再说玉秀在牢中汤水不吃,次日死了。又过了两日,周氏也死了。洪三看看病重,狱卒告知安抚,安抚令官医医治,不痊而死。止有高氏,浑身发肿,棒疮疼痛,熬不得,饭食不吃,服药无用,也死了。可怜不勾半个月日,四个都死在牢中。狱卒通报,知府与吏商量:「乔俊久不回家,妻妾在家谋杀人命,本该偿命,凶身人等俱死。具表申奏朝廷,方可决断。」
  不则一日,圣旨一到,开读道:「凶身俱以身死,将家私抄紮入官。小二屍首又无苦主亲人,烧化了罢。」当时安抚即差吏去打开乔俊家大门,将细软钱物尽数入官,烧了董小二屍首。不在话下。
  却说乔俊合当穷苦,在东京沈瑞莲家,全然不知家中之事。住了两年,财本使得一空,被虔婆常常发语道:「我女儿恋住了你,又不能接客,怎的是了?你有钱钞,将些出米使用﹔无钱,你自离了我家,等我女儿接些客人。终不成饿死了我一家罢?」乔俊是个有钱过的人,今日无了钱,被虔婆赶了数次,眼中泪下,寻思要回乡,又无盘缠。那沈瑞莲见乔俊泪下,也哭起来,道:「乔郎,是我苦了你。我有些日前攒下的零碎钱,与你做盘缠,回去了罢。你若有心,到家取得些钱,再来走一遭。」乔俊大喜,当晚收拾了旧衣服,打了一个衣包,沈行首取出三百贯文,把与乔俊打在包内,别了虔婆,驮了衣包,手提了一条棍棒,又辞了瑞莲。两个不忍分别。
  且说乔位於路搭船,不则一日,来到北新关,天色晚了,便投一个相识船家宿歇,明早入城。其船家见了乔俊,吃了一惊,道:「乔官人,你如何恁的不回?一向在那里去了?你家中小娘子周氏与一个僱工有好,大娘子取回一家住了,怎的又与女儿有奸。我听得人说,不知争奸也是怎的,大娘子谋杀了僱工人,酒大工洪三将屍放在新桥河内。得了两个月,屍首泛将起来,有一个皮匠妇人来错认了。又有人认得是你家僱工人的屍首,首告在安抚司,捉了大娘子、小娘子、你女儿并酒大工洪三到官。拷打不过,只得招认。监在牢以,受苫不过。如今四人都死了。朝廷文书下来,抄紮你家财产入官。你如今投那里去好?」
  乔俊听罢,却似: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捅冰雪来!
  这乔俊惊得呆了,半晌语言不得。那船主人排些酒饭与乔俊吃,那里吃得下,两行泪珠如雨,收不住哽咽悲啼,心下思量:「今日不想我闪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如何是好?」翻来覆去,过了一夜。次日,黑早起来,辞了船主人,背了衣包,急急奔武林门来。到近着自家对门一个古董店王将仕门首立了,看自家房屋,俱拆没了,止有一片荒地。却好王将仕开门,乔俊放下衣包,向前拜道:「老伯伯,不想小人不回,家中如此模样!」王将仕道:「乔官人,你一向在那里不回?」乔俊道:「只为消折了本钱,归乡不得,并不知家中的消息。」
  王将仕邀乔俊到家中坐定,道:「贤姪听老身说,你去后家中如此如此。」把从头之事一一说了,「只好笑一个皮匠妇人,因丈夫死在外边,到来错认了屍。却被王酒酒那廝首告,害了你夫妻、小妾、女儿并洪三到官,被打得好苦恼,受疼不过,都死在牢里,家产都抄紮入官了。你如今那里去好?」乔俊听罢,两泪如倾,辞别了王将仕,上南不是,落北又难,歎了一口气,道:「罢!罢!罢!我今年四十余岁,儿女又无,财产妻妾俱丧了,去投谁的是好?」一迳走到西湖上第二桥,望着一湖清水便跳,投入水下而死。这乔俊一家人口,深可惜哉!
  至今风月江湖上,千古渔樵作话传。
  屍首不能入棺归土,这个便是贪淫好色下场头!
  如花妻妾牢中死,似虎乔郎湖内亡。
  只因做了亏心事,万贯家财属帝王。

董永遇仙传

  入话:
  典身因葬父,不愧业为佣。
  孝感天仙至,滔滔福自洪。
  话说东汉中和年间,去至淮安润州府丹阳县董槐村,有一人,姓董名永,字延平,年二十五岁。少习诗书,幼丧母亲,止有父亲,年六十余岁。家贫,惟务农工,常以一小车推父至田头树阴下,以工食供父。如此大孝。时直荒旱,井内生烟,树头生火,米粮高贵,有钱没处买。董永心思:「离村十里之外,有一傅长者,专一济穷拔苦,不免去求他。」乃对父曰:「如此饥荒,无饭得吃。天色寒冷,孩儿欲去傅长者家,借些钱米来过活。」父言:「你去,借得与借不得,便回,免交我记念:」
  董永辞别父亲,二步作两步而行,正是十二月半天气,地冷天寒,西北风大作,腹中又饥,身上又冷,捱着饥寒而走。不想纷纷扬扬,下落一天雪来:
  尽道丰年瑞,丰年瑞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话分两头。却说傅长者正在家中与妈妈赏雪。这长者见雪下得大,叫院子王仝,去库中取一千贯钱,仓中搬米十石,在门前散施。不问男女,皆得救济。当时董永也来到门首,见散钱米,遂得钱十贯,米一斗,谢了长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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