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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第22部分

小说: 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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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黯淡无光的眼睛垂下,注视着食物,马吉先生以一种新的诧异目光看着他。这个老家伙从壁炉旁盗走包裹,从隐士手中夺走钱财,还在配楼的门口深夜与人密谈,却竟然能发出这样的感慨。马吉愈发觉得困惑和着迷。这时迈克斯先生斜眼睇着桌面,也大杀风景地发表起见解。 
  “这事真逗,”他说“一个词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思。要是跟我提浪漫,我决看不到灰不溜丢的实验室。浪漫不是昏暗,而是世界上最晃眼的灯光,最好吃的菜肴,餐桌之间还得有人跳最时髦的怪舞。远处有乐队伴奏,性感的妞儿走来走去,一会儿门口哧一声停住一辆出租车,我便叫人捎话给司机:‘车就停那儿等,早上送牛奶的车来了再走——我付得起钱。’咳,这才叫做浪漫。” 
  “海顿先生,”马吉说,“我们能不能听你说两句?” 
  海顿踌躇着,朝米拉·桑希尔的黑眼睛看了一会儿。 
  “我的想法经常遭到反驳,”他说,目光仍盯住桑希尔,“这次还可能惹起非议。不过依我的看法,世间最伟大的浪漫是赚钱。一个人白手起家,怀抱希望和勇气,把自己的金库里堆满一摞摞的美金。我看到此人先为一千块而苦挣,然后资金逐渐积累,起先很慢,后来越来越快,直到他上班时可以开轿车,大街上的人提到他的名字都带着敬畏的口气。” 
  “金钱,”桑希尔小姐轻蔑地说,“一个男人的浪漫想法就是这个。” 
  “我料到我的定义肯定会遭到反对,”海顿说,“根据我过去的经验——”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桑希尔一眼——“我心里已有所准备。但这是我的定义——我讲的是实话。对此我应得到赞许。” 
  卡根挖苦地说:“你想让人注意你总算说了一句实话,所以我不会怪你。是的,我肯定——” 
  “卡根,你!”海顿怒气冲天。 
  “是的,你的确说了实话,”桑希尔小姐匆匆插进来说,“你在定义中提到了一个词,放在你的解释里是对这个词的亵渎。这个词是希望,我对浪漫的理解都在这个词中。我想世上有不少不幸的人,他们也把浪漫看成希望。” 
  “引起这个小词风波的年轻姑娘还没有发表高见呢。”卡根先生提醒众人说。 
  “是这样,亲爱的,”诺顿太太说,“你也得说两句。” 
  “是的,我是要说,尽管很难说清。”“金发像金丝一样蜷曲”的女子说。“一个人的思想变化很快。就在刚才,如果你们问我浪漫的含义,我可能会喋喋不休地说起隐蔽的角落,楼梯上的呢喃私语,月光下山间的漫游——甚至旅馆阳台上的信步。”她愉快地看一眼马吉。“也许明天也一样,浪漫一词在我看来指的都是令人狂喜的事情。可今晚——今晚的生活太真实和实在了。伯尔顿教授说的对,奉献往往就是浪漫。它可以指血清的发现,也可以指摧毁另一个人浪漫生活的残忍行为。”她目不转睛地盯住面无表情的卡根。“它还可意味着结束在主大街的一间小屋窗前的别开生面的游行——即那些小伙子们总可以找到莱顿市长的小屋。” 
  她再次紧盯住卡根的眼睛。市长颇觉有趣地一笑,也回膘了她一眼。 
  “像你这样漂亮迷人的女子,”他轻松地说,“决不会那么残忍。” 
  晚餐结束,狡黠的矮个教授一言未发从桌旁站起,匆匆上了楼梯。马吉先生目送着他消失,决定立即跟踪上去。但他首先说出了他对浪漫一词的看法。 
  “奇怪的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看到浪漫的景致,”他说,“我却看到了。浪漫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在秃头旅馆。一个人爬上山想隐居进行思考,希望忘掉生活中的离奇事情,远离世上的快捷行动,沉湎于冥想。他差不多一个人在此呆了近一个小时。后来电话铃响了,黑暗中蹦出来一个年轻人,絮叨他讲述了失去阿拉贝拉和一家男子服饰用品店的故事。随后像古老的传说那样,传来一声枪响,又进来一位比较文学教授,礼帽上被打了一个洞。接着一位正宗隐士到来,将做隐士的窍门儿传授给业余者。再后来一位少女莅临,虽没赶上吃早饭,却有足够的时间沐浴着月光在阳台上漫步。一位市长肯屈尊赴晚餐。接着是一场雪地搏斗。而后大家奇怪地谈论起一笔钱。更多的客人到来,暗示还有第七把钥匙。哦,天哪,你们根本不必离开秃头旅馆就能找到浪漫。” 
  他急步穿过房间,一只脚踏上秃头旅馆宽大楼梯的最底下一阶。他停住脚步,因为楼上阴暗的平台上出现了伯尔顿教授的身影。后者的头上又戴上了那顶带枪洞的礼帽,大衣扣子扣得很紧,耳朵上挂着耳套,手中拎着旅行袋和绿雨伞。 
  马吉叫道:“怎么,教授,你要走?” 
  戏剧的结尾果真来到了,马吉先生顿觉心跳加速。会是怎样的尾声呢?教授这样冷静地离去意味着什么?走下楼梯的这个矮个学究,总不会身揣价值连城的包裹闯入狼窝吧? 
  “是的,”老头缓慢地说,“我这就走。我是突然做出的决定。对我的离开我很抱歉。与诸位萍水相逢,我实感荣幸。” 
  “听我说,博士,”布兰德先生说,不安地抚弄着他的紫领带,“你难道想回去让那些记者对你再发起进攻?” 
  “恐怕这是迫不得已的事,”老头儿答道,“我有责任在身。是的,他们会堵截我。我还会听到更多的关于金发女郎的议论。他们还会再让我指出历史上十位最伟大的金发女郎。此事危险且不说,本身十分困难。但我不得不像俗话说的,要——呃——临危不惧。再见,布兰德。我相信我们分手后仍是朋友。请放心,我不会因你打破我礼帽的事而怨你,尽管我曾说过,令人不快的事实是,我们大学教授的薪水少得可怜。” 
  他转向马吉。 
  “离开你我非常遗憾,”他接着说,“我来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而且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亲爱的诺顿小姐,认识你使一个老人的心焕然一新。我本应拿你与另一位金发女郎相比,不过这事我还是留给我年轻的——呃——同事吧。卡根先生,再见。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与你的相识——” 
  但莱顿市长、迈克斯和布兰德将老头儿围住。 
  “听着,博士,”卡根打断教授说,“你在耍滑头。懂我说的话吗?你想蒙混过关。我喜欢你,不想对你不客气,但我得翻翻你的包。而且我还得搜你的身。” 
  “哦,老天,”伯尔顿教授笑说,“你难道以为我会偷东西?我这种身份的人会偷东西?荒唐。除了旅行用品,你什么也找不到。” 
  他老实巴交地站在房子中间,对围住他的人眨着眼。 
  马吉先生不想再等下去了,显而易见,秃头旅馆冬天的客人疯狂搜寻的那个包裹并不在这个精明的矮个子身上。他悄然而敏捷地跑上楼梯,试着去推教授的房门。房门锁上了,他能听到里面一扇窗户在风中前后摆动的声音。他走进七号房,跳到白雪覆盖的阳台上。 
  一个人影正朝他的方向跑,与他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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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暗中人影 
  足足有五秒钟,马吉先牛与和他相撞的那个人在阳台上相视而立。曾目击夏天的人们谈情说笑的月亮悬挂在天空,将惨白的月光洒在秃头山上,使其像一幅圣诞节卡片。倏地,风将附近一棵树上的小树杈吹断,把它轻卷到那两个人身旁的雪地上,仿佛是开战的信号。 
  “我命运不错,”马吉先生说,“你正是我一直要见的人,尤其是在教授今天下午把他的窗户打开以后。” 
  “是吗?”对方镇定地说,“能问一下你找我干嘛吗?” 
  “当然,”马吉先生大笑,“为了一个小包裹。我想它现在就在你衣袋里。比一个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包裹。” 
  陌生人没有答话,迅速朝四下张望一眼,又回头朝他来的小道看了一下,接着又瞟向马吉身后那条可以逃脱的路。 
  “我想它在你兜里,”马吉先生重复一句,“我要找找看。” 
  “我没有时间跟你争论,”拥有第七把钥匙的人说。他的声音冷漠狡黠、略为沙哑。“别挡道,让我过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比利·马吉问。 
  他看见那人在月光下朝他扑过来。快速朝他头部飞过来的是昨晚将迈克斯先生和市长击趴在地的拳头。他身子往旁边一闪,遂与对方展开了肉搏。 
  他俩在雪地上扭打在一处,一来一往,喘着粗气。马吉先生很快意识到对手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不得不展示出他已好久没有使用过的膂力。自从一天下午他在气味难闻的大学体育馆里炫耀过他的力量后,尚没将其派过用场。他俩在月光和阴影中跌跌撞撞地厮打,在冬季如画的秃头山的宁静夜空中制造出刺耳的声响。 
  “你上次搅乱了我的计划,”陌生人咕哝地说,“但这次你休想。” 
  马吉先生并不答话。两人共同撞到了旅馆的墙壁上,撞完又扭抱着磕碰到阳台另一端的栏杆上。他俩一忽在月光下,一忽在阴影中,疯了似地厮斗着。陡地。马吉先生觉得脚底一滑,但他及时稳住了身子。他的气力显然在迅速衰竭。突然,他的对手抓住他的力量减弱下去,马吉用力发劲,将对方摔倒在阳台地板上,就势又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冰冷的雪顿使他的膝盖发凉,袖口里也钻进了湿乎乎的雪。 
  “看你服不服。”他大声说。 
  陌生人依旧拼命挣扎着,但已无济干事。比利·马吉娴熟地从他衣兜里掏出了那个秃头山上的人谈论最多的宝贵包裹。抓紧包裹后,他起身便跑。只眨眼功夫他就回到七号房间,用燃烧的木头点亮一支蜡烛。 
  他再次查看那个包装严密的小包裹:里面仍是厚厚的美元大票。无疑,这正是他前一天晚上通过打斗极想得到的东西,如今又回到他手里。他暗自心里说,这次他决不能再让它丢失,直至把它放在车站女子的手里为止。 
  他刚从其身上抢过包裹的那个人在他窗外徘徊着。马吉立即朝门口奔去,此时门开了,海顿走了进来。他手里举着左轮枪,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破釜沉舟的表情。他通常是呆滞的眼光落到马吉手上的包裹上时,露出喜悦的目光。 
  “看来我来的很及时,阻止了一场拦路抢劫案。”他说。 
  “你这样认为?”马吉问。 
  “听着,年轻人,”海顿说着慌乱地朝背后瞟了一眼,“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那笔钱是你的吗?不是,它是属于我的,我要得到它。别以为为了得到它我不敢开枪。遇到抢劫的窃贼,法律允许开枪。” 
  “你是说法律吗?”比利·马吉大笑道,“换了我是你,我不会去沾法律的边,海顿先生。我敢肯定秃头山上发生的事与法没有关联。你决不会把执法人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来。这些钱我拿到了,我不能给别人。” 
  海顿思索片刻,低声骂了一句。 
  “你说的对,”他说。“我不会开枪,不过还有别的办法,你这个妄自尊大的家伙——”他把枪放进口袋,纵身朝前一扑。尽管刚厮打完十分钟,马吉先生又做好了第二次搏斗的准备。 
  然而海顿突然停止了攻击。有人从马吉身后的窗户钻了进来。借助唯一的黯淡烛光,马吉见海顿的脸变得煞白,嘴唇扭曲,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他双臂疲软地耷拉下来。 
  “上帝,坎德里克!”他喊道。 
  比利·马吉刚刚与之在阳台上搏斗的那个人开口道: 
  “是的,海顿,我回来了。” 
  海顿用舌尖舔湿了嘴唇。 
  “你——你怎么回来的?”他问,声音逐渐低弱下去。 
  “我怎么回来的?”蓦地,坎德里克的眼睛像一座死人山刹那间爆发似的,射出明亮的光彩。“一个人要是知道从阴间返回的路,难道还不回来吗?” 
  海顿站在那里半张着嘴,在昏暗的光线下,面部因恐怖而变了形。接着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开了口,声音怪异而不自然。 
  “我以为你死了,”他说,“我曾对自己说你永远也回不来了。多少个夜晚——我内心都是那样说的。可我一直——知道——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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