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爱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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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的眼睛里有寒光。

　　寒光闪动间，他动作迅速地跳下床，走向窗边，往下张望了片刻，又飞快地穿上衣服，
然后，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赫然逼入我的眼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吴Sir死亡的那
天夜里，我想，我是不会记错的……

　　那种时候，小昕不在睡觉，反倒跑出去做什么？

　　我居然都不知道。

　　我想那时，我大概是正在熟睡，否则不会一点都没察觉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关了电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理清脑中的混乱。

　　也许，我根本就没有混乱，只是不愿去承认而已。

　　我根本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来解释为什么小昕会在那个时候偷偷外出……

　　小昕，如果你一定要夜游，换一天比较好不是吗？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一天？

　　理所当然的，我想到吴Sir对小昕的虐待，想到小昕对吴Sir隐藏着的恨意，想到小昕有
着那么多不为我所知的性格……

　　窗外，一阵清风吹过，我竟觉得冷……

　　之后，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思考，是不是应该去证实我心中的猜想。

　　我怕，待我证实了，我会失去小昕，失去我所拥有的小小幸福。

　　但是，我更怕，眼前的幸福，其实，是假的。

　　于是，为了证明我的幸福，我不得不严肃面对。

　　小昕，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吗？

　　饭桌前的小昕，开心地吃着难得由我准备的饭菜。

　　我笑着看他夹起一根鸡腿高兴地啃着，想问的话始终都说不出口。

　　怕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那时，玻璃碎了，花凋零了，齿轮停转了，钟摆静止了…
…我的梦，也碎了……

　　“若权哥，你在想些什么呢？”小昕俏皮地把鸡爪子放入我碗里，亮亮的眼睛盯着我，
满满的笑意。

　　“你……那个晚上，没有睡觉，出去做什么去了？”我以为我会没有勇气问他，但，我
发现，我更没有勇气来欺骗自己。

　　“你想说什么？”他放下筷子，一如初见时的冷淡。

　　看他这样的态度，我的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一拍桌子，吼道：“你把你爸杀了是不是
？你还是人吗？他待你再不好也是你爸呀！”

　　“为什么说是我？”

　　“小昕，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更没有不透
风的墙！原来，我以为‘魑魅魍魉’就是吴Sir，因为你让我见识到了他的变态，后来白琏更
是让我知道了他有偷窥的癖好，然后我以为，他是唯一可以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人
，他理所当然就是‘魑魅魍魉’，可是，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对我们的事了解至深……”

　　“还有两个人？”小昕的表情有些迷茫。

　　我冷笑道：“你敢说你不了解我们的事？”

　　看着他慢慢涨红的脸，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了，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你是说‘魑魅魍魉’是我，是我为害我爸做的伏笔？”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这就是你的结论吗？”

　　然后，小昕就这样双臂环抱着，冷冷地看我。

　　他一反常态的冷静让我害怕，可我仍镇定地答：“是！”

　　“那你想怎样？送我去坐牢吗？”他优雅地抽了张纸巾，站起身，倒了杯咖啡，气定神
闲地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算定了我不会这么做。

　　我看着他，一动不动，任由时光流逝。

　　最后——他赢了。

　　长叹一口气，我说：“你知道我不会把真相说出去的。”

　　他似是已经料到，笑了笑：“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说着，他轻轻放下杯子，背对着我
，缓缓地脱了上衣，光洁的背部只悄悄纵横着几道淡色的粉红。

　　致命的诱惑。

　　更致命的愤怒！

　　他究竟是把我当什么了？被他美色诱惑为他效力的傻瓜吗？

　　忿忿地整理了下衣服，我也终于学会了冷漠：“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因为你不配！
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来找我！我怕脏了我的人生！”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背僵了僵，待转过身时，已经又是那熟悉的笑容。

　　“那好，你可以走了！”

　　原来，笑容也可以这样的刺眼。

　　他就这样笑着，没有丝毫不舍。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门口，手触门把的瞬间，突然转身：“你一直在利用我
是不是？”

　　“是！”

　　“我……你有真的爱过我吗？”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么俗的台词会从我嘴里吐出。

　　我就像是泛滥的肥皂剧里被恶毒女人利用的愚笨男人，在知道真相后，还不甘心地做着
垂死挣扎……

　　我知道，如果他的答案是“有”的话，我会留下，去他的杀人凶手！去他的伦理道德！
只要他还爱我，我就陪他，一直到天荒地老……

　　“从——来——没——有——！！！！”

　　这四个字跳跃着成为我一生中最可怕的梦魇……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他说这四个字时，眼中有笑。

　　原来他真的可以残酷至此，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吴昕啊吴昕……原来，你真的没有心……

　　17

　　我努力使我的生活看来和以前没有差别，但，发觉这样很难。

　　生活一旦被烙上印记，就很难消除。

　　当我以为我可以稍微平静一点时，多日未见的林科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凌乱的头发，发红的眼睛，满脸的扭曲……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就像只发狂的野兽，此刻，他的眼睛里已全然没了理性。

　　只后退这一步，还没等我站稳脚跟，林科就在我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那一拳，真的很重，重到我双眼冒金星。

　　周围的同事见状，立刻过来阻拦。

　　看着还在拼命挣扎的林科，我冷笑道：“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撒野！你喜欢的我已经不会
再和你争了，你们最好一起滚出我的世界！我后悔有认识过你们！”

　　听了我的话，他的眼睛充血了，大吼道：“你当然不争了！死人有什么好争的！苍若权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杀了你！”

　　我的世界一片空白。

　　刚刚林科说什么了？

　　他说——死人有什么好争的！！！！

　　我很没面子地瘫倒在地。

　　谁死了？谁死了？？谁死了？？？

　　“你说谁死了？”我大吼！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世界变得很模糊。

　　“仁和医院，209病房，他说想见你！”

　　林科闭上眼睛，咽喉处起伏着，声音和刚刚的狂暴判若两人。

　　似是纠葛着，痛苦着，却又无奈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进了那个病房的。

　　我只知道，当我看到白色的病房中白色的病床上，带着氧气罩的那张苍白的小脸时，我
的心，很痛……很痛……

　　一旁忙着转悠地护士小姐看了我一眼，问：“你是他哥哥吗？他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叫着
你的名字，怎么不早点过来？”

　　“他……他怎么了？怎么样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安眠药、煤气中毒，情况不太好！看他自己能不能撑，求生意志够不够强了！”护士
的脸上尽是淡漠，似乎，人的生老病死，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程式，根本无须多余
的感情。

　　…………

　　看着这个我才对他说过“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不过几天的男孩，现在居然这样虚弱地躺
在病床上，我的强硬，我的骨气，全部散尽……

　　我发誓，只要他还能再醒过来，我可以不要什么狗屁自尊，不管他爱不爱我，是不是纯
粹只想利用我，只要他还存在，就已足够。

　　我曾说过，他用一个笑容买断了我的人生，这话，真的没有错！

　　我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在病床边微微发抖，乞求上天能给我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

　　半夜，当我趴在床边熟睡时，一阵轻微的呻吟声惊醒了我。

　　其实，声音很轻，但我睡得浅，这一点动静就足以让我起来。

　　我赶忙跳起来，凑到床头，意外地，看到了小昕清明的眼睛，他的眼睛中有我所不熟悉
的光芒！

　　见他醒来，我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就不行了吗？
”

　　他的嘴在动，可氧气罩却挡住了微弱的声音。

　　他微微抬手指了指罩子，我会意地帮他取下。

　　“若权哥，你来啦？”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可以在朦胧中神采飞扬，我更不明白，
他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在见我时做出这样一副欣喜的神情。

　　“我不是在做梦吗？你说你不要再见到我的……”漂亮的小脸上滚落一滴小泪珠，晶莹
剔透，很美丽。

　　“是你先不要我的！”在这种时候，我居然还孩子气地做这种无谓之争。

　　但至少，这一刻，我的心是平静又安详的，看到不是那样毫无生气的小昕，我的心在飞
扬，其实我很想骂自己贱——人家那是在耍你呢！你当真个什么劲？

　　尽管如此，我却真的一点也控制不住心里慢慢涌上的幸福感，像是花开了，冰溶了的美
好。

　　突然，小昕的手颤抖着抚上了我的脸颊。

　　感觉到一阵寒意，我下意识地覆住他的手，冰凉冰凉，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我急得冲过去就按铃，嘴里也不停地叫着“医生！医生！”

　　此刻的我，根本顾不上会不会吵到其他病人休息了。

　　“若……若权哥……不……不要叫……了……”小昕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让我害怕的
程度。

　　我一边拼命按铃一边弯下腰来，轻轻扶住小昕，眼睛越来越酸涩，控制不住。

　　“若……若权哥……你听我说……我知道我没有救了……我也知道……其实……我是你
的累赘对不对……”

　　“不是……不是……你不是！”我拼命摇头否认，心中的不安在扩大，我隐约觉得，小
昕似乎是为了不想成为我的负担而选择自杀的……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在利用
我的吗？

　　我的手在抖，连同小昕的身体一同在颤抖……我怕我猜到什么……

　　“若权哥……你不要抖……我的头很晕……”小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思考。

　　“若权哥……你听我说……我……我确实杀了我爸……他……他罪有应得……可是……
我知道……我还是做了错事……对不对……我喜欢看卡通……柯南说，无论处于什么原因…
…杀人，都是不对的是不是？我想……我能赎罪的唯一方法……就是去陪他……”

　　“不是的！不是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没有！”

　　“你……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你不恨我……吗？”

　　“如果你不想我恨你，就好好地活下来，用你的余生来回报我！补偿我！”

　　他惨淡一笑，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迟了……你听我说……我……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为我伤心……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变弱，却怎么也接受不了怀中的躯体逐渐变冷的事实。

　　…………

　　……………………

　　……………………………………

　　我不知道后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林科一直都住在我家照顾我，似是回到了以前在孤儿
院里的那种纯真时代。

　　原以为，他会恨我，恨我把小昕推上了绝路，可是，他待我，似是太好。

　　那天，　他站在病房门口，看我抱着小昕不让护士推走，看我疯狂地毁坏了病房里的一切
，看我软软地倒下，觉得整个世界在崩裂，然后，是他把我抱回家的。

　　这么多天来，我没说过一句话，就这样看着他忙进忙出，看他经常性地担忧着看我，我
甚至知道，他会在我睡觉时偷偷潜进我的房间，看我……问我怎么会如此脆弱……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脆弱，我只是不想去思考……

　　当我终于爆发出来，对他吼出“你不是喜欢小昕吗？你不是恨我的吗？那你为什么不杀
了我？为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的话时，他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

　　空气中，手掌与脸颊相触的瞬间，脆脆的声音在爆炸。

　　然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你给我活下来！活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