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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中国古代风俗小说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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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么?”丫头说:“也不会。”玉姐将棋盘双陆一皆撇在楼板上。丫头见玉 
姐眼中吊泪,即忙掇过饭来,说:“姐姐,自从昨晚没用饭,你吃个点心。” 
玉姐拿过分为两半,右手拿一块吃,左手拿一块与公子。丫头欲接又不敢接。 
玉姐猛然睁眼见不是公子,将那块点心掉在楼板上。丫头又忙掇过一碗汤来, 
说:“饭干燥,吃些汤罢!”玉姐刚呷得一口,泪如涌泉,放下了。问:“外 
边是甚么响?”丫头说:“今日中秋佳节,人人玩月,处处笙歌,俺家翠香 
翠红姐都有客哩!”玉姐听说,口虽不言,心中自思:“哥哥今已去了一年 
了。”叫丫头拿过镜子来照了一照,猛然諕了一跳:“如何瘦的我这模样?” 
把那镜丢在床上,长吁短叹,走至楼门前,叫丫头:“拿椅子过来,我在这 
里坐一坐。”坐了多时,只见明月高升,谯楼敲转,玉姐叫丫头,“你可收 
拾香烛过来,今日八月十五日,乃是你姐夫进三场日子,我烧一住香保佑他。” 
玉姐下楼来,当天井跪下,说:“天地神明,今日八月十五日,我哥王景隆 
进了三场,愿他早占鳌头,名扬四海。”祝罢,深深拜了四拜。有诗为证: 
          对月烧香祷告天,何时得泄腹中冤; 
          王郎有日登金榜,不枉今生结好缘。 
     却说西楼上有个客人,乃山西平阳府洪洞县人,拿有整万银子,来北京 
贩马。这人姓沈名洪,因闻玉堂春大名,特来相访。老鸨见他有钱,把翠香 
打扮当作玉姐,相交数日,沈洪方知不是,苦求一见。是夜丫头下楼取火, 
与玉姐烧香。小翠红忍不住多嘴,就说了:“沈姐夫!你每日间想玉姐,今 
夜下楼,在天井内烧香。我和你悄悄地张他。”沈洪将三钱银子买嘱了丫头, 
悄然跟到楼下,月明中,看得仔细。等他拜罢,趋出唱喏。玉姐大惊,问: 
 “是甚么人?”答道:“在下。是山西沈洪,有数万本钱,在此贩马,久慕 
王姐大名,未得面睹。今日得见,如拨云雾见青天。望玉姐不弃,同到西楼 
一会。”玉姐怒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今当夤夜,何故自夸财势,妄生事 
端?”沈洪又哀告道:“王三官也只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他有钱,我亦有 
钱。那些儿强似我?”说罢,就上前要搂抱玉姐。被玉姐照脸啐一口,急急 
上楼关了门,骂丫头:“好大胆,如何放这野狗进来?”沈洪没意思自去了。 
玉姐思想起来,分明是小翠香小翠红这两个奴才报他。又骂:“小淫妇,小 
贱人,你接着得意孤老也好了,怎该来啰唣我?”骂了一顿,放声悲哭,“但 
得我哥哥在时,那个奴才敢调戏我!”又气又苦,越想越毒。正是: 
          可人去后无日见,俗子来时不待招。 
     却说三官在南京乡试终场,闲坐无事,每日只想玉姐。南京一般也有本 
司院,公子再不去走。到了二十九关榜之日,公子想到三更以后,方才睡着。 
外边报喜的说:“王景隆中了第四名。”三官梦中闻信,起来梳洗,扬鞭上 
马。前拥后簇,去赶鹿鸣宴。父母兄嫂,姐夫姐姐,喜做一团。连日做庆贺 
筵席。公子谢了主考,辞了提学。坟前祭扫了,起了文书。“禀父母得知, 
儿要早些赴京,到僻静去处安下,看书数月,好入会试。”父母明知公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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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牵挂玉堂春,中了举,只得依从。叫大哥二哥来。“景隆赴京会试,昨日 
祭扫。有多少人情?”大哥说:“不过三百余两。”王爷道:“那只勾他人 
情的,分外再与他一二百两拿去。”二哥说:“禀上爹爹,用不得许多银子。” 
王爷说:“你那知道,我那同年门生,在京颇多,往返交接,非钱不行。等 
他手中宽裕,读书也有兴。”叫景隆收拾行装,有知心同年,约上两三位。 
分付家人到张先生家看了良辰。公子恨不的一时就到北京,邀了几个朋友, 
雇了一只船,即时拜了父母,辞别兄嫂。两个姐夫,邀亲朋至十里长亭,酌 
酒作别。公子上的船来,手舞足蹈,莫知所之。众人不解其意,他心里只想 
着玉姐玉堂春。不则一日到了济宁府,舍舟起岸,不在话下。 
     再说沈洪自从中秋夜见了玉姐,到如今朝思暮想,废寝忘餐。叫声:“二 
位贤姐!只为这冤家害的我一丝两气,七颠八倒,望二位可怜我孤身在外, 
举眼无亲,替我劝化玉姐,叫他相会一面,虽死在九泉之下,也不敢忘了二 
位活命之恩。”说罢,双膝跪下。翠香翠红说:“沈姐夫!你且起来,我们 
也不敢和他说这话!你不见中秋夜骂的我们不耐烦?等俺妈妈来,你央浼 
他。”沈洪说:“二位贤姐!替我请出妈妈来。”翠香姐说:“你跪着我, 
再磕一百二十个大响头。”沈洪慌忙跪下磕头。翠香即时就去,将沈洪说的 
言语述与老鸨。老鸨到西楼见了沈洪,问:“沈姐夫唤老身何事?”沈洪说: 
 “别无他事,只为不得玉堂春到手。你若帮衬我成就了此事,休说金银,便 
是杀身难报。”老鸨听说,口内不言,心中自思:“我如今若许了他,倘三 
儿不肯,教我如何?若不许他,怎哄出他的银子?”沈洪见老鸨踌躇不语, 
便看翠红。翠红丢一个眼色,走下楼来,沈洪即跟他下去。翠红说:“常言 
  ‘姐爱俏,鸨爱钞。’你多拿些银子出来打动他,不愁他不用心。他是使大 
钱的人,若少了,他不放在眼里。”沈洪说:“要多少?”翠香说:“不要 
少了!就把一千面与他,方才成得此事。”也是沈洪命运该败,浑如鬼迷一 
般,即依着翠香,就拿一千两银子来。叫:“妈妈!财礼在此。”老鸨说: 
 “这银子,老身权收下,你却不要性急。待老身慢慢的偎他。”沈洪拜谢说: 
 “小子悬悬而望。”正是: 
          请下烟花诸葛亮,欲图风月玉堂春。 
     且说十三省乡试榜都到午门外张挂,王银匠邀金哥说:“王三官不知中 
了不曾?”两个跑在午门外南直隶榜下,看解元是书经,往下第四个乃王景 
隆。王匠说:“金哥好了,三叔已中在第四名。”金哥道:“你看看的确, 
怕你识不得字。”王匠说:“你说话好欺人,我读书读到《孟子》,难道这 
三个字也认不得,随你叫谁看。”金哥听说大喜。二人买了一本乡试录,走 
到本司院里去报玉堂春说:“三叔中了。”玉姐叫丫头将试录拿上楼来,展 
开看了,上刊“第四名王景隆”,注明“应天府儒士,礼记”。玉姐步出楼 
门,叫丫头忙排香案,拜谢天地。起来先把王匠谢了,转身又谢金哥。唬得 
亡八鸨子魂不在体。商议说:“王三中了举,不久到京,白白地要了玉堂春 
去,可不人财两失?三儿向他孤老,决没甚好言语,搬斗是非,教他报往日 
之仇,此事如何了?”鸨子说:“不若先下手为强。”亡八说:“怎么样下 
手?”老鸨说:“咱已收了沈官人一千两银子,如今再要了他一千,贱些价 
钱卖与他罢。”亡八道:“三儿不肯如何?”鸨子说:“明日杀猪宰羊,买 
一桌纸钱,假说东岳庙看会,烧了纸,说了誓,合家从良,再不在烟花巷里。 
小三若闻知从良一节,必然也要往岳庙烧香。叫沈官人先安轿子,径抬往山 
西去。公子那时就来,不见他的情人,心下就冷了。”亡八说:“此计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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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时暗暗地与沈洪商议,又要了他一千银子。次早,丫头报与王姐:“俺家 
杀猪宰羊,上岳庙哩。”玉姐问:“为何?”丫头道:“听得妈妈说: ‘为 
王姐夫中了,恐怕他到京来报仇,今日发愿,合家从良。’”玉姐说:“是 
真是假?”丫头说:“当真哩!昨日沈姐夫都辞去了。如今再不接客了。” 
玉姐说:“既如此,你对妈妈说,我也要去烧香。”老鸨说:“三姐,你要 
去,快梳洗,我唤轿儿抬你。”玉姐梳妆打扮,同老鸨出的门来。正见四个 
人,抬着一顶空轿。老鸨便问:“此轿是雇的?”这人说:“正是。”老鸨 
说:“这里到岳庙要多少雇价?”那人说:“抬去抬来,要一钱银子。”老 
鸨说:“只是五分。”那个说:“这个事小,请老人家上轿。”老鸨说:“不 
是我坐,是我女儿要坐。”玉姐上轿,那二人抬着,不往东岳庙去。径往西 
门去了。走有数里,到了上高转折去处,玉姐回头,看见沈洪在后骑着个骡 
子。玉姐大叫一声:“吆!想是亡八鸨子盗卖我了?”玉姐大骂:“你这些 
贼狗奴,抬我往那里去?”沈洪说:“往那里去?我为你去了二千两银子, 
买你往山西家去。”玉姐在轿中号啕大哭,骂声不绝。那轿夫抬了飞也似走。 
行了一日,天色已晚。沈洪寻了一座店房,排合卺美酒,指望洞房欢乐。谁 
知玉姐题着便骂,触着便打。沈洪见店中人多,恐怕出丑。想道:“瓮中之 
鳖,不怕他走了,权耐几日,到我家中,何愁不从。”于是反将好话奉承, 
并不去犯他。玉姐终日啼哭,自不必说。 
     却说公子一到北京,将行李上店,自己带两个家人,就往王银匠家,探 
问玉堂春消息。王匠请公子坐下:“有见成酒,且吃三杯接风,慢慢告诉。” 
王匠就拿酒来斟上。三官不好推辞,连饮了三杯。又问:“玉姐敢不知我来?” 
王匠叫:“三叔开怀,再饮三杯。”三官说:“勾了,不吃了。”王匠说: 
 “三叔久别,多饮几杯,不要太谦。”公子又饮了几杯。问:“这几日曾见 
玉姐不曾?”王匠又叫:“三叔且莫问此事,再吃三杯。”公子心疑,站起 
说:“有甚或长或短,说个明白,休闷死我也!”王匠只是劝酒。却说金哥 
在门首经过,知道公子在内,进来磕头叫喜。三官问金哥:“你三婶近日何 
如?”金哥年幼多嘴,说:“卖了。”三官急问说:“卖了谁?”王匠瞅金 
哥一眼,金哥缩了口。公子坚执盘问,二人瞒不过,说:“三婶卖了。”公 
子问:“几时卖了?”王匠说:“有一个月了。”公子听说,一头撞在尘埃, 
二人忙扶起来。公子问金哥:“卖在那里去了?”金哥说:“卖与山西客人 
沈洪去了。”三官说:“你那三婶就怎么肯去?”金哥叙出“鸨儿假意从良, 
杀猪宰羊上岳庙,哄三婶同去烧香,私与沈洪约定,雇下轿子抬去,不知下 
落。”公子说:“亡八盗卖我玉堂春,我与他算帐!”那时叫金哥跟着,带 
领家人,径到本司院里,进的院门,亡八眼快,跑去躲了。公子问众丫头: 
 “你家玉姐何在?”无人敢应。公子发怒,房中寻见老鸨,一把揪住,叫家 
人乱打。金哥劝住。公子就走在百花楼上,看见锦帐罗帏,越加怒恼。把箱 
笼尽行打碎,气得痴呆了。问:“丫头,你姐姐嫁那家去?可老实说,饶你 
打。”丫头说:“去烧香,不知道就偷卖了他。”公子满眼落泪,说:“冤 
家,不知是正妻,是偏妾?”丫头说:“他家里自有老婆。”公子听说,心 
中大怒,恨骂“亡八淫妇,不仁不义!”丫头说:“他今日嫁别人去了,还 
疼他怎的?”公子满眼流泪,正说间,忽报朋友来访。金哥劝:“三叔休恼, 
三婶一时不在了,你纵然哭他,他也不知道。今有许多相公在店中相访,闻 
公子在院中,都要来。”公子听说,恐怕朋友笑话,即便起身回店。公子心 
中气闷,无心应举。意欲束装回家。朋友闻知,都来劝说:“顺卿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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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事,表子是末节,那里有为表子而不去求功名之理?”公子说:“列位 
不知,我奋志勤学,皆为玉堂春的言语激我。冤家为我受了千辛万苦,我怎 
肯轻舍?”众人叫:“顺卿兄,你倘联捷,幸在彼地,见之何难?你若回家, 
忧虑成病,父母悬心,朋友笑耻,你有何益?”三官自思言之最当,倘或侥 
幸,得到山西,平生愿足矣。数言劝醒公子。会试日期已到。公子进了三场, 
果中金榜二甲第八名,刑部观政。三个月,选了真定府理刑官。即遣轿马迎 
请父母兄嫂。父母不来,回来说:“教他做官勤慎公廉。念你年长未娶,已 
聘刘都堂之女,不日送至任所成亲。”公子一心只想玉堂春,全不以聘娶为 
喜。正是: 
          已将路柳为连理,翻把家鸡作野鸳。 
     且说沈洪之妻皮氏,也有几分颜色,虽然三十余岁,比二八少年,也还 
风骚。平昔间嫌老公粗蠢,不会风流,又出外日多,在家日少,皮氏色性太 
重,打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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