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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太阳发芽-第20部分

小说: 太阳发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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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发现他说得太多了,这么说下去,督办大人就会成为一个神话,会把阿连阔夫吓坏的。阿连阔夫嘲笑日本人小心眼儿,一个为俄罗斯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怕什么呢?日本人用武士道精神称赞阿连阔夫,阿连阔夫才停止了嚷嚷。    
      他们吃了午餐。日本人提供一架新式电台,还有谢米诺夫将军的密码本。    
      日本人走后,阿连阔夫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他觉得督办大人很像他,他们都是无所适从的人,用旧王朝的力量适应新世纪的太阳。那个卧薪尝胆的肖耀南更接近他,他们都是狂热分子,目标不同,精神气质是一样的。    
      副官打断他的沉思,他沉得太深,他的军人气质及时纠正了这一小小的过失。他感谢副官的提醒。副官小声说:“督办大人来了。”    
      阿连阔夫和副官等了半天,才看见督办老汉带几个卫士慢悠悠从兵营左侧转过来。兵营里喊杀不断,操练紧张地进行着。督办边走边捋山羊胡子。宾主见面,督办说:“你的兵好哇!”副官递烟,督办不抽洋烟就抽自己的长杆旱烟。督办问阿连阔夫日子过得怎么样,阿连阔夫不知所云,翻译告诉他就是饮食起居,他连说好好。督办说:“兵要练,日子也要过好一点儿。”    
      督办老是谈过日子的家常事,阿连阔夫就不耐烦了,督办就谈到日本人,督办说:“日本人给我们好多大炮机枪让我们去收复西伯利亚,我把那些东西都锁起来了,好几年啦,都生锈了,炮栓都拉不开了。过日子要那玩艺儿干什么?日本人就知道给这玩艺儿,他咋不给我们机器给汽车给吃给喝呢?我告诉日本人,你们日本是龟国,龟缩在壳里就有好日子过,龟头伸出来就有挨刀的危险,小孩抓龟就捏龟脖子。日本人不信,还哼鼻子。龟就是龟,维新一百次还是龟。”阿连阔夫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督办大人让他抽一口烟锅,阿连阔夫不好拒绝,就抽几口,味道很顺,督办跟个老父亲一样笑眯了眼:“尝出味了吧?这是你们俄国烟玛合勒嘎,我们中国叫莫合烟,这是你们俄国人带来的好东西,中国的土地可以生长俄罗斯的好东西嘛,大家一起过日子多好。”    
      督办完全成了一个老农民,在俄罗斯乡村辽阔的田野上,到处都是这种只识庄稼不知其他的老汉。阿连阔夫看见副官在擦眼睛,他的眼睛也快湿了。副官从督办老汉的烟袋里倒出一点烟丝,细碎金黄有一股呛人的味道,副官把它吃了,眼泪跟烟丝一起咽到肚子里。督办老汉长长咂一口烟,烟锅子空空的,老汉还在咂,把烟杆里的烟汁咂出来,跟药引子一样又苦又涩。老汉把它咽下去。老汉说:“你们有恢复沙皇俄国的雄心壮志很好哇,但迪化离边境太近,训练军队容易走漏风声。迪化东边七百里的古城子①地广粮足,是练兵的好地方,我想你会满意古城子的。”    
      移师古城子可以与库伦的白俄大军遥相呼应,加上日本的支援,反攻西伯利亚易如反掌。    
          
    


库兰伟大的复国计划(2)

    大军开出迪化。哥萨克们的脸全都闪出神圣的光芒。辽阔的大地成扇形展开,沿天山向北向东向西伸展,无边无际地伸展着,碗大的卵石在马蹄下飞迸,盆大的石头在马蹄下翻滚,一条条石棱跟圆木一样转动着,这就是大地,汹涌向前的大地,波涛滚滚的大地,马队和石头一起飞迸一起翻滚。为什么俄罗斯没有这么好的石头?全是冰冷的冻土带全是沼泽和苔原。为什么俄罗斯没有这么荒凉空旷的大碛?大碛是大地的骨头。列宾的伏尔加河希什金列维坦的小白桦小池塘和白嘴鸦全是大地阴暗的色调,看不到阳光。阳光全在这里。马和马背上的人沉醉于阳光之海,不断地梦想啊梦想。哥萨克们忍不住叫起来:“我们在飞吗?”    
      “我们在飞。”    
      “我们骑的是马吗?”    
      “我们骑的是岁月之光。”    
      “哈哈,我们骑的是岁月之光。”    
      “我们要登上岁月的海岸了。”    
      岁月的尽头没有岸,他们看到的是奔腾的火焰。    
      “是火焰山吗?”    
      迪化人告诉他们往东走有一座神秘的火焰山,当然,他们也听到了不同语种的《西游记》。这部书远远超过他们小时候读的《神驼马》,也超过悲壮的《伊戈尔远征记》。军官们拿它跟《伊利亚特》相比,无论是阿喀琉斯还是赫克托尔都没有那个猴子吸引人,七十二变,还有一根神奇的金箍棒。    
      更神奇的东西出现了,火焰里蹿出一群火红的神马。那究竟是什么马,不在草原而在沙石累累的大碛上奔驰如飞?    
      阿连阔夫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喊出伟大的普尔热瓦尔斯基。他命令哥萨克兵赶快找当地老百姓,问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是风?是电?是魔幻?    
      过了很久很久,太阳偏西的时候,一位哈萨克牧人被带到阿连阔夫跟前。牧人告诉他:奔驰在阿尔泰山和卡拉麦里山之间的是我们哈萨克人的库兰。    
      “什么是库兰?”    
      牧人不说活,牧人弹起冬不拉琴,地上的石头跟着琴声开始翻滚,哥萨克手里的战马也开始跺蹄子,它们在暗示主人它们要飞奔。主人无动于衷,他们已经习惯长官的军令,他们早就忘了马的脾性。马在苏醒。马一边咬嚼子一边跺蹄子,马突然打个激灵一下子摆脱主人奔向远方。野马群在呼唤它们。    
      有一半马跑掉了,另一半拖着主人跑,主人死死不松手。最勇敢的哥萨克跳上马背,跟打架似的。“砰”一声枪响了,越响越激烈。那弹奏冬不拉的牧人没走出多远就被子弹的暴雨击倒在地,冬不拉琴碎裂了。野马群跟真正的火焰一样在大地上跳动,顿河马跟柴禾一样冲进大火。    
      哥萨克们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顿河,我的顿河,亲人啊,我们祖祖辈辈的顿河马,我们的亲爹,你要去干什么?”    
      有一个声音在回答:“我们是火!我们是火!”    
      哥萨克们流下汨,男子汉的泪把睑弄得丑陋无比:“我们给你火,我们给你火!”    
      哥萨克们跪在地上,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一支支枪抬起来,瞄准那团大火,火正以马的姿势奔跑着跟打雷一样。蒙古人听见打雷就趴地上一动不动。哥萨克不会趴下的,哥萨克手里有火,火从枪管子里喷出去,不停地喷着。他们的长官阿连阔夫发出冲锋的命令,他们就挥着马刀冲过去。野马之火让人恐惧,就让它尝尝马刀的厉害,哥萨克总是在恐惧中苏醒,然后把恐惧剁成碎片。野马被他们劈开了,从结实饱满的胸膛劈开一道大峡谷,马的心脏就像发动机,轰轰爆发神力,勇敢的哥萨克把它们全都捣毁了。    
      最先过去查看的那个哥萨克尖叫起来:“我们的马,全是我们的马!”年长的哥萨克说:“所有的马都是野马变来的,所有的马都向往野马之火。”年轻的哥萨克受不了这个:“杀自己的马,还不如杀我自己。”他要朝自己开枪,被同伴抱住,另一个哥萨克跟拧树枝一样下了他的枪。    
      部队总算走到戈壁边上,这里有草地,还有个小海子。按计划明天攻占古城子,直向北取道科布多与库伦的谢米诺夫大军会合。哥萨克们一下子亢奋起来。    
      副官说:“我就喜欢这种状态,这是男人最佳的进攻状态,攻占一座城或睡一个女人才能让他们安静。”    
      阿连阔夫说:“攻进古城子放假三天,好好放松放松。”    
      哥萨克们跟铁塔一样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军号就响起来了。    
      太阳在戈壁上跳跃。草地让战马啃光了露出灰白的地皮,那片小海子洗净了哥萨克的灰尘,浑浊了一晚上还没清下来。阿连阔夫端着望远镜观察古城子。对七百名骠悍的哥萨克来说,古城子太小了点儿,太单薄了点儿。他很喜欢伊犁,那座灰蓝色的花园城市屡经战火而不衰落,应该让勇敢的哥萨克到伊犁去泄泄火。    
      哥萨克暴风一般冲出沙枣林,穿过大片庄稼地,屁股高高提起半蹲在马镫上,一带缰绳,马的前蹄搭上城墙;那么矮的土城墙,哥萨克能一把推倒。城墙上突然出现一队中国兵,单腿跪地,抱着步枪,枪口顶着战马厚墩墩的胸膛跟枪毙犯人一样毫不客气地搂响了,枪声好像蒙在包袱里“嘭嘭嘭”,子弹直接从枪管子射进马胸膛,把马背上的哥萨克兵也射穿了。子弹都是蘸了唾沫在鞋底搓一下上膛的,子弹在哥萨克的后背炸开一个大窟窿,太阳都能照进去。城墙底下堆满了人和马。血水冒泡泡。    
      哥萨克的预备部队用机枪扫射,用大炮轰,城墙裂开一道口子。更多的大炮在哥萨克左右两侧响起来,哥萨克的机枪和大炮飞上天,摔碎了。四周黑压压全是兵。    
      哥萨克还在疯狂中,他们边打边撤撤到戈壁滩。中国军队三面包围,只剩一面戈壁。辽阔的大碛是野马野骆驼的世界,大碛那边是金色的阿尔泰,翻过阿尔泰山就离库伦不远了。哥萨克们情不自禁地喊叫:“我们是野马就好了。”    
      “我真想变成野马。”    
      “跟野马呆在一起也行啊。”    
      “那种日子真过瘾。”    
      “我都不想回顿河了,草原没意思。”    
      哥萨克们趴在地上,跟蜥蜴一样。阿连阔夫知道他们已经丧失勇气了。他们把马刀和枪都扔了,他们爬在滚烫的戈壁上,跟孩子一样。大人贪玩应该是个好兆头。他们在恢复天性。你就像个鳄鱼。哥萨克们抓到小蜥蜴,他们不怕这小玩艺儿,他们把蜥蜴放在自己身上。蜥蜴战战兢兢,适应不了人的皮肤,哥萨克们很难受:“我们还不如石头,小家伙你动一动啊。”    
      年长的哥萨克说:“所有的动物都通人性。”    
      “它不认识我们。”    
      “我们打了好多年仗我们好久没过人的生活了,我们骗不了动物。”    
      大家小心翼翼把蜥蜴捧到石头上,蜥蜴一下子就活了。    
      “瞧,它跟鱼一样,鱼放进水里就这样子。”    
      蜥蜴跑远了,大家还在看。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追上库兰野马的是普尔热瓦尔斯基。出发前,每匹马都吃了大量的野生大麻。蒙古荒漠的大麻更地道更本色。马身上的肉突突跳。马队跑了整整一天,在大碛的中心地带碰到了野马。哥萨克们一声不吭打马直扑过去。普尔热瓦尔斯基一直在后边。    
      他已经不年轻了,他不能像小伙子一样使蛮力。他的马亢奋起来,他不该给马吃大麻。英国人成功地给中国人吃了鸦片,大麻没有鸦片毒性大,但也是一种麻醉剂,普尔热瓦尔斯基清楚这一点。可笑的是他最早没认出大麻,俄罗斯草原上到处都是,蒙古啊蒙古,蒙古的风和太阳好像都是崭新的。这都是他的发现欲造成的,他太痴迷于大发现大轰动了,最基本的常识常常弄得他不知所措。吃了大麻的顿河马不会老老实实原地打转,它后腿一撅,蹿了出去。普尔热瓦尔斯基抓紧缰绳,马越跑越快,很快赶上了马队。    
      马队贴着野马兜圈子。这些矮小的蒙古野马轻轻松松,跟玩儿似的逗着哥萨克。哥萨克的耐力已经到了极限,龇牙咧嘴样子很狰狞。野马突然掉头朝侧面奔来,把所有的哥萨克抛到后边,从普尔热瓦尔斯基跟前飞奔而过,它们根本没有感觉到普尔热瓦尔斯基的存在。普尔热瓦尔斯基一下子火了,他的马也火冒三丈,普尔热瓦尔斯基就这样陷入迷狂,疯子一样朝野马奔去。大片大片的时间过去了,他都没有感觉,岁月已经不存在了,童年少年还有陆军学院悠扬的军号、华沙的大进军,这些都不存在了,在他最辉煌最幸福的时刻都不曾有过如此迅猛的状态,那一定是失控了,紧张与喜悦同在,马好像也消失了,他孤身一人奔走在天地之间。野马跟一幅画一样贴在天空,他伸手一摸就摸到马尾巴,“嘭!”一声巨响,是马爆炸了,还是他爆炸了?    
      他醒来时躺在帐篷里,围了一圈哥萨克,还有一个蒙古喇嘛使劲地抓他。这是典型的蒙古疗法,抓拿化淤血。喇嘛称赞他福大命大,野马的后蹄能把西伯利亚狼活活踢死,你比狼命大,踢在腰眼上这是要命的地方啊。喇嘛累得直喘气。喝点热汤,普尔热瓦尔斯基完全清醒了。    
      “我没事了,我好啦!”普尔热瓦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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