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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青年近卫军-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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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刘西雅低声说,一面惊喜交集地望着谢辽萨的大胆的含笑的眼睛。“你们家呢?”

  “我们家还没有。”

  “是谁?”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吓得发冷,问道。

  大火远处的反光照亮了谢辽萨的脸,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和沃洛佳才认出了他。

  “沃洛佳在哪里?”谢辽萨把肚子伏在窗台上,问道。

  “我在这里。”

  “还有谁没有走?”

  “有托里亚·奥尔洛夫。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哪儿也没有去过,我得了阑尾炎。”

  “维佳·鲁基扬庆柯在这里,还有刘勃卡·谢夫卓娃也在。”谢辽萨说,“我还看见过高尔基学校的斯巧巴·萨方诺夫。”

  “深更半夜,你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的?”沃洛佳问。

  “我先是看火,在公园那边。后来我穿‘小上海’回家,从峡谷那边看见你们的窗开着。”

  “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煤业联合公司。”

  “啊?”

  “他们的司令部设在那边。他们都只穿着裤衩跳出来。”谢辽萨轻轻地笑起来。

  “你看是有人放火吗?”沃洛佳问。

  谢辽萨沉默了一会,他的眼睛像猫眼似的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总不是自己烧起来的。”他说着又轻轻地笑起来,“你打算怎么生活?”他突然问沃洛佳。

  “那么你呢?”

  “你好像不知道似的。”

  “那我也是一样。”沃洛佳轻松地说,“我看见你真高兴。

  你知道,我多么高兴……”

  “我也很高兴。”谢辽萨不情愿地说,因为他对人家的真情流露受不了。“你们家里的德国人凶吗?”

  “喝酒喝了一整夜。把我们的鸡都吃光了。几次闯进我们的房间。”沃洛佳随便地说,同时又像在谢辽萨面前炫耀:他已经尝过德国人的滋味。他只是没有说上等兵跟他妹妹纠缠的事。

  “就是说,还可以。”谢辽萨镇静地说,“可是他们党卫队住进了医院,那里面原来留下四十来个伤员,他们把全体伤员都送到上杜望纳雅林子里,用自动枪扫射。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医生看见他们要把伤员运走,忍不住出来反对,结果他们干脆就在走廊里把他打死了。”

  “啊,该死!……哎哟哟……这是一个多好的人啊!”沃洛佳皱着眉头说,“我在那边住过院。”

  “这样的人很少见。”谢辽萨说。

  “天哪,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我要走了,趁天还没有亮。”谢辽萨说,“我们以后要保持联系。”他望了刘西雅一眼,做了一个怪里怪气的手势,雄赳赳地说:“‘奥夫-维德生!’①……”他知道她的志愿是进外国语学院。
  ①德语“再见!”的译音。

  他的灵活、矫捷、瘦小的身子钻进了黑暗里,马上就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了,——他好像是蒸发掉了。


第19章最奇怪的是他们这么快就谈妥了。

  “你在看什么啊,姑娘?德国人开进克拉斯诺顿了!你难道没有听见上杜望纳雅传来的卡车的声音?”谢辽萨站在她的脚旁,好容易抑制着呼吸,说道。

  华丽雅仍旧带着那种平静的、又惊又喜的表情,默默地望着他。

  “你往哪儿跑啊?”她问。

  有一刹那的工夫他感到有些发慌。但是不,这个姑娘不可能是坏人。

  “我要到你们学校里去,看他们怎么……”

  “你怎么去法?你难道去过我们学校?”

  谢辽萨说,大约两年前他曾到他们学校去过一次,参加文艺晚会。

  “我总有办法溜进去。”他笑了一声。

  “但是德国人会不会第一步就占领学校?”华丽雅说。

  “我要是看见他们来了,我就一直往公园里跑。”谢辽萨回答说。

  “你知道,最好是待在阁楼上,在那里什么都看得见,可是人家看不见我们。”华丽雅说着就在毛毯上坐起来,很快地整理了辫子和衬衫。“我知道怎么进去,我可以给你做向导。”

  谢辽萨突然露出了几分踌躇的神气。

  “你看,是这么一回事,”他说,“如果德国人冲进学校,我们就得从二楼跳下去。”

  “那有什么办法呢。”华丽雅回答说。

  “你能行吗?”

  “那还用问……”

  谢辽萨望了望她那结实的、晒黑的、覆着金色柔毛的腿,心里感到一阵暖意。不用说,这个姑娘是能从二楼跳下去的!

  不多一会,他们俩已经穿过公园朝学校奔去。

  这所红砖墙的、宽大的、两层楼的学校就在公园大门旁边,在克拉斯诺顿煤业联合公司大厦的对面,里面的教室光线充足,还有一所很大的体育馆。学校里是空的,门锁着。但是,出于他们所追求的崇高目的,谢辽萨折了一束树枝,用树枝打破楼下面对着公园深处的一扇窗户,而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可耻的。

  他们在地板上踮起脚尖穿过一间教室,走进楼下走廊的时候,他们心里不禁起了敬畏之感。整个宽敞的建筑物里都是静悄悄的,最轻微的窸窣声和响声都会在四周引起空洞的回声。在这几天里面,大地上有许多东西已经起了变化,有许多人和许多建筑物都丧失了原来的名称和任务,但是还没有获得新的名称和任务。不过无论如何,这总是教育过儿童的学校,华丽雅曾在这里度过她一生中许多欢乐的日子。

  他们看到钉着“教师室”的小牌的门,钉着“校长室”的小牌的门,钉着“校医室”、“物理实验室”、“化学实验室”和“图书室”的小牌的门。是的,这是学校,成年人,也就是教师们,曾在这里把知识和应该怎样在世界上生活的道理教给儿童。

  看到这些放着空课桌的空教室,看到这些还保持着特殊的学校气味的房子,谢辽萨和华丽雅眼前突然浮现出他们在里面长大的那个世界。这个在过去和他们是不可分离的世界,现在却似乎一去不复返了。有一个时期,这个世界似乎是那么普通、平凡、甚至乏味。现在它突然在他们面前升起,却是这样无比的美妙、自由,充满了师生之间的坦率、真诚和纯洁的关系。现在他们,老师们和同学们,都在哪里呢?命运把他们播弄到哪里去了?霎时间,谢辽萨和华丽雅的心都膨胀了,充满了对他们当时不知珍视的那个逝去的世界的热爱,充满了面对这个崇高神圣的世界油然而生的敬畏。

  他们俩都体验到同样的心情,——嘴里虽然不说,可是心里都明白;在这几分钟里,他们相互之间特别接近起来。

  华丽雅领谢辽萨顺着一座狭窄的小楼梯走到二楼,再上去,到了通阁楼的小门跟前。门关着,但是这难不倒谢辽萨。他在裤袋里摸了一会,掏出一把多用的折刀,其中就有螺丝刀。他旋下螺丝钉,卸下门的把手,让钥匙孔眼露出来。

  “你的本领真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会撬门溜锁的惯贼。”华丽雅取笑道。

  “世界上除了撬门贼之外还有铜匠呢,”谢辽萨说,他转过脸来对着华丽雅笑了一笑。

  他用凿子在钥匙孔里拨弄了一下,打开了门;晒得发烫的铁皮屋顶散发出来的热气,阁楼上晒热的泥土、灰尘和蛛网的气味,都向他们扑过来。

  他们怕头撞在椽木上,弯着身子走到阁楼上一扇满是尘土的窗前;他们怕被街上的人看见,也不擦窗,就把脸紧贴着玻璃,两人的面颊几乎碰到一块。

  他们从窗口可以看见通到公园大门的整条公园街,特别是可以看见耸立着州党委干部住的标准式房屋的那一边。正对着他们前面的街道拐角上,是克拉斯诺顿煤业联合公司的两层楼大厦。

  从谢辽萨离开上杜望纳雅林子,到此刻他和华丽雅一起把脸紧贴着阁楼上满布尘土的玻璃窗,中间相隔的时间已经不短:德军部队已经进了城,整条公园街都挤满了车辆,满眼尽是德国兵。

  “德国人……原来德国人就是这样!德国人已经进了我们的克拉斯诺顿!”华丽雅心里想道。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的胸部由于激动而起伏着。

  谢辽萨更关心的却是事情的外表的、实际的一面;他的锐利的眼睛看到了他们从阁楼窗口看出去的视野中的一切,不自觉地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住了。

  学校和煤业联合公司中间相隔不到十公尺。煤业联合公司的房子比学校低。谢辽萨可以看到下面的铁皮屋顶、二楼的房间内部和楼下靠窗的一部分地板。除了公园街之外,谢辽萨还看到有些地方被房屋挡住的别的街道。他还看到被德国兵霸占的房屋的院子和后院。他渐渐地把华丽雅也吸引到他观察的范围。

  “灌木,他们在砍灌木……你看,连向日葵都砍掉了,”他说,“可是这儿,在煤业联合公司里,大概要设立他们的司令部。瞧,他们那副作威作福的神气……”

  德国官兵——事务员和文书——井井有条地把自己安排在煤业联合公司的上下两层。德国人的样子都很高兴。他们把全部窗子都打开,在分配给他们的房间里东看西看,在桌子抽屉里乱翻,抽着烟,把烟头扔到煤业联合公司和学校中间无人的夹道里。过了一会,房间里出现了几个俄罗斯妇女,有老有少。她们都拿着水桶和抹布,一个个都撩起衣服,开始洗地板。干净整齐的德国文书们就拿她们当做说笑的材料。

  发生这一切的地点离华丽雅跟谢辽萨是那么近,谢辽萨的心里突然一动,起了一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无情的、折磨着他同时又给他带来喜悦的念头。他甚至注意到,阁楼上的窗子很容易取下来。窗子很单薄,用几根细钉斜钉在窗框上。

  谢辽萨和华丽雅在阁楼上坐了很久,他们已经聊起不相干的闲事来。

  “后来你没有看到斯巧巴·萨方诺夫吗?”谢辽萨问。

  “没有。”

  “那就是说,她什么话都没有对他说。”谢辽萨满意地想道。

  “他还要来的,他这个小伙子很可靠。”谢辽萨说。“往后你打算怎样生活?”他问。

  华丽雅自尊地耸耸肩膀。

  “这事,现在谁能说呢?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倒是真的。”谢辽萨说,“以后可以去看你吗?你爸爸妈妈不会骂吗?”

  “爸爸妈妈!……你要是愿意,就明天来吧。我还可以去叫斯巧巴。”

  “你叫什么名字。”

  “华丽雅·鲍尔茨。”

  这时传来了长长的自动枪声,后来又是几声短的,——

  大概是从上杜望纳雅林子那边传来的。

  “在放枪。你听见吗?”华丽雅问。

  “我们坐在这里,也许城里已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谢辽萨一本正经地说,“也许德国人已经住到你们家里和我们家里去了。”

  这时候华丽雅才想起来,她是在什么情况下从家里出来的,她想,也许谢辽萨说得对,母亲和父亲在为她担心。自尊心不让她先开口说她应该走了,但是谢辽萨却从不关心会有人惦记他。

  “该回家了。”他说。”

  他们就顺着原路出了学校。

  他们在花园前面的栅栏旁边又站了一会。他们一块儿在阁楼上待了那一阵之后,现在都觉得有些忸怩不安。

  “那么我明天来看你。”谢辽萨说。

  回到家里,谢辽萨得知后来他在夜里告诉沃洛佳的消息:留在医院里的伤员们被运走和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医生遇害的事。这是当着娜佳姐姐的面发生的,是她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谢辽萨。

  两辆小汽车和几辆载着党卫队员的卡车开到医院门口。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走了出来,他们命令她在半小时内腾出房子。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马上关照所有能够行动的病人搬进儿童医院,但是她仍旧请求放宽腾房的限期,因为她有许多病人不能起床,而且又没有交通工具。

  军官们已经坐进了汽车。

  “芬庞!这个女人要什么?”一个上级军官对一个镶金牙、戴浅色玳瑁边眼镜、高大虚胖的军士说。接着小汽车就开走了。

  这副浅色玳瑁边眼镜使这个党卫队军士的外表即使不像学者,起码也像一个知识分子。但是当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向他提出请求,甚至试图用德语和他谈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透过这副眼镜对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却好像熟视无睹。他用女人般的嗓子唤来了兵士,他们并不等半小时的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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