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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5601-拿着剪刀奔跑 续篇:深度郁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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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    
    “我以前也出过一场车祸。”一个戴牛仔帽的人说,“我的脸插进挡风玻璃里,缝了三十二针,”他说,一边指着他额头上帽缘下遍布的伤疤,“以为那样能阻挡我?当然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有撞到任何人,只有我自己受伤了,而我自己根本无足轻重。明白吗?”    
    汤姆,那只大黄蜂,看着牛仔,点点头。是的,他知道。    
    车祸、毁容、瘫痪的母亲……我一定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给那些无可救药的强硬分子的,那些底层的、自残的酒鬼们;而我只是个有喝酒爱好的专业广告人士。真是一团糟!我双手抱胸,看向窗外,看向远处那棵孤独的树。那棵树看上去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它看上去——哦,我不知道——像个广告文案,因为拒绝去复原中心而被辞退了。我被一种世界末日的绝望感充斥着。    
    这时一个女人开口了:“但是,戴尔,你很重要。是你的病让你意志消沉,从而觉得自己不重要了。”    
    大卫看着刚说话的女人,一脸俏皮的神情。“海伦你是知道规则的,你说话时要说‘我认为’。”    
    海伦脸微微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好吧好吧,你说的对。很抱歉。”她深吸了口气,目光滑向天花板。“我的意思是,我对你的话有些感想。因为我也曾认为只要我不伤害到别人,我喝酒就没关系。但是来这里后,我渐渐意识到我自己其实也很重要,尤其上了一些课程后,我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有价值的人,是酒精和药物使我觉得自己不行。如果我以前不沾它们,我想我不会一败涂地的。”说完,她又看着牛仔:“戴尔,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们分享你的心情。还有你,汤姆。我真的从你们的话中受益匪浅……所以,谢谢你们。”她耸耸肩,腼腆地笑起来。    
    来这里后……谢谢分享……如果我不沾它们,我就不会一败涂地……这些人在说什么鬼话?    
    我想起我初入广告圈时,也是如此垂头丧气,因为别人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忍不住说:“我觉得这是一种酒鬼语言!我可不会!”我向来不善于语言表达,这也是我得尽快离开这的原因。    
    人们心照不宣地咯咯直笑。    
    大卫也微笑起来。    
    我的脸红了,心里一个劲地责备自己不该卷入到这班人中间,我最好还是坐着不吭声,淡化他们的注意力,千万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卫说:“是有种语言没错,但你会很快学会它的。如果有什么你听不懂的话,告诉我们,我们会解释给你听的。”    
    玛丽安也暂时按住她的自尊,友好地对我微笑。    
    我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裤子上留下了又黑又湿的污渍。我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和不自在,更被一种强烈的威胁感包裹住。就像我上中学的第一天,我身穿红色的斯比多泳裤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感觉。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吧,这位女士……”我指着刚才和众人“分享”的女人,“海伦,对吧?”    
    她点点头。    
    “是的,海伦,她刚才提到课程的事,我想知道这个课程是什么。”实际上我并不认为这些课程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有谁愿意回答奥古斯丁的问题?”    
    孕妇保罗冲着我笑,似乎要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没问题。你好,奥古斯丁,我是布莱恩,我是个瘾君子。”一个一直沉默的人开口说道。他不仅沉默寡言,而且近乎痴傻。    
    “你好,布莱恩!”众人欢呼雀跃道。    
    “这些课程要拿一些术语来解释,主要分步来,你知道十二步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耸耸肩。我只知道第一步,而它已经足够令人压抑了:承认我对酒精毫无抵抗力,甚至桑格利亚汽酒。这样看来,剩下的十一步一定更加令人退缩。    
    “好吧,那么,当你进行课程时,你要根据步骤要求,要努力保持从容镇定。到时候就会明白的。当你从这出去时,你就可以参加一些匿名酗酒者会议。”    
    这应该会很有趣,我一直很好奇匿名酗酒者会议是什么样的,我一直没去匿名酗酒者会议的原因除了我在那不能喝酒,还因为我害怕看到我想像中的场景:人们待在教堂潮湿废弃的地下室里,身穿黑色长大衣,戴着福斯特•;格兰特牌子的墨镜,坐在金属折叠椅里,表情羞怯。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只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杯,杯里有半杯劣质咖啡。之所以只有半杯,是为了防止咖啡泼出来,因为每个人的手在都抖个不停。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个酒鬼。”我还听到其他的酒鬼热情鼓掌。“恭喜恭喜!欢迎欢迎!”或许他们还会谈论他们的酒量和酒瘾,他们还发出一阵阵呷咖啡的声音。没准还会有秘密的握手,就像摩门教徒们一样。    
    我通常认为,如果匿名酗酒者会议就是一班人坐在教堂底下,喋喋不休地谈论各自想喝多少酒的话,我将永远不会谈论喝酒的事;我宁愿谈谈现代艺术,要么广告,要么电影剧本创意。所以,是的,领教一下匿名酗酒者会议的神秘力量一定会很有趣。我几乎迫不及待了,现在就开始吧。    
    可是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呢?我希望他们只是割一下“酒腺”——就像割除肾结石一样。你只要作为门诊病人登记入院,然后腰部以下被麻醉,他们在你头上套上耳机,开始听恩雅的歌。十五分钟后,医生将耳机拿下来,让你看从你体内某个地方割下来的一小块组织—— 一块看起来像蜗牛一样大小的组织。


《深度郁闷》第二部分第三章 无以为傲(五)

    “你想留着它作纪念吗?”    
    “不,西斯摩医生,扔了吧。我不想要任何纪念。”    
    你走出门时,医生会拍拍你:“恭喜你,你现在干净了。”    
    “我能跟大家说点话吗?”布莱恩问。    
    “当然可以。”大卫说。    
    “我是想让每个人知道,我的安定药只剩下最后一剂了,下个星期后,我就不用再吃了。”    
    房间内一片掌声。    
    为什么他要吃安定药?我现在只吃到一块鱼饼三明治。如果有了那种“妈妈小助手”的药,我想我就不会有戒酒并发症了。我也需要安定药。    
    这个布莱恩身上有些地方吸引了我,他浑身上下透着股聪明劲儿,说话也颇具专业范儿,仿佛他就是医生,这使我觉得心定神闲。这是我的直觉,但我今晚只想和他坐在一起,不理大鲍比和那个性爱狂卡唯了。    
    小组讨论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终于解脱了,在我下个课程——化学品依赖史之前,我还有十五分钟的自由时间。    
    下楼时,汤姆那只“大黄蜂”追上我。“真的会好起来的,”他说,“几天后你就不想离开这儿了。”    
    我笑了,说:“谢谢。”然后回到房间,我一边走,一边想,你错了。    
    楼上,一块白色记事板前,我正绞尽脑汁地写下我的饮酒史。    
    “我要你尽可能回忆,列下每件事……酒精、巴比妥酸盐、镇定剂、速度……每个细节……甚至止痛药,不要掩饰和缩小。列出你的年龄、酒的种类和数量,还有频率。”    
    目前为止,我写了如下清单:    
    7岁:因为感冒我祖父给了我尼奎尔喝。他是卖这个的,所以我们有很多箱。我很喜欢它的绿色,所以有时会偷喝。    
    12岁:第一次真正喝酒,一瓶红酒,喝完后吐了朋友的牧羊犬一身。    
    13…17岁:每周抽一次大麻;每周大概喝一次酒。    
    18岁:每晚喝酒,常喝到醉,每晚大概5瓶。    
    19…20岁:每晚大概10瓶,有时醉后耍酒疯;每半年一次可卡因。    
    21岁至今:每晚一升德华士,再接着喝鸡尾酒;每月一次可卡因。    
    写完这些,我退后,看着自己写的一团蓝色的字——我混乱的笔迹。真想不到,我会向一块昭示天下的记事板招供。这真是史无前例!    
    人们看着记事板,看着我。    
    翠西,“化学品依赖史”小组的头,用她那老于自己年龄三倍的眼神看着我。她那样看着我,仿佛她的眼睛被目光所及的每件东西割伤了。“你看到你写的东西,有何感受?”她问。    
    我看着记事板,看来我确实喝得很多。“我想我喝的太多了。”我惭愧地说,就像我一连好几天都穿同一套内衣样。    
    布莱恩这时说道:“看到你喝了这么多,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这个“安定药先生”怎么一下成专家了?我疑惑地想。    
    一个穿蓝色美国大厦字样T恤的女同性恋说:“我真高兴你来了。你确实应该来这儿。”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很高兴你来这儿,你应该来这儿。也许他们说的对,也许又错了。但有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这段经历真的会成为一个精彩的酒吧里的笑料。    
    “你喝酒的量显示你已经到酗酒症的后期了,你正面临着酒精中毒的危险。我也很高兴你能来这儿。”翠西以一种真诚、温暖和理解的表情看着我说。她的表情里还有某种东西,某种使我认为—— 一切都是冥冥注定,也许我们早该聚到一起——的东西。    
    我意识到我已经无路可退了。“苯那君(伤风抗素剂的一种)也算吗?”几个人看着我说。我茫然地耸耸肩,抱歉地喃喃而语,我对这东西一无所知。    
    “苯那君?抗组胺剂?”翠西问。    
    “哦,是的,”我明白过来,说,“那也算吗?”    
    “看什么情况了。”她疑惑地说。    
    “哦,是这样的,我一喝酒就会有过敏反应。脸会肿,胸口会发红,嘴里还会有金属味,呼吸也变得困难。每次喝酒都会这样,但是我发现只要喝酒前吃点苯那君,就没事了。”    
    “吃多少?”她问。    
    其他人看看我,又看看她,然后又看着我,气氛简直像温布尔敦网球赛一样紧张。    
    我突然意识到,我服用的量已经大得惊人。我不好意思地说:“一天十片,有时十五片。”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医生建议的量是多大呢?”但是言下之意,她并不关心建议的剂量,她是在问我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太离谱了。我顺从地回答:“两片。”    
    她继续瞪着我,实际上她的目光已经穿过我,射向了椅子的后面。尽管我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仿佛已经把房间后面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了。她开始缄口不言,因为她知道她勿需再说什么,她知道我心知肚明。她只是闭上眼睛,轻轻给我一个微笑:“是的,我很高兴你来了。”    
    我安静地坐着,一股奇怪的陌生感袭面而来,这又近乎一种舒适的解脱感——耳朵疏通,血压下降,同时又伴有玄音。我想我是第一次意识到,我确实比一般人喝的要多很多。包括我吃的那种药。我的身体对酒过敏,这其实是它在告诫我不该喝酒。可是我还是一意孤行。当我看着我所写的,我禁不住意识到,也许我来这里是明智的选择。或者这唤起了我的注意,我不该再视它为儿戏了。    
    又或许一切到此为止,我可以走了?    
    晚餐的情形是这样的:上楼时,我尽力避开卡唯,那个来自科珀斯克里斯蒂的性爱狂。我现在听起这个城市的名字都觉得淫秽,仿佛它是蓝鲸的阳具的专业术语。“蓝鲸的科珀斯克里斯蒂完全勃起时有9至125英尺长。”哦,多么可怕!我一走进餐厅,立刻受到一些病人的欢迎。一些是我在小组讨论里认识的,一些是“化学品依赖史”课上的,还有一些从未谋面。“谢谢……是的……文化冲击……三十天……酒精……我确定……谢谢……”我面无表情、机械地回答他们的问话。    
    我拿起一只红色餐盘。还是那个一脸苦相、工资微薄的女人服侍晚饭。她的名卡上写着:瑞丝夫人(英文为“Rice”,另一翻译为米饭)。所以她干这份工真是名副其实啊!    
    她身材高大,健壮但不肥胖,头发为灰色,长而直。但是头发在中间出现了断色,这使我认为它以前应该是金色的。她是一位在复原医院一天倒两次班的前金发女郎。我对她微笑,因为我充满罪恶感。就像我穿阿玛尼,就本该安分地过这样的日子,而不是胡作非为以至来了这里。或者我太冷漠了,一向被娇惯坏了,所以配不上别人的同情,或者享用这顿晚饭。    
    也许事实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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