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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水男-第14部分

小说: 水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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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一撇嘴,对着我的父母说:“你家田小早恋没成功,看来是爱极生恨了,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学校里。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捉弄我?”     
      父亲这时却静了下来,没有搭理刘老师,眼神深沉地看着我,问道:“田小,真不是你干的?”     
      “这当然了,我现在刚睡醒——肚子好饿,我去吃东西了。”说着,我屁颠屁颠地从刘老师身旁溜了出去,心里乐得就像吞了一整瓶蜂蜜。     
      刘老师在我家没讨到什么便宜,撸着鼻子走了。她走出我家大门口,王二麻子就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瞅着。他怕得罪我父亲,没敢进来,再说田家和王家一向不往来,所以他让刘老师打头阵,探听虚实。王二麻子见了我,嘴巴一歪,对我说:“田小,现在自由了吧,可以光着屁股满街跑了。”     
      我一瞪眼,说:“二麻子,去你娘的,你才光着屁股满街跑呢,让全村的女人都看见你的黑屁股,都笑话你,用口水淹死你!”     
      他脸上的肌肉一绷,就要发火,但是突然看到我的父亲站在了院子里,抽着烟,牵着一条铁链溜狗。大黄狗呼呼地喘着热气,充满敌意地瞪着王二麻子。王二麻了顿时转怒为笑,拍拍我的头,说道:“田小,有种!咱不上学,上学有什么好?整天念那几个无聊的字儿,咱出去挣钱去。”     
      我知道,小女孩一定对芳芳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兴趣,芳芳在她的眼中,就像是一个看不清触不到的谜语,但她在我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在芳芳的身上,我好像感觉到了在我生活的尽头,在我穷途未路之时,总会有新的力量产生,而当我满怀希望,与睡眠一般的生活做着斗争之时,又有新的绝望犹如泡沫一般溢出来,填满了我的胸口。我告诉自己对任何的事情都不要绝望,就像当年我对清纯的芳芳总是抱有调皮的邪念一样,但是这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绝望的本身,岂不亦是一种绝望?小女孩甩动着小辨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理了理情绪,问她身旁的年轻女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多不快乐之事呢?年轻女人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做回答,好像这个问题不应该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然后,她把脸转向了公园的入口处。     
      门口进来了两名打着雨伞的女清洁工。她们大约三十多岁,脸上布满了褐色的皱纹,她们的脸皮也是褐色的,布满了三十年的人生之路刻下的痕迹,身上披着蓝色的雨衣,手中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进来之后,用清洁铲象征性地铲起了几件塑料袋,放进了拉着的小车里面。她们的水靴在地面的水坑中践踏来去,溅起朵朵水花。     
      雨下得这么大,她们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呢?公园里积满了泥水,这些泥水从园子的外面不停地流进来,本身就失去了清洁的价值。捞走一片垃圾,还会有更多的垃圾顺着流水冲进来,如此无穷无尽。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进来打扫呢?但是她们仿佛并不思考这个问题,而她们的工作,也只是习惯性地继续这些动作。在园子里转了一个圈以后,又凝视了我们几眼,便拉着小车走了出去。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多的垃圾从墙角和排水沟中冒溢出来,慢慢地又堆满了公园,和清扫前一模一样,并没有一丝区别。     
    


我爱的女人抽烟的女人

    为了芳芳,我确实伤心了一阵子。躺在床上,蒙着脑袋,在神秘而憋气的小空间里,透过被窝的小缝隙,电灯的粉黄光芒刺进来,强行撑开了我的瞳孔,在那里面好像也有她讥讽的笑脸。这几天她的影像无处不在,存在于我生命中的每一刻,存在于我的想象和奢望之中。我到茅厕里去解手,一蹲下就幻想她撒尿的样子;到大黄狗的窝旁边,看着大黄狗无所事事地张开嘴巴打哈欠,就想起她家的大黄狗——那天它追得我可真凶,恨不得用尖牙利齿将我嚼巴烂了吞下去,变成一堆屎屙出来,再用脚扑噜噜一拨,让我粉身碎骨。还有她的表哥,一想起她有表哥我就生气,暗地里诅骂他以后出门摔个子,喝水烫舌头,撒尿堵尿道,长大了娶不上媳妇。我当然想不到,我的诅咒至少有一样应了验,她的表哥娶没娶上媳妇并不值得深究,但他至少没能够娶上芳芳。     
      父亲给村支书田仲杰准备的礼物可真不少,幸幌涫块钱一瓶的东平特曲,一箱子富士苹果,一箱子莱阳梨,还有一条烟。这种酒我父亲要两三个月才捞得上喝一口,那得有人娶媳妇或是有人死了爹娘,请他去作陪的时候,他才有得喝;这种苹果和这种香甜的梨,更是要好久才能吃上一口,就像那香喷喷的肉骨头一样,对我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母亲一旁心疼地要掉眼泪,在箱子上面摸来摸去。说:“仲杰哥什么没吃过?他也不在乎这苹果呀梨呀啥得,咱就不能留一点儿?田小长这么大,还没这口福呢!”     
      我从被窝里一跃而起,高兴地说:“是啊是啊!”     
      “不行!”父亲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正指到早晨八点钟,他咬牙切齿,说道:“仲杰那老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他儿子也一样,当了几年兵,没混出个出息来,倒把人家女兵搞大了肚子,红鼻子红脸地带回来,怎么样!丢人吧!现在人家还赖在家里呢,虽说孩子生下来了,可是就没结婚。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不娶人家过门?真是个二半吊子!自个儿跑到大城市里上班,才呆了两年,回来就穿得人模狗样儿的,说话都变了味儿。前天在路上碰到我,斜我一眼,竟不跟我这个叔打个招呼。走了老远了我叫他,他一回头一张嘴——你猜他说什么?”     
      “说啥?”母亲满脸迷惑。     
      父亲说到这里暴跳如雷,将手里的箱子随手一摔,骂道:“他问我早晨起来咪西了没有!我说你这狗日的贱东西,什么话不好学,非得学这小日本的贱话?他就嘿嘿嘿地笑,说自己在一个日本工厂里面上班,不学不行!嘿!这狗日的!要不是看在他爹是咱田家村的村支书,是我的堂兄弟,我非得砸死他不可!”     
      母亲叹口气,说道:“什么日本话月本话,我不懂,我只知道咱们现在有事求人家,人家就是说鸟语说狗语,咱也管不到。再说了,田小跟着他去,还不得去说日本话。哎——田小,你快点吃饭,跟着你大大到仲杰大爷家去。”     
      “他敢说一句?”父亲对我扬起拳头,说道:“我也想留下一点儿,给田小解解谗,可是这箱子要是动了封口,人家能看不出来?还能真心实意地给咱田小找活干?”     
      母亲点头称是。     
      我不高兴地看了那箱莱阳梨一眼,快到口的美味眨眼之间又飞掉了,心头的那块肉儿说不出的难受痒痒。又想到要跟着田健那个崇洋媚外的混蛋到城市里打工去,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我宁愿跟着街上的狗到垃圾堆里过日子也不愿跟着他去大城市里当垃圾。在田家村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快活,就像窝缩在地狱里,每天看着田家的这群狗互相咬架,——但是大城市也难保就比这快活。“去哪儿都不好!”我说:“想要我去,今天晚上就得让我喝酒!听说人家城里人都会喝酒,我得先学学,省得以后让人家欺负!”母亲听了一拉脸,就要训我,可是父亲这个老酒鬼听了却极为高兴,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田小这才算长大了,喝酒这事儿以后是免不了的,是该锻炼一下,咱一会儿到了你仲杰大爷家,让你喝个够,他家的小饭店里好酒多的是。”     
      “我还要吃肉!”我说,“喝酒不吃肉怎么成,电视上都是这样的。”     
      “好!”父亲爽快地答应了。     
      我大功告成,今天不但有肉吃,还有酒喝,一时间得意忘形,于是高兴起来,就觉得这箱子里的苹果呀梨呀什么都不是了,顶多是一箱子毒药,田仲杰和他的宝贝儿子吃了肯定拉肚子不可。他的儿媳妇吃了也得拉肚子,以后生不出小孩儿,就是生了小孩儿,也和她缺德的老公公一样肯定没屁眼儿。我盯着这两个箱子,在心里默默地对村支书一家人成功地进行了一场道貌岸然的大屠杀,心情舒畅无比,就像喝了几瓶醇香的美酒一样,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乐不可支。     
      吃完饭以后,太阳光渐渐变得强烈起来,秋雾散去,远天的云彩露出了飘渺无形的真面目。和着清冷的风,我和父亲提着东西,翻过河堤,到田仲杰家的大院里去。路上有几只麻雀,在脚下的草丛里蹦来蹦去找虫子吃。我伸脚一踢,麻雀原地挣扎了几下,可惜已经饿得皮包骨头,飞不起来了,倒是惊了一条草丛里正准备张开大口吃掉麻雀的一条蛇,它嗤溜一下就滑进了路旁的水沟,冒个水泡不见了。父亲吐口唾沫,说道:“怎么长得和你仲杰大爷一个熊样儿?”     
      我的仲杰大爷长得什么样,以及他这几十年的发育过程,在我的眼睛里自然是模糊的,但是父亲最清楚,而且印象最加深刻。田仲杰在田家村的发家史,也就是我的父亲一部血泪斑斑的受苦受难史。     
      父亲说过:他们两个人是小学同学,搭过同桌,直到中学毕业。这本应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好朋友,当年他们曾经是好朋友。但是父亲打心里看不惯他——我知道父亲看不起任何人,包括我,包括田壮壮,包括我母亲。他恃才自傲,表面上温文儒雅,有礼有节,但其实他才是田家村最狂妄的一个男人,比田仲杰这个村支书还要狂妄。父亲说:田仲杰从小就爱欺负女同学,他不但欺负女同学,还和许多女同学谈恋爱,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这样做,他的儿子和他一个德性,每一天都离不开女人,离开了女人就会浑身不自在,气绝而死。父亲每当谈到他的堂兄村支书,就满腹怨恨,恨不得天打雷劈死他,发大水淹死他。这是因为在文革的时候全村挖掘地主阶级残余分子,田仲杰背后插刀子,捅了父亲一下,说父亲改造不良,对村里搞的各种运动支持不积极,让他失去了去读中专的机会——那时父亲的学习成绩全村第一,田仲杰比不上他,谁也比不上他。不过我的父亲确实不是等闲之辈,这二十年来他十年如一日,刻苦奋斗,学会了做家具活,给田家村的人做家具,虽然没挣到几个钱,仍然一贫如洗,但好歹是门手艺。他做的桌子椅子比家具市场卖的那些还要坚实耐用,价钱又低,所以几十里外都有人慕名而来,请他去一展身手。田仲杰家的门窗桌椅,都是我父亲做的,田家村的小学教室里的桌椅,也是父亲的杰作。不过这好几年过去了,父亲还没有要出工钱来,这工钱就像村里那大坑水面上的水泡泡,漂来漂去,就是不靠岸,所以父亲从心里对田仲杰恨之入骨,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那条蛇跃入了水沟,吐了几个水泡,又浮上了水面,柔软的身子沉在水底,三角形的头钻出来,对着我吐着分叉的舌信子。我摸起一块石头,“啪”地一下,就将它的头砸烂了。     
      我在路上听着父亲的唠唠叨叨地讲述,仿佛这条死蛇,它在水面泛起的阴森森的肚皮,就和田仲杰那半躺在沙发上露出来的小腹是一模一样的。它们的肚子里装得都是臭哄哄的东西,有蛤蟆的肉,有酒桌上的残羹,有啃剩的肉骨头丝,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肚皮里面装着这些东西,还有永远不会消化的铜钱,这些钱散发着臭味,不明来路,隔着肚皮又跳又蹦,对着我招手。还有坐在他身边的那个抽烟的女人,她看见我,很自然地对我笑了一下,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我真想上去搂住她的脖子,亲她的牙齿一下,再摸一摸她的眼睛,亲一亲她的睫毛,我在田家村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有这样白的牙齿,有这样漂亮的睫毛。但是我不敢,就像我不好意思正儿八经地看她一眼一样,我只是像根木头似地跟着父亲屁股后面,进了屋,然后立在原地,享受着被她注视的快乐。     
    


我爱的女人女流之辈

    这个女人就是春兰花——那个改变了我的生活,而且在许多年以后,仍让我念念不忘的女人春兰花。     
      她坐在田仲杰的身旁,边看电视边抽烟,手上托着个棕色陶瓷的烟灰缸,身子半躺,头靠在沙发上,对田仲杰她一眼不瞅,好像他就是一根没有生气全身长满了木耳的木头一般。她穿了一件透明的花边上衣,两个奶子耸着,隐隐可以看到两颗褐色的乳头,在一颤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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