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生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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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找，再说了，一般人家要你交半年的房租，哪有那么多钱。小莫有点沮丧，我说，没事，小赖这种人，你不搭理他就
没事。小莫说，这么住着心里不舒坦呀。我说，身上舒坦就得了，你看这暖气多足呀，心里不舒坦是自个儿找来的。就
这么说着说着，小莫又提到想走的事，这次想走是怕连累我。我说，你要走可以，但不能这么盲目地走，满大街都是想
干坏事的人，你被卖到窑子里都有可能。小莫叹道，其实上次跟他们去演出也好，省得呆这儿闲得慌。我说，别做梦了，
那种低级的剧团，基本上都是色情演出，哪天被逮住都不知道。你还是找到其它门道再搬吧！小莫沉吟片刻，问，你希
望我搬出去吗？我说，无所谓。小莫再次认真的问，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角色？女朋友，性伙伴，还是个累赘？我没
想到小莫会问这么深刻的问题，顿了顿，我诚恳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思考这个问题，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有关系呢？
一有关系，就复杂了，你看椅子和椅子之间有关系吗？没有，没有关系它们就相安无事。小莫看了看椅子，说，我们跟
椅子还是不一样吧？我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们是活的，椅子是死的，你就把自己当成活的椅子。小莫说，以后我就
叫你椅子算了。我答道，很好，我在你眼里是椅子就对了，你累的时候坐一坐，不累的时候别理它，这样你也舒服椅子
也舒服。我以为这个问题就此结束，但小莫再次问道，你说，有爱情吗我们，一点点有吗？这真是一个他妈的令人绝望
的问题，就像一个人饿着肚子去讨论海参鲍鱼的营养成分，我说，也许会，一旦有了钱，我们就会有爱情了。
小赖告诉我们的第二个消息更加令人不安，他说房东知道我们来的消息，非常震怒，主要是事先没有通知，是对他
们的不尊重，幷在电话里警告我们赶紧搬出去。咋听这个消息，我很紧张，但仔细一想，觉得有点像小赖搞的阴谋。我
们都知道，小赖老实的外表下有一颗狡猾的心。我狠狠地审问小赖，是不是你瞎编的？小赖用手扣在桌上，急道，骗你
我是王八，我还跟房东吵一架呢！我不能确定小赖是不是骗我，只能对小赖说，反正这个事情我等房东过来了再说，只
要你小子没使坏，最多我给房东钱就是了，他不会不要钱吧。小赖还是那句话，他说，反正你要做好搬家的准备，我已
经跟房东闹翻了。
与小赖的交往告诉我一个经验，那就是你永远不要跟事儿逼的在一起，否则只能过鶏犬不宁的生活。有的人能把复
杂的生活变得简单，有的人能那简单的生活变得复杂；有的人能把人的生活变成神的生活，有的人能把人的生活变成鶏
飞狗跳的生活。小赖就是后者的典范。你会觉得他整天都有事忙，其实一年到头没干几件事。但是在我和小赖相处不到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搞出了很多鶏毛蒜皮，现在他搞起来的鶏毛蒜皮就是，他决定搬出去住了。对于他的决定，我
没有什么反应，我的脑袋麻木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要离开这个人。
我和小莫是在找房子的过程中发现钞票有问题。房源的信息来自网上，说有一套月租900 的一居室，绝非中介，但
也不是房东，而是小区物业部门。对方是一个女孩，姓陈，我喊她陈小姐。在电话联系过程中她告诫我，千万别和中介
打交道，都是骗人了。我被她的热心打动，马上去看房，也许是去看热心的陈小姐，反正我是一个情绪很容易被煽起来
的人。小莫要跟我去，我说不用吧，我可以搞定。但小莫坚决要去，一定要为我出一份力。我们在芍药居小区绕了两三
圈后找到了陈小姐，她的办公室是一间招待所宿舍改装的，由于她忙着接电话，我们等了她两三分钟，这两三分钟里我
听出她普通话极佳，办事利索，这又给了我一次好印象。普通话蹩脚的人对普通话标准的人有敬仰之心，就如没钱人对
有钱人有敬仰之心一样。陈小姐接完电话，倒了两纸杯的开水，像对待自家人一样对待我们。我口不渴，但还是象征性
地添了添温度过高的开水，说，你还是先带我们看房子吧。但陈小姐微笑着拒绝道，不对，我们的规矩是先交100 块押
金，才能看房，如果不满意呢，我们会继续提供房源，直到你满意为止。我说，如果没有满意的呢？陈小姐说，那我们
自然把钱退给你了。她说得极为轻松，我就毫不犹豫交了，我不想给她留小家子的印象，是的，特别是对一个穷鬼来说，
最忌讳的就是给人小家子印象。
陈小姐看了看我的百元大钞，微笑着道，大哥别开玩笑了，换一张吧！我惊愕道，为什么？陈小姐没有说话，微笑
更加暧昧。我说，是假钞？陈小姐点了点头，我把钞票递给小莫，问，是吗？小莫不能确定，说，好象吧。我又拔出一
张给陈小姐，但陈小姐还是摇头，我打开钱包，诚恳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假钞，你自己选一张吧。陈小姐从中小心
地拔出一张绿色的，用指尖弹了弹，说，就这张吧。我又一次向陈小姐问道，你能告诉我这里有几张是假的吗？陈小姐
瞟了一眼，说，大概四五张吧！我解释道，我真的是无意的，我是被人骗了。陈小姐信任地说，我相信，看你样子就知
道是好人。
在我提出看房后，陈小姐带我们到隔壁的房间，对着里边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说道，这是李先生，要看一居室的房子。
然后陈小姐对我说，这两位先生带你看房，我还要过去接电话。陈小姐走后，我心里一阵失落，大概是我这半年来很少
碰到热心人了。胖子嘴里嚼着口香糖，煞有介事地翻着一个本子，过了一会儿，说道，一居室的刚租了，明天再来吧。
我说，不会吧，我上午刚看的广告。胖子道，现在房子抢手得很，租房都得预约，这样吧，你留个电话，我消息我们再
告诉你，省得你白来一趟。我着急地说，你这有点蒙人吧，明明租出去了还说有。胖子说道，兄弟你说话要小心，我们
可是通过工商部门检验的机构，有不懂的你问他吧。说着他指了指瘦子，瘦子一言不发，从抽屉里取出一截二节棍甩了
甩，练练手腕的灵活度，然后就当着我们的面狂舞起来。由于空间狭小，他逐渐从角落里向外移动，我怕脑门子挨着，
便拉着小莫一步步后退。在我们退到门口的时候，二节棍碰到桌角，一个反弹朝瘦子肩部砸下，瘦子疼得哎哟大叫。我
和小莫都笑了起来，我们的笑声整齐而嘹亮，激起瘦子的愤怒，他忍痛再一次狂舞起来，幷以更快的速度朝我们逼近。
只要他一失手，就砸到我们脑袋瓜。
我们匆忙撤出房间，再次来到陈小姐身边。但陈小姐对我已经没有微笑了，不但没有微笑，而且脸上有一种对我们
的戒备，这副表情让我极端失落。我低声问，陈小姐，你能把押金先退还我们吗？陈小姐说，这你等问他们，他们是领
导。我说，钱是你拿的，我应该向你要。陈小姐用认真而清晰的普通话说道，钱是我拿的，可我代表的是公司，公司的
主意要由领导来拿。陈小姐见我没有走的意思，便说道，你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就叫他们过来跟你说。我赶忙阻止
道，不用了，不用了，有房源了你再通知我们吧。陈小姐说，这是肯定的，我们会一直为你服务下去，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们退了出来，小莫说道，这个小姐也不是好东西。我感慨道，只有当坏蛋才能赚钱呀。
回来后我点了点假钞，一共是6 张，是从白五那里拿的。这只老狐狸！我在愤怒的同时也对他有了恐惧，形形色色
的坏蛋是我对这个社会恐惧的根源之一。解除恐惧的办法让自己变成坏蛋。但幷不是你想变就可以变，当好人不需要什
么素质，当坏蛋却需要有坏蛋的素质，而且这种素质不是理论上就可以学到的。在通往坏蛋的路上，你必须不断实践，
与天斗，与地斗，最重要的是与人斗，用匪夷所思的手段，用坏透了的手段，用不是人能想出来的手段，用畜生的行径，
用铁石心肠的意志，总之，想当超一流的坏蛋，就不能把自己当人看。有了坏蛋以后，社会上也就有两拨人，一拨是好
人，一拨是坏蛋，好人向好人学习，坏蛋向坏蛋学习，这两种人都是坚决的。最倒霉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一生出来就
把自己当好人看，成长过程还是把自己当好人看，直到现在才发觉，做好人不实惠，一定要做个坏蛋才有成活的可能。
可他妈的有坏蛋之心却无坏蛋之胆，缺乏先天素质，想一头撞死又留恋尘世，留恋尘世可又得不到尘世的浮华，终日活
在矛盾中，大概是最可悲的一种人吧。同志们千万要以我为反面教材，千万不要像我这样不好不坏不伦不类呀。
那么，怎样才能把假钞花掉呢？如果能把这600 元假钞花出去，我大概就往坏蛋的路上跨出一大步了。遗憾的是，
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好人还是坏蛋，眼睛都尖得很，他们可以对人民漠然以对，对人民币却明察秋毫。哎哟，去哪里找
像我这种眼神的昏蛋呢？找不到的，我相信有，但一时找不到，所谓知己难求就是这个意思。好吧，在找到知己之前我
还是先找房子吧，因为房东已经在逼我了。小赖搬出去那一天，房东就来了，是一对五、六十岁的夫妇。他们先把小赖
谴责一顿，意思是没有通过他们就擅自把陌生人带进来祝接着，他们对我提出条件，如果想继续租下去，房价得升到1800，
为什么，原因有二，一是他这房子是热门货，每天都有人来打听，他不愁租不出去，第二，当初租给小赖是熟人介绍的，
又是刚毕业，怪可怜的，在价钱上可以稍让一点。现在我没有这重关系，所以价钱上不能便宜，另外呢，想租，就必须
办好三证：身份证暂住证务工证，一样都不能少。我一听他们开出这么多条件，都傻了，女房东怀疑得看着我，问，你
是不是没有工作呀？我说，暂时没有，很快就会有的。她摇摇头说道，我不信，北京是个竞争的城市，你不可能会这么
容易找到工作的。我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我不能找到？她摆出一副跟我论战的姿态问，你什么文凭？我回答，大本。她
继续摇头，眯着眼道，大本已经过时了，不吃香了，现在年轻人没有硕士学位就没饭吃。她眼睛这么张开，眼袋就鼓起
来，装满了这辈子她看不惯的东西。我压抑住愤怒，没有跟她讨论学历问题，我只是表明，如果我租她的房子，就能付
得起房租。但她无神的眼睛装满了对我的不屑，她又一次挑衅地看着我问，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我一时语塞，她得意
地笑了，也没有工作是不是？我索性不回答。
男房东忍不住了，说，其实我们幷不在乎这点房租，我退休了，一个月还有两千多块钱，有公费医疗，我钱都花不
完。我们要的是可靠的人，你们又没有三证，又没有工作，叫我怎么放心你呢！我愤怒地说不出话来。女房东坐在沙发
上，再一次笑了，说，我一看你女朋友呀，就知道不是个正经姑娘，正经姑娘不是那样打扮的。这次她一睁开眼睛，眼
袋就掉到地上，她马上捡起来又安上。男房东对她说，你看，我早就叫你去做眼袋切除手术，你就是不听，这样老掉下
来怎么行了，我们又不是花不起这几个钱。女房东道，我看就这么挂着挺好的，本色一点嘛，哪像现在的女孩子整天在
脸上割割补补的。然后又问道，说说你女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我说，不干什么就不行吗，一个人非得干什么吗，非得
像你这样多事吗？女房东没有理会我的话，悄悄地问，你说她是不是干那个的？她两眼射出精光，从眼角流出两条长长
的绿色脓水，像胆汁。男房东道，哎，你怎么还这么好奇，你一好奇，脓水又流出来了。说着拿出方巾来擦，但由于我
没有回答女房东的问题，她眼睛越加好奇，脓水也越流越多，幷且发出恶臭。我实在忍不住臭味了，哀求道，她是当妓
女的，行了吧。我一说完，女房东两眼顿时放出喜悦，脓水在刹那间止住了。她幸灾乐祸地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可
不想让这里变成淫窝。这样吧，算我仁慈，一周之内你们给我搬出去。
我看了好几处房子，不是价钱砍不下来，就是不能过冬的平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因为我渐渐懂得怎么把假
钞花出去。在路过人大天桥的时候，一个妇女抱着小孩向我兜售毛片，我们的交易在天桥下进行的，只有一点点折射的
路灯。妇女一边抱小孩，一边还要观察四周，所以来不及观察我的钞票。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