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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5869-三重门    -第13部分

小说: 5869-三重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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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去学校,惟恐天下不知,逢人就说他夺得全国一等奖。这就是初获奖者的不成熟了,以为有乐就要同享。孰不知无论你是出了名的“乐”或是有了钱的“乐”,朋友只愿分享你之所以快乐的原动力,比如名和钱。“快乐”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享用的。朋友沾不上雨翔的名,得不到雨翔的钱,自然体会不到雨翔的快乐,反倒滋生痛苦,背后骂林雨翔这人自私小气,拿了奖还不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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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奖并不像林雨翔想像的那样会轰动全中国,甚至连轰动一下这学校的能量都没有。雨翔原先期盼会“各大报刊纷纷报道”,所以报纸也翻得勤快,但可恨的是那些报纸消息闭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予报道。林雨翔甚至连广告都看得一字不漏,反而看成专家,哪个地方打三折哪个地方治淋病都一清二楚。然后乞望“散见于诸报端”,然而“诸报端”也没这闲工夫。    
    失望后,林雨翔只盼小镇皆知就可以了。他想上回那个理科奖威力还尚存,这次这个文科奖还不知道要闹多厉害呢。但文科显然不及理科的声望大,事隔一周,小镇依然静逸,毫无要蒸发的痕迹。    
    人们对此反应的平淡令雨翔伤心。最后还是马德保略满足了雨翔的虚荣,准备给雨翔一个广播会。雨翔不敢上广播,一怕紧张,二是毕竟自己夸自己也不妥当,不如马德保代说,还可以夸奖得大一些。    
    罗天诚也常向雨翔祝贺,这些贺词显然不是“肺腑”之言而是“胃”之言,都酸得让人倒牙,乃是从胃里泛上来的东西的典型特征。但不管怎么说,罗天诚的“盛赞”都算是“肚子里的话”了。    
    林雨翔摆手连说:“没什么没什么的,无所谓。”一派淡泊名利的样子。其实这世上要淡泊名利的人就两种,一种名气小得想要出也出不了,一种名气大得不想出还在出;前者无所谓了,后者无所求了,都“淡泊”掉名利。倘若一个人出名正出得半红不紫,那他是断不会淡泊的。林雨翔肯定属于第一种,明眼人一瞥就可以知道,而罗天诚这大思想家就没想到。    
    同时,林雨翔急切盼望Susan知道,而且是通过旁人之口知道。他常急切地问沈溪儿Susan知道否,答案一直是“否”。那封古老的信也杳如黄鹤,至今没有一点回音。自上次水乡归来,至今没和Susan说一句话,但值得欣慰的是梁梓君曾科学地解释了这种现象,说“和一个女孩子关系太好了,说的话太多了,反而只能做朋友而不能做女朋友”,难怪中国人信奉“话不能说绝”,这是因为话说得没话说了,就交不到女朋友了。    
    以这点自慰,林雨翔可以长时间笑而不语。笑真是人的一种本能,禽兽里能笑的也只有人和马(《广阳杂记》“马嘶如笑”)了;无怪乎星宿里有个人马座。男的一看见美女,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色笑,所以兴许男人是马变的;而女人看见了大树多会想去依靠攀登,可见,女人才是地地道道由猿猴进化来的。林雨翔每走过Susan身边,总是露齿一笑,Susan也报以抿嘴一笑。如此一来,林雨翔吃亏了两排牙齿,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总伺机着说话,或谈谈文学,或聊聊历史。可每遇Susan一笑,什么文学历史的,全都忘记。事后又失悔不已。    
    还好有沈溪儿在。沈溪儿常去找Susan,顺便还把林雨翔的一些关及她的话也带上,一齐捎去,所以林雨翔学乖了,有话对沈溪儿说。沈溪儿搬运有功,常受林雨翔嘉奖,虾条果冻总少不了。    
    Susan的心情本应是抽象的不能捉摸的东西,而每次沈溪儿总会将其表达出来,好比可显示风向的稻草。雨翔称赞她功不可没。但沈溪儿很怪,这次林雨翔获全国大奖的消息她却始终不肯对Susan说。    
    获奖之后那些日子,马德保和林雨翔亲密无间。马德保收了个爱徒,才知道其实收徒弟是件很快乐的事,难怪如苏格拉底孔子之类都会收徒弟——徒弟失败,是徒弟本身的不努力,而徒弟成功,便是良师出高徒了。广收徒弟后把才识教给他们,就好比把钱存在银行里,保赚不赔。    
    林雨翔只为报知遇之恩。马德保教的那些东西,不论中考高考,都只能作壁上观。换句话说,这些东西都是没用的。    
    马德保把自己新散文集的书稿给林雨翔看。书名叫《梦与现实——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很吸引人。自序里说马德保他“风雨一生”,还“没读过多少书却有着许多感悟”。    
    雨翔很惊异。这些文字不符合马德保的狂傲性格。林雨翔困惑良久,终于知道——别人可以去拍马的屁而马不能拍自己的屁。于是拍道:“马老师你很厉害的。写的文章很华美的!”    
    马德保推辞:“一般性。你可是老师很值得骄傲的一个学生啊!”    
    “呃——是吗?”    
    “你很有悟性!”    
    雨翔被夸得不好意思。    
    马德保再介绍他即将付梓的书稿:“我这本书,上面出版社催得很紧,我打算这个星期六就送去。唉,真是逼得太紧了,其实,写文章要有感而发的,赶出来的不会好,我这几篇文章,开头几篇还挺满意,后面的就不行了。嗨,也非我本意,读者喜欢嘛,可这次如果谁说后面几篇好,谁的欣赏水平就……”


《三重门》 第三部分《三重门》 第六章(4)

    林雨翔刚好翻到后面的《康河里的诗灵》,正要夸美,嘴都张了,被马德保最后一句吓得闭都来不及。但既然幕已经拉开,演员就一定要出场了,只好凑合着说:“马老师的后面几篇其实不错的,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    
    “也对。哦,对了,林雨翔啊,你的文章——那篇获全国一等奖的,我在寄给北京的同时,也寄到了广州的《全国作文佳作选》,这期上发表了,你拿回去吧,这是样书,寄在我这儿。”    
    林雨翔最近喜不单行。急切地接过作文书,想这本《全国作文佳作选》应该档次很高,不料手感有异,定睛看,纸张奇差,结合编辑父亲的教诲,断定这本杂志发行量和影响力都很小。名字的气派却这么大,想中华民族不愧是爱国爱出了名气的地方,针眼大的杂志也要冠个全国的名义。突然也对那全国作文比赛起了疑心,但疑心很快过去了,想不会有假的。    
    马德保说:“你最近的收获很大啊。”    
    “哼哼,是啊,谢谢马老师。”    
    “不要这么说,马老师也只是尽了当老师的责任,你说是不是?”    
    “哈,这,我以后要多向马老师学习散文的创作。”林雨翔说。    
    马德保毕竟在文坛里闯荡多年,脸皮和书稿一样深厚,说:“哈哈,那马老师的风格要薪尽火传了!不过,最近你还是要抓紧复习,迎接考试,你这种脑子,考不进市南三中,可惜了!好了,你回去复习吧。”    
    林雨翔回去后仔细看《全国作文佳作选》,不禁失望。他的美文是第八篇,地理位置居中。可惜这类杂志不像肥鱼,越中间那段越吃香。这种小书重在头尾,头有主打文章,尾有生理咨询,都诱人垂涎。雨翔看过他那篇中国第一的文章,觉得陌生。文章下面还有“名家评点”,那名家长寿,叫“伯玉(初唐陈子昂的字)”,扳指一算,贵庚千余岁,彭祖(传说里他活了八百岁)要叫他爹的爹的爹的爹。“伯玉”已经千年修炼成精,所以评点也特别的“精简”,区区两行,说雨翔的文章“文笔豪放,收敛自如,颇有大师的风采。但结构尚欠推敲”。    
    林母看见儿子发表文章,欣喜如和了一局大牌。她纵览这篇文章好几遍,说整本书就儿子的文章最好。拿到单位里复印了近十份,散发给赌友和朋友——其实就等于散发给赌友,还寄给林雨翔的小学老师。林父正在云南出差,打长途回家,林母就报喜。林雨翔的小学语文老师迅速做出反应,回函说林雨翔天生聪颖,早料有此一天。    
    雨翔把复印件寄了一份给Susan,寄后又缠住沈溪儿问Susan的反应。沈溪儿最近因为张信哲的《到处留情》专辑受到批评而不悦,严厉指责林雨翔胆小懦弱,不敢亲手递信。林雨翔辩解说“寄情寄情”,就是这个道理,感情是用来寄的,寄的才算感情。    
    沈溪儿骂他油滑,胡诌说Susan另有所爱,那男的长得像柏原崇,现在在华师大里念英文系;被雨翔骂白痴,气得再度胡诌Susan除另有所爱外还另有所爱,那男的长得像江口洋介,在华师大里念数学系。雨翔和沈溪儿不欢而散。    
    林雨翔口头说不可能,心里害怕得很,安慰自己说两个日本男人在一起一定会火并的,但突然想到东洋武士不像欧洲武士那样会为一个女人而决斗。两个人一定很和平共处。他在情路上连跌两跤,伤势不轻。    
    偏偏他下午看到电影杂志上有柏原崇和江口洋介的照片,瞪着眼空对两个人吃醋。然后悲观地想给这段感情写奠文。    
    沈溪儿告诉他那是假的——她怕林雨翔寻短见,说出了口又后悔地想,留林雨翔在这世上也是对她语文课代表的一种威胁。林雨翔高兴得活蹦乱跳。    
    自修课时他跑去门卫间看信,一看吓了一跳,有他林雨翔二十几封信,于是他带着疑惑兼一堆信进了教室。进门不免要炫耀。有时信多比钱多更快乐,因为钱是可以赚的而信却赚不出来。同学诧异,以为林雨翔登了征婚启事。林雨翔自豪地拆信。    
    拆了第一封信才知道来由,那些人是因为看了林雨翔的文章后寄来的。第一封简明扼要,毫无旁赘,直冲目的地而来:    
    我看了你的文章,觉得很好,愿与我交笔友的就给我回信,地址是……    
    第二封远自内蒙古,看得出这封信经过长途跋涉,加上气候不适,又热又累,仿佛大暑里的狗,张嘴吐舌——信的封口已经开了,信纸露在外面。信的正文一承内蒙古大草原的风格,长无边际:    
    你别以为我们是乡下人哦,我们可是城上的。我父亲是个教师,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我妹妹今年三岁,正计划着给她找个幼儿园呢!你们这里是不是叫幼儿园呢?上海是个繁华的大都市,让我充满了向往和幻想……    
    这样的,写了几千字,天文地理都海纳在里边。雨翔这才明白,信虽然赚不出来却可以撰出来——当然是和学生作文那样的杜撰的“撰”——雨翔决定不回信。这时他首次感到成名后的优越。    
    以后的信大多是像以上几封的式样内容,涵盖中国各地。广东作为本土,更是有十封的数量。写信人都看了《全国作文佳作选》,再引用伯玉的话夸奖,毫无新意。雨翔发现现代人的文笔仍旧有南北派之分,南方人继续婉约,信里油盐酱醋一大摊;北方人口气像身材一样豪壮,都威胁“你一定要回信”!雨翔庆幸自己身在上海,不南不北。拆到一封本市的来信时,顿时庆幸也没有了——上海人的笔风收纳了北边的威胁和南方的唆。而且那人不愧是喝黄浦江水长大的黄种人,坐拥双倍的“黄”,妙喻说雨翔的文章没有强奸文字的迹象,有着早泄的爽快。然后黄水东引,说这妙喻出自台湾董桥(董桥,1942年生,本名董存爵,福建晋江人。长期在香港和英国两地从事新闻出版工作。著有多种散文集),是一贯的董桥风格。林雨翔不知道“董桥”是什么地方,想在国民党贼居的地方,不会有道家的桥,怀疑是“孔桥”的音误(国民党尊儒教)。既然没办法断定,“市友”的信也只好束之高阁了。    
    信只拆剩下三封。倒数第三封让人眼前一亮,它来自首都的“鲁迅文学院”。鲁迅余猛未绝,名字震撼着林雨翔。取出信,扑面而来的就是文学院“院士”的判断失误,把手写“林雨翔”后铅印的“先生”一笔划掉,留个“小姐”续貂。给林雨翔小姐的信如下:    
    我院是个培养少年作家的地方,是文学少年的乐土。在这里,祖国各地的才子才女欢聚一堂,互相交流。著名作家×××,×××,等等,都是从我院走出的杰出人才。    
    我院办院水平较高,旨在弘扬中国文学。幸运的您已被我院的教授看中。我院向您发出此函,说明您的文学水平已经有相当的基础,但尚须专家的指点,才能有进一步的提高。


《三重门》 第三部分《三重门》 第六章(5)

    本院采取的是函授方式,每学期(半年)的函授费用一百八十元,本院有自编教材。每学期您须交两篇一千字以上的习作(体裁不限,诗歌三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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