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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平凡的世界(卷一)-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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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主席周恩来同志,因患癌症,于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九时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终年七十
八岁……

    会议室的人都先后涌出了房子,来到院子的砖墙边上,静静地听着播音员播送讣告。阴
沉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间飘降起雪花。风雪中,县城的大街小巷站满了悲痛的人群。田福军
和冯世宽无意间站在一起,他们似乎忘记了一整夜的唇枪舌战,两个人此刻都泪流满面。

    周恩来,人民的总理,人民的公仆,人民的儿子,他的伟大正在于他始终代表了中国普
通人民的意志与愿望。这是一个不能用言辞说尽的光辉的名字。可是现在,这颗伟大的心脏
猝然间停止了跳动……一九七六年元月八日,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为沉痛的日子。

    人民悼念这位伟大领袖的逝世,同时对中国的前途更加忧虑起来。这双重的压力沉重地
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在那些日子里,尽管有许多可耻的规定不许人民举行悼念活动,但周
总理的葬礼也许是世界上最隆重的葬礼。锁链可以锁住门窗,锁住手脚,但人心是锁不住的
——周恩来活在人们心中!


第三十四章

    临近春节的前十几天,孙玉厚一家人就开始为少安的婚事忙碌起来了。

    本来说好,少安这几天就要去山西接秀莲来。但前天突然接到秀莲的一封信,让少安不
要接她来了。她说少安忙,来回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她自己准备和父亲一块相跟着在年前
赶到双水村……

    真是个懂事娃娃!孙玉厚为这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这么体贴他儿子,心里大受感动。他
于是马上和老婆商量,得赶快准备过事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少安和秀莲结婚以后,住在什么地方呢?

    他家里只有一孔窑洞,挤着一家三辈人。至于少安现在住的那个小土窑,根本不能算个
窑,只能算个放柴草的地方。怎么能让一对新人住在这样一个小土洞里呢?

    那就只能又向别人借窑洞住了。这就是说,他,孙玉厚,又要象十五年前玉亭结婚时一
样,得要去寄人篱下了。

    唉,那时难是难,但他比现在年轻气盛,也不在乎这种穷折腾。可现在他老俩口先不
说,少安他奶半瘫在炕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住在人家门上,肮肮脏脏的,怎么能行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是他乐意再搬迁一次,可谁家又有闲窑让他们去住呢!他们早年间
住过俊海家的窑洞,可现在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大了,儿女各住一孔窑洞,另一孔闲窑又堆满
了东西。再说,他的少平和兰香已经一年四季基本就住在人家家里——孩子大了再不能和父
母亲同炕,自家人没地方,只好挤在人家那里。

    村里大部分人家,没有几户住宿宽裕的。有个把人家倒有闲窑,可他们和这些人家交情
不深,没办法开口。就是人家勉强让你住下,也别扭啊!

    当然,闲在最多的是地主成份的金光亮弟兄几家。但他弟玉亭文革开始那年,带着贫下
中农造反队在人家家里刨元宝和“变天帐”,把弟兄几家的院子挖了个稀巴烂,现在有什么
脸再开口问人家借窑洞住呢?

    孙玉厚一下子又陷入到无限的苦恼之中。他先前只忙着借钱借粮,没把这件最大的事当
一回事!现在眼看婚期已到,这可怎么办呢?唉,对于农村穷家薄业的人来说,要娶一个儿
媳妇,真不容易啊!幸亏秀莲还不要财礼钱,否则,这笔帐债他孙玉厚临死前都不一定能还
完!

    正在孙玉厚愁得束手无策的时候,少安已经把这问题解决了。

    少安先是给副队长田福高诉说了他的难处。他本没指望福高能解决这困难。不料福高却
让他别发愁,说这事有他哩!田福高当下把一队的一些主要劳力找来,和他们商量说,队长
结婚没地方住,能不能把一队饲养室边那孔放籽种的窑洞,借给他住一两年?福高说籽种先
可以倒腾到饲养员田万江住的窑洞。

    大家一听是这事,都说:这有个啥哩!就让少安住去吧,三年五年都可以!饲养员田万
江老汉还开玩笑说:“这下我也有个伴了。要不一个人住下,狼吃了都没人晓得!”田福高
咧开大嘴对这个远门老哥说:“狼来了先吃牲灵呀,你那把干骨头,狼都怕把牙扳坏哩!”
满窑的人都被逗得大笑了……会后,田福高马上就把大家的意见告诉了少安。

    当少安把借下窑洞的事告诉父亲时,孙玉厚眉头子中间那颗疙瘩一下子展开了。他马上
对儿子说:“是这的话,秀莲也快来了,赶快得把这窑洞泥刷一下;再买些麻纸糊一下窗
子。另外,你也把头发剃一下……”

    几天以后,孙玉厚家的硷畔上,就传来了刺耳的猪叫声。村里的生猪把式金俊文把袖子
挽起,牙咬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准备为孙玉厚过喜事而宰他家的那口肥猪。玉厚和少平一
人捉着两条猪腿,把猪压在硷畔的石床上。兰香端着个脸盆,准备接猪血。

    此刻,少安他姐兰花正忙着在院子里滚碾做油糕的软糜子。她为了大弟的婚事,已经提
前回到娘家门上,帮助母亲准备待客的吃食。猫蛋和狗蛋吊着鼻涕在院子里疯跑,也没人顾
上照料——他们的外婆现在在金波家,和秀她妈一块为新人裁缝衣服,做被褥。按说,嫡亲
孙玉亭俩口子应该来帮忙,但妇女主任贺凤英到大寨参观去了,孙玉亭既要忙革命,还要忙
家务,三个孩子大哭小叫,乱得他抽不出身来。再说,他来除过吃饭抽烟,也帮不上什么
忙。

    在一队饲养室那里,田福高前两天就叫了几个人,和少安一起把那个原来放籽种的窑
洞,重新泥了一遍。因为这窑多年不住人,有些潮湿,少安就拿过来一捆干柴,白天晚上烧
个不停。

    现在,少安正趴在窗户上裱糊窗子,金波站在炕上给他递浆糊和麻纸。金波的妹妹金
秀,已经用家里拿来的报纸,沿炕周围贴了一圈。这兄妹俩还把父亲从黄原带回来的一本
《人民画报》拿来,把墙上贴得花花绿绿。对于他们来说,少安哥也是他们的哥;他们一家
人象自己家里办喜事一样,都忙着搀和到这里面来了。

    快到中午时分,少安就把窗户裱糊完毕。金秀也把窑洞的两面土墙打扮得满壁生辉。一
切都看起来象个新房了。

    少安拉金波兄妹俩到他家去吃饭——因为今天杀猪,按规矩要招待杀猪匠一顿,全家今
天中午吃猪下水小米干饭。但两个懂事娃娃死活不去,硬从少安手里挣脱开来,跑回自己家
里了。

    孙少安只好把灶里的火加旺,然后锁住门回家去吃饭。

    吃完午饭后,他随即带了几十块钱,就又起身去石圪节街上买些待客的烟酒。事真多!

    他背着个钱褡裢,也没借别人的自行车,一个人一边抽着旱烟卷,一边不慌不忙在公路
上步行往石圪节走。这季节,寒冬的山野显得荒凉而又寂寞。山上的沟道,赤裸裸地再也没
什么遮掩。黄土地冻得象石板一样坚硬。远处的山坡上,偶尔有一拢高粱杆,被风吹得零零
乱乱铺在地上——这大概是那些没有劳力的干部家属的。山野和河边上的树木全部掉光了叶
子,在寒风中孤零零地站立着。植物的种子深埋在土地下,做着悠长的冬日的梦。地面上,
一群群乌鸦飞来飞去,寻觅遗漏的颗粒,“呱呱”的叫声充满了凄凉……东拉河已经被坚冰
封盖得严严实实,冰面蒙了一层灰漠漠的尘土。河两岸的草坡上,到处都留下顽皮孩子们烧
荒的痕迹——一片斑黄,一片枯黑。天气虽然晴晴朗朗,但并不暖和。太阳似乎离地球越来
越远,再也不能给人间一丝的温暖了。

    孙少安背着钱褡裢,筒着双手,在公路上慢慢走着。为了躲避迎面吹来的寒风,他尽量
低倾着头,使得高大的身躯罗得象一张弓。风吹着尖锐的口哨从后沟道里跑出来,不时把路
面的尘土扬到他身上和脸上;路边排水沟里枯黄的树叶和庄稼叶子,随风朝米家镇方向潮涌
而去……孙少安到了罐子村的一座小石桥上时,突然看见,他姐夫王满银正跹蹴在路边一个
土圪崂里打瞌睡。

    满银筒着双手,缩着脖子,戴着那顶肮脏的破黑呢子帽,蹲在那里连眼皮都不往开睁。

    少安走到他跟前,说:“姐夫,你跹蹴在这儿干啥哩?”

    王满银听见少安的声音,慌忙一闪身站起来。他把破呢子帽檐往头顶上扶了扶,咧开嘴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小舅子说:“……你姐走后,家里就没柴烧了。我两天没放火,窑里
冷得不行,就到这地方来晒一晒太阳……”

    少安气得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满银倒来了神,说:“哈呀,我猜出来了!你大概到石圪节置办结婚的东西去呀?听
说你媳妇是山西柳林的?那地方我去过!好地方!那年武斗正乱的时候,我到柳林还买过一
箱‘红金’烟呢!返回到无定河的时候,哈呀,又碰上……”

    “没柴烧你不能上山砍一把吗?”少安打断他的话说。

    满银吱唔着说:“旱了一年,山上没长起来柴草……”“那你连饭也不做吗?”

    “没做……你姐走时留下几个干粮,我就到邻家锅里热一下……”

    啊呀,天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庄稼人!少安真想破口臭骂一通这个二流子,但歪好还算自
己的姐夫,只好忍住一肚子火气,说:“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你到我们家里去嘛!”王满银
倒象个人似的说:“你们这两天忙乱,我去给你们帮不上手。再说,你姐和两个娃娃都去
了,我去连个住处也没有。等你办事那天我再去,过完事当天就返回来了……”

    少安只好离开他姐夫这个天然“取暖”地方,自个儿又向石圪节走去——让那个二流子
自作自受去吧!

    孙少安来到石圪节供销社,买了十来瓶廉价的瓶装酒和五条纸烟,又买了一些做肉的大
茴和花椒。

    置办完这些东西以后,他想到应该去一趟公社,给他的同学刘根民打个招呼,让他到时
去参加他的婚礼。根民和他、润叶,都是一块在石圪节上高小的,后来根民又到县城上完中
学,被录用成了国家干部,一直在石圪节公社当文书。他俩在学校时关系比较密切,这几年
虽然根民成了干部,但对他也不摆架子,两个人还象学校时那样要好。

    可少安又想:他和秀莲还要来公社领结婚证,根民是文书,登记结婚还要经他手,到时
候再邀请也不迟。于是他就打消了去公社的念头,扛着那个沉甸甸的褡裢,准备回家了。

    当他从石圪节清冷的土街上走过来,到了街上的理发店门前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心
想:我要不要进去理个发呢?他在这理发店门前犹豫了半天。他从来也没花钱理过发。平时
头发长了,总是让大队会计田海民理一下。海民自己有一套理发家具,一般不给别人理。但
只要他开口,海民都从不拒绝,有时还主动招呼给他理呢;只是海民技术不行,常把一颗头
弄得沟沟渠渠的。现在他要当新女婿,应该把头发理体面一些。可是一估算,理个发还得花
二毛五分钱!

    他犹豫了一会,决定破费进一次理发店,开一回洋荤!

    这个理发店,实际上只有胡得禄一个人;只不过小房子里有一把转椅,墙上挂一面很大
的旧镜子。理发家具也都象原西城里的理发馆一样。胡得禄比他哥瘦一些,但恐怕除过他
哥,石圪节街上再没有人比他胖了。物以殊为贵,人也以殊为贵。因为石圪节全公社就这么
一个专业理发师,因此他和他哥一样,也是全公社人人皆知的人物。

    孙少安花了二毛五分钱,让胖理发师胡得禄给他理了发。

    理毕后,他在墙上那面破旧的大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容颜,觉得胡师的手艺就是比
田海民高,一下子把他打扮得俊旦旦的——这二毛五分钱没白花!

    孙少安扛起褡裢,赶忙起身回家。刚理完发,走到外面头皮都冷得有点发麻。不过,他
心里热腾腾的。是呀,他马上就要当新女婿了!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高兴事啊……

    孙少安走过石圪节的小桥时,一颗热腾腾的心突然冰凉了下来。触景生情,他立刻又记
起春天,在这小桥上面的公路上,他手里捏着润叶给他的“恋爱信”,两眼泪蒙蒙地站在那
里的情景。此刻,润叶那含着羞涩的、红扑扑的笑脸又浮现在他面前,耳边似乎又传来她那
熟悉的、令人温暖的笑声和说话声……噢,这一切将永远地过去了!他将马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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