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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5968-荒凉天使-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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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奏出了旋律,一段前所未有的动人旋律——科迪的剃刀还在脸颊上,就忍不住宣称它美如“卡普里小岛”——拉菲尔开始弹奏和弦——很快他就弹出了整首练习奏鸣曲,十分完美,甚至有了过渡乐章和副歌,然后再以新的主旋律回到副歌,真是令人目瞪口呆。他如此突然地奏出完美的音符,继续演绎他的意大利式情歌——西纳特拉、马里奥·兰萨、卡鲁索①,这些纯粹清澈的歌里总有一抹大提琴似的忧伤,圣母玛丽亚的忧伤——一种吁求——拉菲尔式的吁求,像肖邦似的,柔软而聪慧的手指触及琴键,我站在窗边,凝视着拉菲尔弹琴,心想:“这是他的第一支奏鸣曲——”我发觉每个人都在凝神静气地聆听着,科迪在他的浴室里,而老约翰·艾尔曼待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倾听着——拉菲尔只弹白色的琴键,也许在他的前世(除了肖邦),他可能曾是一个卑微的管风琴弹奏者,在钟楼里奏响早期的哥特式管风琴,不会使用次音音阶——因此他永远只使用主音(白色)琴键,却仅凭着它们就演绎出难以置信的动人旋律,越来越悲伤,越来越令人心碎。他真是一个纯粹的飞鸟般的歌者,他自己也这样说:“就像小鸟在歌唱”,而他的语调是如此灿烂华丽。我倚在窗口倾听着,每一个音符都如此完美;这是拉菲尔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到钢琴前面,而他的听众都那么郑重其事,比如躺在床上的主人艾尔曼,他本身就是个音乐家;曲调是那么忧郁,又是那么唯美,纯粹如他的声音,从净洁的指间流淌出的他想要表达的纯净声音——那纯净的声音有如他任意挥洒的双手般纯粹,因而,双手能够寻觅到如歌的音乐灵感——一个游吟诗人,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民谣歌者,为贵妇们弹着吉他,令她们为之落泪——他也令我落泪了……我倾听着,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    
    “我到底在窗边站立了多久?我是一个音乐大师,然后发现了一个新的音乐天才。”我庄严地想道——也许在我的前生前世,我还是我,而拉菲尔则是一个新的钢琴大师——在窗帘背后,整个意大利都在为玫瑰而哭泣,月亮照耀着爱情之飞鸟。    
    我把他画了下来:他就着烛光,婉若肖邦,或者列勃拉斯①,吸引了成群结队的玫瑰般的女人,并且令她们黯然泣下——我把他画了下来,一个自发艺术作曲家的开端,他的作品将被灌录在磁带上,然后被记录下来,那将是全世界第一首自动创作的旋律和交响乐,那将是属于太古的纯粹音乐——我甚至看到,他作为一个音乐家将比作为诗人更为伟大。然后我想,“肖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传人,那就是乌尔索,诗人——”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拉菲尔,他毫无异议地接受了我的观点——然而他奏出了另一支曲子,跟第一首同样美妙。我于是明白,他能在任何时候做到这一点。    
    今晚我们都要去给杂志拍照,拉菲尔对我嚷了起来:“千万别梳头——就让头发乱蓬蓬的吧!”


《荒凉天使》 上 卷《荒凉天使》 孤独之荒凉(60)

    九十六    
    我站在窗边,像巴黎的花花公子一样地斜倚着,心里想着了不起的拉菲尔——他那伟大的纯粹,以及他对我的纯粹的注目——他还让我挂着十字架。他的姑娘颂雅刚才还问:“你再也不戴十字架了吗?”她的声音仿佛在暗示,“戴着那疲累的十字架跟我一起生活吗?”——“不要梳头,”拉菲尔对我说,这个身无分文的拉菲尔——“我视金钱如粪土。”——在卧室里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很难理解拉菲尔,他走了进来,开始弹钢琴——而第二天,我看到钢琴的主人终于跟我有了同感,拉菲尔又开始在钢琴上弹奏,仍然那么完美,他的开头比前一天更为缓慢,也许是因为我太过急切地想被他的音乐天赋打动——他真是一个音乐天才——然后艾尔曼从他那间颓废的卧室里走了出来,穿着浴衣四下踱步,而每当拉菲尔的手指碰触出一个完美而纯粹的音符,我就看着艾尔曼,而他也回望着我,似乎我们互相都暗自会意——然后他站在一边,久久地凝视着拉菲尔。    
    在两首奏鸣曲之间,我们照完了一堆可怕的照片,然后集体醉酒,在拍完照之后,又有谁愿意保持清醒呢?我们将被称为“冰与火的诗人”——我提议拉菲尔站在我和欧文中间,我说:“拉菲尔最矮,所以应该在中间。”我们三个互相挽着胳膊,这就是我们在美国文学史上的姿态。有人说:“瞧瞧他们三个!”他们就像在谈论那些身价百万的外野手——我就是左外野手,敏捷、卓越的跑垒者,垒打出长长的弧线,从我的肩头划过,而我具有破壁而出的力度,一切在我面前都将被粉碎,我就是泰·柯布①,我击垒、跑垒、盗垒,坚不可摧,他们称我为“thePeach”——不过我已经疯狂了,没有人喜欢我的个性,我不再是卢斯姑娘所爱之人——在中场是拉菲尔,长着一头秀发,完美无缺、毫不费力地完成每一击,那就是拉菲尔——右外野手就是严肃的欧文,卢·格里克②,在哈莱姆河畔布朗克斯的窗前,用左手击出长长的本垒跑——后来,我们摆出了伟大接球手的姿态,本·法根,长着一双粗腿,他就是米奇·柯克兰③,在垒局中左冲右突……    
    我原本想在本·法根在伯克利的住处拍照的,他的房子带着一个小院子,还有一棵树,在布满星光的秋夜,我曾在那棵树下睡觉,在睡梦之中,落叶飘拂下来——在那里,我和本曾经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摔跤比赛,最后以我的手臂和他的后背受伤而告终,我们就像两头角斗的庞然犀牛。我们经常玩摔跤游戏,最近一次是在纽约的一间阁楼上,我和鲍博·克里姆摔跤,随后我们放了一部法国影片,看着那些戴贝雷帽的家伙闲聊——本·法根脸色红润而严肃,一对蓝眼睛,一副大眼镜,他比我早一年在拓荒者山当山火瞭望员,对那些山峰了若指掌——“快起床!”他叫醒我,这个佛教徒——“别像只土豚一样!”土豚喜欢吃蚂蚁——“佛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而我问他:“为什么太阳会透过树叶照下来?”——“那是你的错。”——我再问:“你冥想你的屋顶漂走了,这到底有何禅意?”——“禅意就是马在中国打嗝,牛在日本叫唤。”——他在打坐冥想,穿着肥大的破裤子——我仿佛看见,他就这样坐在虚空之中,而且身体前倾,面带微笑——他写过很多长诗,叙述他如何变成一尊32英尺高的金色巨佛——他真是与众不同——他就像擎天柱一样强大——世界将会因他的存在而更美好——世界一定会变得更美好——当然这需要我们付出努力——    
    我付出了努力,我说:“啊,好啦,科迪,你会喜欢拉菲尔的——”然后,我在周末把拉菲尔带到了科迪的房子里。我会给每个人买啤酒的,不过我肯定会喝掉大半——所以我会多买一些——直到我破产为止——用光所有的卡——我们,我们?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过我们都是相同的——我已经完全明白,我们都是相同的,如果我们彼此疏离,我们都会活得筋疲力尽——停止憎恨——停止怀疑——    
    难道你不会死吗?    
    那为何要暗害你的朋友和敌人呢——    
    我们全都是朋友,也全都是敌人,现在,到此为止,停止战争,觉醒吧,那只不过是一个梦幻,环顾你的四周,那只是一个梦幻,它并不是那伤害你的金色大地——尽管你认为它正是那伤害你的金色大地,那只是祝福满溢的安宁之金色永恒——祝福那细小的蚊蚋——不要杀生——不要在屠宰房做工——我们可以种植绿色植物,发明原子能工厂,掉下一个又一个面包和那无比美味的化学排骨和黄油罐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的衣服将永远不破,完美的塑料——我们将拥有万用灵药,让我们度过死亡的短暂瞬间——我们都会欣然同意,死亡正是对我们的奖赏。    
    每个人都将支持我、赞同我吗?那好,你们每个人都将为我所用,受到祝福,并在这里坐下。    
    九十七    
    我们出门喝得大醉,在布鲁·摩尔的高音萨克斯风中,冷眼看着“地窖”酒吧里的一切。摩尔把萨克斯的吹口放在嘴边,他的两颊鼓得像圆球,就像哈里·詹姆斯①和迪兹·葛拉斯彼,而不管什么音调,他都能吹出完美漂亮的和音——他几乎不在意别人,自斟自饮,他有点醉意了,眼神越来越迷离,但他决不会错过一个节拍或者音符,因为音乐就是他的心灵,在音乐当中他将纯粹的信息传递给这个世界——惟一的问题在于,没有人理解这一信息。    
    比如,我坐在乐池的边缘,正在布鲁的脚边,面对着吧台,我的头低垂到了啤酒之上,当然这是因为谦卑,不过我还是看到无人倾听——金发的、黑发的姑娘们挎着她们的男人,而他们之间互相用眼神较量着,在这里充满着几乎随时都可能发作的紧张气氛——而在女人们的眼眸里战争即将爆发——所有的和音都消逝而去——布鲁正在吹着《布鲁斯的诞辰》,当他加入合奏时,他总能奏出一种完美漂亮的新理念,像是在宣告未来世界的荣耀美丽,钢琴师(金发比尔)以一种彼此理解的和弦融入其中,而那神圣的鼓手,双眼仰望着天堂,轻快地敲出天使般的节奏,让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当然,低音部的手指拨动着弦索,或者滑过琴弦,发出和谐的琴音——每一个乐师都在倾听着,黑孩子们隐在暗处,黑色的脸却在闪光,睁圆白色的眼眸,表情诚挚地拿着饮料,倾听着——它仿佛在预言着人类的美好之处,而他们将听到和谐的真谛——布鲁从不在那几个合唱部分泄露他的信息,他的新理念已经变得疲惫,他在这时准备放弃了——他开始演奏新的音调——我只能如此,用鞋尖打着节拍,承认他是对的——在间歇时,他坐在我的旁边,但却沉默寡言,而且显然刻意地表示出他不打算多说什么——他已经通过他的小号说出了一切——    
    但就算来自天国的时间蛀虫吞噬了布鲁的生命,就像吞噬我和你那样,在这个世界上,当你进入苍老垂暮之年,生存将越发困苦,那么,为什么不可以生活在和谐之中?


《荒凉天使》 上 卷《荒凉天使》 孤独之荒凉(61)

    九十八    
    所以,让我们像大卫·德·安吉利那样,秘密地跪下来祈祷吧——让我们祈祷:“哦,一切的思想者啊,请善待我们——”让我们向他或它恳求,善待我们——所有他所思想即为善,上帝,这个世界即可得救——还有什么呢?当我们秘密地跪下来祈祷之时,还能祈祷什么呢?    
    我已经如实倾诉了我的平静。    
    在泡吧之后,我们还去过马尔家(马尔是他的名字,他叫马尔·戴姆雷特),他衣冠楚楚,戴着一顶英式小软帽,穿着整洁的运动衫和格子内衣——不过这个可怜的家伙,他的妻子贝比在磨坊镇病了,当他出来跟我们喝酒的时候情绪很是焦虑不安——一年多以前,我听到马尔跟贝比吵架之后曾经对他说:“吻她的子宫,爱她,别再吵了。”——这句话起了一年的作用——马尔是西联的电报传送员,全日制工作,每天都沿着旧金山的大街小巷送电报,目光平静——马尔彬彬有礼地跟我一起走到我藏酒的地方——我把酒藏在一个废弃的中国杂货盒子里,我们像往昔那样干了几口——他不想再多喝酒,不过我劝他:“这几口酒不会给你惹事的——”哦,马尔真是个好酒徒!我们躺在地板上,收音机不停地响着,贝比正在工作,而我们躺在这里,跟罗勃·多纳利一起躺在这里,在这个雾气弥漫的寒冷日子,我们醒来只是为了谋求一醉——为了另外五分之一瓶芳香的葡萄酒——一边喝一边喋喋不休,然后,我们三个又在地板上再次入睡——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狂饮——连续三天三夜,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完全没必要如此——    
    仁慈的主,善良的主,无论你如何命名,总之,他善良——祝福并守望。    
    主啊,守望那些思想吧!    
    我们就那样过着日子,醉酒,拍照,晚上住在西蒙家,早上跟欧文和拉菲尔在一起,被我们的文学宿命不可分离地缠绕在了一起——那是一件重要的事——    
    我倒立在浴室里,以便治疗我的腿病,这些天来烟酒过度;拉菲尔从外面打开浴室的窗户叫道:“看!他在倒立!”于是,每个人都跑过来偷看,包括拉撒路,我骂道:“妈的!”    
    后来,潘妮问欧文,“我在这座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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