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英雄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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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扭身指着船边靠的小船。
狄振海“啊”一声,人已扑到船边,只见小船上真的死了两人,其中一人可不正是“浪里白条”凌风。
狄振海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鬼见愁”莫云的粗胡须不停抖动,鲤鱼嘴巴咧向腮帮子两边,嘶哑着声音,道:“昨日属下离开飞龙堂的时候,凌风还在飞龙堂,早上过不久,他却被人谋害,一只小船把他二人漂到寒山寺附近岸边来,我这才先把两人尸体送回总堂,得先让弟妹知道这事啊!”
原来所有老龙帮的眷属全都住在横山,接受总堂照顾,对于船上人而言,这样会使得他们安心不少。
狄振海见凌风惨死小船,当即对莫云道:“小船留下来,后事由我处理,你马上去查清这件事,依我狄某想,太湖水面上还找不出敢于同我老龙帮作对的人。”
莫云忙道:“我想见了凌家弟妹以后,马上去调查!”
狄振海不悦地说道:“事情未见端倪,就算见了凌家弟妹,也只是陪着流些眼泪。除此之外,她若追问丈夫死因,你又拿什么话来搪塞,倒不如早些去把凶手揪出来要紧!”
“鬼见愁”莫云当即点头道:“属下这就走,弟妹面前还望帮主多加劝慰节哀!”
天突然黑下来,乌云像一条黑色床单,把原本灰惨惨的太湖,密密地掩盖起来。
这时天色已晚,是当莫云的双桅快船驶出石堤岸的时候,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波涛声,脆响在两舷,却激荡着每个人心中浓浓的哀伤,宛如细诉无尽的血腥事迹。
太湖老龙帮的飞虎堂设在太湖西山。
那儿本是个渔村,面东有座靠船小码头,湾里泊的船,除了几艘渔民的以外,余下的全是老龙帮飞虎堂的船。
莫云的船夜晚离开横山,天亮时才回到西山,天上已开始飘落雪花,天真地被冻裂了。
冯七把船顺当地靠上岸,附近几艘船上的飞龙帮众,全站在船上遥遥地高声问好,接着又问:
“飞龙堂,可有急事?”
“鬼见愁”莫云面色僵硬,顶着雪花,道:“跟我来!”
一个大汉一怔,望望跟在莫云身后的冯七,只听冯七仅仅也只说出三个字:“出事了!”
三个大汉走地有声,转眼之间走入一道院门,迎面大厅廊下,一块惹眼的金字匾上,苍劲有力地写着“飞龙堂”三个大字。
大厅两边长长的两排厢房。因外面下雪,两边厢房中正有不少人在闲嗑牙呢。
“鬼见愁”莫云登上大厅台阶,立刻暴喝一声:“全都出来!”
下雪天不会打雷,但莫云的吼声比打雷还要响。
他才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大厅廊前与廊上已挤满了三十多人。
这时莫云手下两员大将,冯七与石涛二人也各自以半个屁股坐在莫云两边,跟大伙一样,就等莫云开腔了。
莫云突地一拍太师椅,沉声道:“凌副堂主被人害了,你们知道吗?”
石涛同凌风私交也不错,突听此言,大吃一惊,旋即忿然站起身来,道:“凌副堂主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害死呢,莫堂主你何不把话细说一遍!”
立刻,大厅前一帮人等也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清楚凌副堂主出事了。
但听莫云沉喝道:“我到寒山寺,走时凌副堂主还在,难道你们不知凌副堂主何时离开的?你们全躲到哪里去了?嗯!”
半天谁也接不上一句。
那天谁也未曾看到凌副常主离开这西山飞龙堂。
原因很简单,因为天冷大伙全躲在屋子里摆上龙门阵,还有些竟然赌上了。
平日里大伙在这太湖水面上押货运粮送客,全是辛苦买卖。
如今天寒水更寒,生意又清淡,全窝在堂口歇着呢,如果有生意,莫云也不会坐船去寒山寺找智一上大师下棋了。
一阵僵窒的沉默后,石涛道:“那日天冷,只怕大伙在屋里没有注意,不如找到湾里去问问船上手下人,看他们可曾看到凌副堂主行踪的!”
莫云一听,点头道:“那么就快去问问。”
突听冯七冷冷道:“以我看来,凌副堂主的死,必与宝丰那边的‘虎头蜂’雷鸣天那帮家伙有关。”
莫云愤然道:“雷鸣天只不过湖边小镇一个地头蛇,我不信他敢动咱们老龙帮的人,除非他姓雷的不打算在宝丰混下去。”
冯七摇摇头,道:“过去姓雷的是不敢,可是最近他花银子收买了两个杀手,听说武功着实不错。”
莫云“啊”了一声,道:“一个包娼包赌的角色,又能干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来。”
说着又对石涛道:“快去问来,如果真与宝丰姓雷的扯上干系,今天咱们就去收拾那群王八蛋!”
石涛抱拳敬礼,大踏步走出老龙帮的飞龙堂,匆匆赶往岸边。
莫云立刻吩咐全飞龙堂的人,取下青色头巾,完全换成黑色,他要在这飞龙堂举丧三日,为他的换帖弟兄“浪里白条”凌风祭奠。
同时把西山天佛寺里几个和尚也请到飞龙堂诵经,西山老龙帮飞龙堂充满一股哀伤气氛,哪像是生气蓬勃的一群水上好汉!
也只是一盏茶功夫,早见石涛领着一个年轻渔郎模样汉子走进来:“回堂主的话,这人是第三支押运手,他说前日他看到凌副堂主出去的。”
莫云铜铃眼一瞪,沉声问道:“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到凌副堂主的!”
只见那人走前三步,先是一礼,缓缓道:“前天一早,小时在船边洗米准备做饭,抬头看西山峰腰处有一人在走动,细看之下,见是凌副堂主。
还以为副堂主早起练功呢,不料没有多久,副堂主已来到湾岸边,随手招来一个小船,急急地摇向东北方去了,这以后就没有再见到副堂主回来。”
石涛当即道:“堂主,由西山往东北方向,那么不正是去宝丰吗,属下以为这事一定同雷鸣天有关系!”
“鬼见愁”莫云那个大蒜鼻子几乎凑到眼皮下,寸长黑毛的两手臂突然叉在腰上,狠声道:“冯七,马上准备快船,我同老石二人去宝丰,你好生守着飞龙堂,把各船人员集中,未得到通知,谁也不能离开飞龙堂一步。”
冯七忙道:“堂主坐了一夜船,何不先歇一阵吃过东西再走,再说外面又在下雪呢!”
莫云道:“凌兄弟被人害了,我莫云还能睡得安稳?还能吃得下东西?不要说外面下雪,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顶着刀芒上宝丰,你快去准备吧!”
望着冯七走去,莫云沉声道:“副堂主的能耐,我是一清二楚,能害死他的人,必非等闲之辈,在这烟波浩渺方圆八百里的太湖,我莫云还真不相信有谁竟能杀得了他。”
石涛咬牙道:“堂主,只等咱们到宝丰找到姓雷的,就不难问出个水落石出来了。”
莫云“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反手在腰间扶了一把他那惯用的飞龙索,沉喝一声:“走!”
大踏步往大厅外面走去,石涛跟在莫云身后。
二人到了西山渔港岸边,冯七已在侍候着,这时上前抱拳道:“堂主,船已备妥,属下倒也想跟去宝丰呢。”
莫云摇头道:“飞龙堂不能无人照顾,我走后,你快把副堂主灵位立起来,把天佛寺所有老少和尚全请来,你们在堂口超渡亡魂,我在宝丰找凶手,三两天也许就会转来的!”
于是——
又是那艘双桅快船,载着十二名老龙帮的人,当在莫云与石涛二人上了船,立刻收缆扬帆,缓缓驰向大雪纷飞的湖面上,朝着东北方驶去。
先是雨雪,然后是雪珠子,如今却成了鹅毛大雪片,更似棉花般悠悠荡荡地从空中飘落,西北风反倒是小了。
大雪花柔柔地落在人身上,也落在这艘双桅快船上,只短暂地停留一阵,然后又无声地积压在那里,既不溶化,也不飞去。
如同在人们心中堆压的郁闷,令人有着无可奈何感。
坐在中舱中的“鬼见愁”莫云,双手捧着五斤一坛陈年绍兴,凑在嘴边像喝凉水般“咕嘟嘟”地,一口气喝了一斤多,这才一抹嘴巴,又把酒递给对面坐的的石涛。
望着石涛仰起脖子灌酒,“鬼见愁”莫云用力地满脸胡茬子“沙沙”响,一口白齿全露在嘴巴外,直等到石涛把酒坛又递过来。
莫云才狠声,道:“石涛,你仔细想想看,在这太湖沿岸,水上也好地上也罢,有谁会是凌风仇家,非要他的命方甘心的!”
石涛拭着嘴巴上的酒渍,斜眼望向船板上铺的老棉被,沉思有顷地道:“要我想,一时我也想不出来,只不过凌副堂主喜欢找女人,这事我知道。”
“鬼见愁”莫云狠狠放下酒坛子,抱怨地道:“为了这事,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叫他少往野女人窝里跑。横山他那位媳妇,对他多体贴,每个月他回横山住几天,弟妹给他侍候得无微不至,临走的时候还抱着他那个小不点送上船边,谁看了都羡慕。可是他一离开横山,立刻往宝丰跑,有时候我真想捶他一顿,替我那位横山住的弟妹出出气。可是他总是说,人各有嗜好,大哥喜欢下棋,不也是一种嗜好?
只不过一个是上流嗜好,一个是下流嗜好,如此不同而已!他那种调侃模样,全像他小时候光屁股湖边跑,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莫云想起凌风小时候来。
突然间他那宽厚的臂向后靠去,斜躺在隔舱壁上面,喘出一口混浊的酒气,微闭上双目,想起前日小划船上的凌兄弟,难道是因女人而惨死在太湖水面上?
小船上的凌风,双目凸出,面色泛紫带灰地粘在血堆里,那异乎寻常张着的大嘴巴勾画出的不仅仅是对死亡的不甘心。
而且说明他是满腹疑云重重地离开这丑陋的人世。
那么这个谋害他的是人究竟是何人?
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深思中,突听一旁的石涛又道:“有件事情,我不知当不当讲?”
“鬼见愁”莫云那双铜铃眼突然睁开,真似突然有人戳了他一刀似的,道:“你说,什么事还有不敢讲的!”
石涛道:“咱们老龙帮大公子,他那个大舅子白习,听人说喜欢上赌坊。”
莫云缓缓又闭上眼睛,道:“这时候那还有心情提姓白的。”
石涛忙又道:“话可不能不说,姓白的搞裙带关系,抱住粗腿不放,跑到咱们老龙帮里来管钱粮。堂主你想,管钱粮的人喜欢赌,这事不大好吧!”
莫云大鲤鱼嘴巴微动,似是莫不关心地道:“姓白的虽是大公子的大舅子,他也没有那胆量动用帮里银两。
咱们帮主三天两头地往库里走动,姓白的不会不知道的。”
突然石涛冷笑,道:“可是就有人发现姓白的在宝丰一家赌坊输掉不少呢!”
莫云一咧嘴,道:“昆山白家也是有钱大户,姓白的输得再多,那也准是他们家里的,咱们何必瞎操这心事!”
于是——
石涛沉默了。
而沉默的结果,是他双手端起酒坛子,一口气把坛里酒全喝光,拉了一张棉被往身上一搭,闭起眼来听船边的水花声……
于是——
二人就在这舱中睡着了,直到船在一道柳堤岸边泊住,有人叩舱板门,才把二人唤醒。
这时就听舱外面一人道:“启禀堂主,宝丰到了,只是天快黑了,雪又下得大,要不要等一夜……”
外面那人话还未完,舱门“唰”地一声被打开来,“鬼见愁”
莫云首先挤出舱门外,石涛也紧紧地跟出来……
这时二人酒意全消,外面寒意正浓,不由得令二人打了个哆嗦。
莫云披上连帽斗篷,石涛把个斗笠戴在头上,就听莫云对一群手下吩咐道:“弄些酒菜,大家在舱里候着,如果酒不够大伙吃,找人到镇上去搬,只是不可乱跑,不定何时就得开船呢!”
于是斗篷往身上一裹,大步往不远的镇上走去。
从枫桥寒山寺顺着太湖岸往北二十多里处,有一个原本是太湖岸最大渔村。
却因那地方有条官道可通上海,所以渐渐地形成了个小市镇。
要知太湖虾可是桌上佳肴,从宝丰赶着运往上海或金陵的太湖鱼虾,在此地天天有市场。
不过同这些大地方扯上关系,必然有一定的副产品,那就是娼与赌。
宝丰没有城。
只是沿着官道两边接连一里半的一条街道。
街上除了鱼货粮行外,也有几家京广杂货店。
只是有两处地方,一是庭院深深的酒家妓院,另一是杀气腾腾如临大敌的赌坊,一静一动,搅和得宝丰这个小镇上一片乌烟瘴气,热闹不足,邪气有余。
莫云与石涛二人从岸边绕过两条柳岸,走人宝丰小镇的时候,阴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