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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5726-觅渡:梁衡第一本自选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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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却又聪明地留下了一个主教,还在两年之内就帮他修成这教堂。但是那个石棺中现在也已空空,已故主教大人,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掘出,抛尸荒野了。这真是一出历史的闹剧,挖坟鞭尸,是伍子胥的发明,帝国主义的欺骗遇上了封建式的狭隘报复。这石棺对面还有一空棺,是留作葬这教堂里的第二位圣人的,还不知下回如何分解。    
     大厅两侧各有两个木制小橱,状如庙里的神龛。橱两侧各有一个小窗,窗下有小木凳。原来这就是忏悔的地方,神父坐在橱内“垂帘听罪”,教徒跪在外面解剖灵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实物实地,大为新鲜。我说:“教徒什么时候来作忏悔?”“随时都可,教堂里住有神父,我们这些人是一辈子不能结婚的。”我倒又生了疑问:神父没有家庭,他怎么能懂婚姻家庭方面的事,怎么会有情海欲火、恩恩怨怨方面的体验,怎样对症下药帮那些诸如犯了“第三者”罪的人赎罪呢?不过我问出口的是:“教友肯说心里话吗?”神父笑笑:“昨天陈香梅女士来参观也提这个问题。”我记起日报上登的陈香梅(美籍华人,当年美国空军飞虎队队长陈纳德的遗孀)这两天正在本市访问。看来提这种问题的人都是圈外的人了。诚则灵。不说实话是心不诚,死后灵魂就不能升天。要灵就必诚,不怕他不自觉。我想起在峨眉山、五台山见到的香客,他们在崎岖的山路上负重苦行,在佛像面前五体投地式的叩头。眼前小橱外的跪凳上似乎闪出一个哆哆嗦嗦,双肩抽搐,双手扪面的女人身影。宗教本来就是一条自设自用的苦肉计。    
    从教堂大厅出来,外面阳光灿烂,我又仰望了一会儿这座通体深红,指向蓝天的双峰高塔。它的确够得上当地建筑史上的一座丰碑。我想起在国外看到的几个大教堂,莫斯科红场那个大洋葱头造型的教堂,列宁格勒十六根花岗石巨柱的英沙克耶夫教堂,印度九瓣莲花形大同教堂。这些都以建筑风格独特而闻名。我甚至怀疑建筑师借题发挥,在尽情发挥自己的创作欲。    
    从教堂院子里出来,我开门上车,发现刚才丢在车座上的西服上衣不见了。下车时我曾动了一念是否要把车窗摇上,一想司机在车上就算了,果然就这一念之差出了漏洞。司机也大呼上当,他只到五步之外的门口说了两句话,可见偷者的高明。幸好衣袋内不曾装一分钱。下坡时,我又探出车窗,我想这小偷每天在教堂外做活,肯定也得空进去看过那赎罪的小橱,不过他不信。这也是一种解脱。下山时我又探出窗外回望一下这神圣的教堂,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微笑。你看,建筑师假这教堂创造自己的艺术,神父在教堂内布道,教徒在跪凳上忏悔,小偷则在教堂外自由潇洒地行窃。大家都守定自己的宗旨,心诚则灵。社会就在这种复杂的关系中共生共存。    
    (1991年10月)


《觅渡》 第三部分忽又重听走西口(1)

    忽又重听走西口    
    正月里回家乡过年,初三那天作家赵越、亚瑜夫妇请吃饭,点的全是山西菜,不为别的,就是要个乡土味。席间,我问赵兄,最近又写了什么好歌词。我知道这几年他在词界名声大振。从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到山西歌舞剧院出国演出,无不有他的新词。他说别的没有,倒有一首《走西口》,是旧瓶装新酒,还可自慰。我知道《走西口》是在山西、内蒙、陕西一带流行极广的一首民歌。过去晋北、陕北一带生活苦寒,一些生活无着的人便西出内蒙谋生,有的是去做点小买卖,有的是春种秋回,收一季庄稼就走。这一生活题材在民间便产生了各种版本的《走西口》,大都是叙青年男女的离别之情,且多是女角来唱,其词凄切缠绵,感人肺腑。赵君这一说,再加上这满桌莜面山药蛋、酸菜羊肉汤,乡情浓于水,歌情动于心,我忙停箸抬头请他将新词试说一遍。他以手辗转酒杯,且吟且唱:    
    叫一声妹妹哟你泪莫流,    
    泪蛋蛋就是哥哥心上的油。    
    实心心哥哥不想走,    
    真魂魂绕在妹妹身左右。    
    叫一声妹妹哟你不要哭,    
    哭成个泪人人你叫哥哥咋上路?    
    人常说树挪死来人挪活,    
    又不是哥哥一人走西口。    
    啊,亲亲!    
    挣挣上那十斗八斗我就往回走。    
    就这么几句,我心里一惊,不觉为之动容。确实是旧瓶新酒,变女声为男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其悲中带壮,情中有理,虽无易水之寒,却如长城上北风之号,只有在黄土地上,在那裸露的沙梁土坎上,那些坡高沟深,无草无树,风吹塬上旷,泥屋炊烟渺的黄土高原上才可能有的这种质朴的赤裸裸的爱。这是小溪流水,竹林清风,《阿诗玛》、《刘三姐》等那种南国水乡式的爱情故事,所无法比拟的。赵君过去写过许多洋味十足的诗,其外貌风度也多次被人错认为德国友人,墨西哥影片里的角色等。不想今日能吐出如此浑厚的黄土之声。我说你以前所有的诗集、歌词都可以烧掉了,只这一首便可使大名传世。这时一旁的亚瑜君插话:“别急,你听下面还有对妹子的呵护之情呢。”赵君接着吟唱:    
    叫一声妹妹你莫犯愁,    
    愁煞了亲亲哥哥不好受。    
    为你码好柴来为你换回油,    
    枣树圪针为你插了一墙头。    
    啊亲亲!    
    到夜晚你关好大门放开狗。    
     ……    
    叫一声妹妹哟你泪莫流,    
    挣上那十斗八斗我就往回走!    
    我是在西口外生活过整整六年的。大学一毕业即被分配到那里当农民,也算是走西口,不过是坐着火车走。那时当然比现在苦,但还不至于苦到生活无着,并不是为了糊口,是为了“支边”,或者是充边,是“文化大革命”中对“臭老九”的发配。当时我也未能享受到歌中主人翁的那份甜丝丝的苦,那份缠绵绵的愁。因为那时还没有一个能为我流泪滴油的妹妹。正是天苍苍,野茫茫,孤旅一个走四方。但那天高房矮,风起沙扬,枣刺柴门,黄泥短墙,寒夜狗吠,冷月白窗的塞外景况我实在是太熟悉了。你想孤灯长夜,小妹一人,将要走西口的哥哥心里怎么能放心得下,于是就在墙头上插满枣刺,又嘱咐夜晚小心听着狗叫。人走了,心还在啊。“妹的泪是哥心上的油,真魂魂绕在妹左右”,这是何等痛彻心骨的爱啊。这种质朴之声,直压中国古典的《西厢记》,西方古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赵君谈得兴起,干脆打开了音响,请我欣赏著名民歌演唱家牛宝林演唱的这首《走西口》。霎时,那嘹亮的带有塞外山药蛋味的男高音越过了边墙内外和黄土高坡上的沟沟坎坎,峁峁垴垴。我的心先是被震撼,接着被深深地陶醉了。    
    祖逖闻鸡起舞,我今闻赵君一歌思绪起伏。爱情这东西实在属于土地,属于劳动,属于那些无产、无累、无任、无负的人。古往今来有多少专吃爱情饭的作家,从曹雪芹到张恨水到琼瑶,连篇累牍,其实都赶不上塞外这些头缠白毛巾的小伙子掏出心来对着青天一声吼。就像人类在科学上费尽心机,做了许多发明,回头一看远不如自然界早已存在的物和理,又赶快去研究仿生学。赵君也是写了大半辈子诗的人了,绕了一圈回过头来,笔墨还是落在了这一首上。人以五谷为本,艺术以生活为根。黄土地实在是我们永远虔诚着的神。这使我想起四十年代在陕北那块贫瘠的土地上,一批肚子里装满了翰墨的知识分子,他们打着裹腿,穿着补丁褂子,抿着干裂的嘴唇,顶着黄风,在土沟里崖畔上白天晚上地寻寻觅觅,为的是寻找生活的原汁原味,寻找艺术的源头。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    
    沟湾里胶泥黄又多,    
    挖块胶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你来捏一个我,    
    捏的就像活人托。    
    摔碎了泥人再重和,    
    再捏一个你来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有妹妹,    
    妹妹身上有哥哥。    
    我请赵君给我随便讲一件在晋西北采风的事。他说:“一次在黄河边上的河曲县采风,晚上油灯下在一家人的土炕上吃饭,我们请主人随意唱一首歌。小伙子一只大手卡着粗瓷碗,用筷子轻敲碗沿,张口就唱‘蜜蜂蜂飞在窗棂棂上,想亲亲想在心坎坎上’,不羞涩,不矫情。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这也使我想起那一年在紧靠河曲的保德县(就是歌唱家马玉涛的家乡)采访,几位青年男女也是用这种比兴体张口就为我唱了一首怀念周总理的歌,立时催人泪下。这些伟大的歌手啊,他们才是大师,才是音乐家,就像树要长叶,草要发芽,他们有生就有爱,有爱就有歌,怎么生活就怎么唱。在他们面前我们真正自愧不如。到后来,等到我也开始谈恋爱时,虽然也是在西口古地,也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锄禾田垄上,牧马黄河边。但是无论如何也吼不出那句“泪是哥哥心上的油”。现在闻歌静思才明白,真正的爱、质朴的爱最属于那些土里生土里长的山民。他们终日面对黄土背朝天,日晒脊梁汗洗脸,在以食为天的原始劳作中油然而生的爱,还没有受过外面世界的惑扰,还保有那份纯那份真。


《觅渡》 第三部分忽又重听走西口(2)

    就像要找真人参还得到深山老林中的悬崖绝壁上去寻。像我们这些城市中的文化人每天挤汽车、找工作、评工资,还有什么迪斯科、武打片、环境污染、公共关系,早已疲惫不堪,许多事都是“欲说还休(羞)”,哪里还有什么“泪蛋蛋、真魂魂、枣圪针、实心心”,更没有什么晚上能卧在你脚下的狗。    
    听着歌,我不禁想起两件事。一是著名学者梁实秋,晚年丧妻后爱上了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孤身一人的歌星韩菁菁。这是个人的私事本来很自然,但却舆论哗然,首先梁的学生起来反对,甚至组织了“护师团”来干预他的爱。老教授每天早晨起来手拿一页昨晚写好的情书,仰望着情人的阳台。这位感情丰富,古文洋文底蕴极厚又曾因独立翻译完成《莎士比亚》而得大奖,装了一肚子爱情悲喜剧的老先生绝不敢在静静的晨曦中向楼上喊一嗓子:“叫一声妹妹你莫愁”。文化的负重,倒造成了爱的弯曲,至少是爱的朦胧。    
    还有一件事,是那一年我在西藏碰到的一件极普通但又印象极深的事。那天我在布达拉宫内沿着曲曲折折的石阶木梯正上下穿行,这座千年旧宫正在大修,到处是泥灰、木料,我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忽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我初不经意,以为是哪间殿堂里在诵经。但这声音实在太美了,乐声如浅潮轻浪,一下下地冲撞着我的心。我心灵的窗户被一扇一扇地推开了,和风荡漾,花香袭人。我便翻架钻洞,上得一层楼上,原来是一群青年男女正在这里打地板。西藏楼房的地板是用当地产的一种“阿嘎”土,以水泡软平铺地上一下一下地砸,砸出的地板就像水磨石一样,能洗能擦,又光又亮。从一开始修布达拉宫到以后历朝历代翻修,地面都是这样制作,他们称为土水泥。我钻出楼梯口探头一看,只见约三十个青年分成男女两组,一前一后,每人手中持一根齐眉高的细木杆,杆的上端以红绸系一个小铜铃铛,下端是一块上圆下平如碗之大的夯石。在平坦的地板上后排方阵的小伙子都紫红脸膛,虎背熊腰,前排方阵的姑娘们则长辫盘头,腰系彩裙,面若桃花。只听男女歌声一递一进,一问一答,铃声璨璨,夯声墩墩,随着步伐的进退,腰转臂举,袍起袖落。这哪里是劳动,简直就是舞台演出,这时旁边的游人被吸引得越聚越多。青年们也越打越有劲,越唱越红火,特别是当姑娘们铃响夯落,面笑如花,转过脸去向小伙子们甩去一声歌,那群毛头小伙子就像被鞭子轻轻抽了一下,喜得一蹦一跳,手起铃响,轰然夯落,又从宽厚的胸中发出一声山呼之响,嗡嗡然,声震屋瓦绕梁不绝。和我同去的一位年轻人竟按捺不住自己,跳进人群,抢过一根夯杆也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来。我看之良久,从心里轻轻地喊出一声:“这样的劳动怎么能不产生爱情!”    
    爱是男女相见相知,不由得生发出的相悦相恋之情。对这种感情的表达不同生活环境中的人会有不同的方式。李清照与其夫金石家赵明诚算是中国历史上文化层次很高的一对了。两人分居两地十分思念,李清照便写了一首后来在中国文学史上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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