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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5726-觅渡:梁衡第一本自选集-第36部分

小说: 5726-觅渡:梁衡第一本自选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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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求因,即因即果;佛即心,心即佛,欲求佛,先求心,即心即佛。”这回朴老终于些微地冲破了他的平静,他慈祥地看着图上的人影,大笑着用手指一下我说:“就是你!”并紧紧握住我的手。因为朴老听力不好,所以我们谈话就凑得更近,大概是这个动作显得很亲密,又看见是在翻一本佛教文化杂志,记者们便上来抢拍,于是便定格下许多有趣的镜头。    
    会议结束了。我走出大厅,走在绿中带黄、绵软如毡的草地上。我想今天与朴老相会钓鱼台,是有缘。要不怎么我先说不来,后来又来了呢?怎么正好桌子上又摆了几本供我们谈话的杂志?但这缘又不只是眼前的机缘,在前几十年我便与朴老心缘相连了;这缘也不只是佛缘,倒是在艺术、诗词等方面早与朴老文缘相连了。缘是什么?缘原来是张网,德行越高学问越深的人,这张网就越张越大,它有无数个网眼,总会让你撞上的,所以好人、名人、伟人总是缘接四海;缘原来是一棵树,德行越高学问越深的人,这树的浓阴就越密越广,人们总愿得到他的荫护,愿追随他。佛缘无边,其实是佛学里所含的哲学、文学、艺术浩如烟海,于是佛法自然就是无边无际的了。难怪我们这么多人都与佛有缘。富在深山有远客,贫居闹市无人问,资本是缘,但这资本可以是财富也可以是学识、人品、力量、智慧。在物质上,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富有的人,才有缘相识于人,或被人相识。一个在精神上平淡的人与外部世界是很少有缘的。缘是机会,更是这种机会的准备。    
    车子将出钓鱼台大门时,突然想起一偈,轻轻念出:    
    身在钓鱼台,心悟明镜台。    
    镜中有日月,随缘照四海。    
    (1993年12月)


《觅渡》 第三部分桑氏老人

    桑氏老人    
    题记 人之于世,诚搏一气也,气壮则身存事成;气馁则人亡事败。    
    “四人帮”垮台之后,曾留下许多冤案。我在当记者时曾受命调查过这样一件。    
    山西蒲县为吕梁山南端一偏僻小县。县城南有一座柏山,遍生松柏,森森然如仙境鬼域。山上有一庙是《封神演义》里黄飞虎的行宫,曰东岳大帝庙。庙下有一阎罗殿,殿内泥塑有阴曹地府中的诸般惨烈之状,为国内惟一保存的地下阎罗殿。凑巧冤案就发生在这里。受害者共牵连二百多人,为首的是一位县委书记,已被迫自杀。但出面斗争最激烈者却是一名孤身老人桑宝珍。桑原为志愿军战士,转业后回县,在县委当炊事员,后又上山看庙。他被无故逮捕,但极坚强。每晚残阳压山,晚霞血照之时,他便双手把定铁窗,向全城大呼:“桑宝珍现在开始喊冤……”蒲县县城极小,一条街不过二三百米长,人少房稀,他一声呼喊声震半街屋瓦。这时大家就说:“桑宝珍喊冤电台又开始广播了。”家家屏息凝神,小小山城惟闻铁窗吼声,其声如困兽之嚎,十分人。当局不得已,将其释放,他一获释即进京告状。进不了中南海,就跑到西单电报大楼向中央发了一份一千二百字的电报。回县后,当局恨其告状,又抓他进牢,他复日日喊冤,并拒不剃须理发,铁窗夕照其威严之状更如一头笼内猛狮。后由于上面干预,当局要释放他,劝他先理个发,他仍拒之曰:“留个纪念,让世人看看这场冤枉。”我上山之时,老人终因折磨既久,身心交瘁,已躺在医院里。但神志清楚,听说来了记者,十分高兴。可惜他已不能说话,只以手指心,表示其志已遂。    
    此案假判错定当然是坏事,但大小牵连二百余人,其中有知识有地位的也不少,然而奋然出头,力争力抗者竟是一看庙的孤身老人。县委书记被迫自杀亦当同情,若以其智、其势愤而反击,效果当更在老人孤斗之上,然却悄然自遁黄泉。呜呼,人之于世,诚搏一气也,气壮则身存事成,气馁则人亡事败。所以文天祥身系大狱之中仍赋《正气歌》。    
    壮哉,桑氏老人。    
    (1980年12月)


《觅渡》 第三部分青山不老

    青山不老    
    《三国演义》上有一个故事,写庞德与关羽决战,身后抬着一具棺材,以示此行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埋了就是。真一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这种气概大约只有战争中才能表现出来,只有在书本上才能见到。但是当我在一个小山沟里遇到一位无名老者时,我却比读这段《三国演义》还要激动。    
    窗外是参天的杨柳。院子在沟里,山上全是树,所以我们盘腿坐在土炕上谈话就如坐在船上,四围全是绿色的波浪,风一吹,树梢卷过涛声,叶间闪着粼粼的波。    
    但是我知道这条山沟以外的大环境,这是中国的晋西北,是西伯利亚大风常来肆虐的地方,是干旱、霜冻、沙暴等一切与生命作对的怪物盘踞之地。过去,这里风吹沙起能一直埋到城头,县志载:“风大作时,能逆吹牛马使倒行,或擎之高二三丈而坠。”可是就在如此险恶的地方,我对面的这个手端一杆旱烟的瘦小老头,他竟创造了这块绿洲。    
    我还知道这个院子里的小环境。一排三间房,就剩下老者一人,还有他的棺材。那棺材就停在与他一墙之隔的东屋里。老人每天早晨起来抓把柴煮饭,带上干粮扛上锹进沟上山,晚上回来,吃过饭,抽袋烟睡觉。他是在六十五岁时组织了七位老汉开始治理这条沟的,现在已有五人离世,却已绿满沟坡。他现在已八十一岁,他知道终有一天早晨他会爬不起来,所以那边准备了棺材。他可敬的老伴,与他风雨同舟一生,也是在一天他栽树回来时,静静地躺在炕上过世了。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在城里工作,三番五次地回来接他出去享清福,他不走。他觉得自己生命的价值就是种树,那边的棺材就是这价值结束时的归宿。他敲着旱烟锅不紧不慢地说着,村干部在旁边恭敬地补充着……十五年啊,绿化了八条沟,造了七条防风林带,三千七百亩林网。去年冬天一次就从林业收入中资助村民每户买了一台电视机,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奇迹。但他还不满意,还有宏伟设想,还要栽树,直到他爬不动为止。    
    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谈话,像是站在生死边界上的谈天,但又是这样随便。主人像数家里的锅碗那样数着东沟西坡的树,又拍拍那堵墙开个玩笑,吸口烟……我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采访。    
    在屋里说完话,老人陪我们到沟里去看树。杨树、柳树,如臂如股,劲挺在山洼山腰。看不见它们的根,山洪涌下的泥埋住了树的下半截,树却勇敢地顶住了它的凶猛。这山已失去了原来的坡形,而依着一层层的树形成一层层的梯,老人说:“这树根下的淤泥也有两米厚,都是好土啊。”是的,保住了这些黄土,我们才有这绿树。有了这绿树,我们才守住了这片土。    
    看完树,我们在村口道别,老人拄着拐,慢慢迈进他那个绿风荡荡的小院。我不知怎么一下又想到那具棺材,不觉鼻子一酸,也许老人进去就再出不来。作为政治家的周恩来在病床上还批阅文件;作为科学家的华罗庚在讲台上与世人告别。作为一个山野老农,他就这样来实现自己的价值。一个人如果将自己的生命注入一种事业,那么生与死便不再有什么界线。他活着已经将自己的生命转化为另一样东西;他死了,这东西还永恒地存在。他是真正与山川共存,日月同辉了。达尔文和爱因斯坦都说过,生死于他们无所谓了,因为他们所要发现的都已发现。老人是这样的坦然,因为他的生命已转化为一座青山。    
    老人姓高,名富。    
    这个无名的人让我领悟了一个伟大的哲理:青山是不会老的。    
    (1987年12月)


《觅渡》 第三部分热炕(1)

    热炕    
    题记 我自惭,我遗憾。我这个记者曾写过许许多多的人,可就是很少写她们。是因为她们实在太伟大了,却又太平凡。事情平凡得让人无从下笔,可品格又是高尚得叫人心颤。我每采访一次,心里就经历一次这样的矛盾和痛苦。    
    神池是晋西北最高最冷的县。春三月里的一天,我来这里是为了访问一个乡村女教师。她的事迹很简单:在一盘土炕上教书已二十五年。一个年轻女子,隐居深山,盘腿坐炕,一豆青灯,几个顽童,二十五年。这是何等清贫、坚韧的炼丹修道式的生活啊,我一定要去看看。    
    车子进了山,在洪水沟里,在荆棘丛中颠簸,几头黄牛拦住了路,一阵寒风袭进了窗。翻上一个山头,早没有了路。朝南走,越走越窄,渐渐容不下两个车轮,急刹车,旁边已是万丈深渊,谷底阴坡上的几棵小柏树像盆景一般。退回去,再绕到北面走,却是一坡积雪。算了,下车步行吧,远处已经看见了炊烟。风像刀子一样专找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山上除了残雪,就是在风中抖动的,如钢丝一样的枯草茎。    
    转过一个山凹,出现一道山梁,上面散摆着一些院落。村口的第一个院子就是学校,传出了孩子们清脆的念书声。我们刚踏进院子,一个中年妇女在窗玻璃上一闪,急忙迎了出来。她就是炕头小学的女教师贾淑珍。炕头上分三排盘腿坐着十三个孩子。一个个瞪着天真的眼睛,看着我们这些山外来客。炕下放着一溜小棉鞋。炕对面的椅子上靠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汉语拼音。贾老师迎进我们说:“天这么冷,你们好辛苦,快炕上坐。”一边让同学们往炕里挤一挤。山里的冷天,家里最暖和的地方就是炕头,如同宾馆会客室里的正席沙发,是专让贵客的。我们不愿打扰这间小窑洞里的教学秩序,不肯上炕,她便对炕角的一个班长女孩说:“把课文再抄一遍,抄完做二十页的练习题。”就让我们到她的窑洞里。这是在学校下面的又一座院子,五孔窑洞,和普通农家没有什么两样。    
    我盘腿坐在炕头上。双腿感到热乎乎,身上的寒气渐渐逼散。挨着炕沿是一口农村常见的二尺大锅,好像我们不是来采访的,而是来走亲戚,贾淑珍揭开锅盖,急慌慌地舀水、抱柴,要做客饭。一边又心疼我们穿得太少,不知山里冷。同来的几个年轻人不会盘腿,她也硬推着人家上炕。县里的同志劝她,还是抓紧时间说会儿话,北京的记者来一趟不容易。她却坚持,不做饭也要喝点水。我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微胖的身子,忠厚的脸膛,固执的热情,再加上身下这盘热烘烘的土炕,一种似曾相识的意境回到我的身旁。我像在梦里,又回到了童年时的小山村。我忘不了,那时家里一来了客人就先说吃饭,以至后来进了城,不理解怎么来了客人只说抽烟。久违了,这纯朴的乡情。久违了,这盘热烘烘的土炕。


《觅渡》 第三部分热炕(2)

    贾淑珍终于被劝着放下柴,坐到炕沿上,开始叙说她这段平凡的往事。    
    “那是1961年,我十七岁,刚从初中毕业,和张亮结了婚,来到这个村。全村不到二十户,没有学校。八九个娃娃,不是在村里爬树,就是在地里害庄稼。我给支书说,我念书不多,总还能看住个娃娃吧,比他们在村里撒野强。当时队里没有窑,我刚结婚,还没孩子,就把学校办到了我的洞房里。”    
    “你爱人会同意吗?”    
    “他心好,说反正他白天劳动也不在家,炕上还坐不下十来个娃。就这样,娃娃们从各家有的拿来拉风箱的小板凳,有的拿来妈妈的梳头匣,抱在怀里,算是课桌。我把家里的一块杀猪案板洗了洗,刷上炕洞里的烟末当黑板,又把山上的白土碾成面,和上山药蛋粉,搓成条,就是粉笔。没有书,就回到娘家村里抄,人家村子大,四十户,有个小学。”    
    贾淑珍坐在炕边,像叙家常一样,追怀着往事。话里并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也没有多么宏伟的计划,更没有什么壮烈的举动。一切都顺乎自然,村里的娃娃没人管,自己就当看娃的;办起学校无教室,野惯了的孩子,撕了窗户,扯了炕席。地下,雨天、雪天两脚泥。冬天炕凉,还要出去打柴、搂草烧炕。同一盘炕上四个年级,有的上算术,有的上语文,有爱打爱闹的,有胆小不敢说话的。她都靠自己无私的心,靠慈母式的情,把这批野孩子带大一茬又一茬。从1962年开始办学,到现在已经二十五年了。只在那花烛洞房中的土炕上,就送走了十二茬学生。到1974年他们两口盖了五间窑,又专门给学生留了两间,学生娃多了,一间窑已经放不下。直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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