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伞下人-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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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我的祖先把蝴蝶做成了风筝，在全世界飞翔。
我没有告诉你吉普车的故事，子坤把他的“吉普”从来不叫“吉普”的，他管它叫“雪狼”。我很高兴子坤给吉普车起的名字，用我丈夫的绰号命名了他的爱车，还好，雪狼的骨灰盒就在“雪狼”上，我们带着他，寻找故乡。
永别了，爱我的和我爱的这个世界！
我有点难过，说句心里话，我能原谅雪狼，当我失去他的时候才发现我真的很爱他，但是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我相信你已经明白。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子坤并不同意，他甚至不知道我要重返故乡的目的，以为我只是想回老家去看一看，为叶以多的母亲献上一束白花，子坤愿意陪我一路同行，他不知道他将再也找不到我了……
学生时代，我爱上了雪狼，每天都想见他，并且每天都对自己说：就是他，我一生的爱人。
长大以后我才明白，子坤让我明白，爱情是一种缘分，感情是要培养的，而婚姻是人的一生中最浩大的工程，需要双方付出巨大的贡献，不仅仅是努力。
现在我才懂得，初恋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而能再一次相恋，才是这美好记忆中最美丽的。可惜这不是人人都会经历的，也许我也不该这么做，也不能这么说，所以我只告诉你。
陆涛先生，你一定会同意，年轻人善于行动，所以年轻。老年人善于思考，所以老了。而方子坤这样的中年人得一边行动一边思考，所以累在中年。
我爱你们的中年！终于懂得了你们这一代人为爱情所累，因为你们把“爱情”看成一种责任。我尊敬你们的责任。现在，我把子坤带进了一个真正的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其实不谈爱情，我们享受爱情，享受就是快乐，把快乐视为幸福，这就是我和子坤婚外恋的最大收获——把这个故事贡献给这个世界吧！谢谢你。
我难过，因为我幸福。
我想死，因为我想知道我将怎样活。——这是你写过的一部小说里的一句诗，我喜欢，就在此借用一下，也许这才是我要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你的原因吧。
走了，我，一个真正被爱过也爱过的女人。你会为我哭泣吗？不要，别，千万。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但我做出了选择，像我爱上子坤一样，不后悔。信任一个人像爱上一个人一样，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所以我还要信任你一次，我知道你可能会把这封信也用在我的故事里，我就不想说出那些我不想说出的，但我希望你能找到邱茹，请你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照顾一下我的心愿。
别了，蝴蝶和蝴蝶伞，我随蝴蝶风筝而去，在我的故乡寻找我的故乡……
刘思哲
二00二年二月十九日
我震惊得不是说不出话来，是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第五部第二十三章（4）
我见到了邱茹，在方子坤的办公室，还有孙莹。我们都打不通刘思哲和方子坤的手机，这两个号码也人间蒸发了！中国移动通讯又一次在不该道歉的地方十分绅士地道歉：对不起，没有这个电话号码。
邱茹失声了，一下就发不出声音来。
我和邱茹、孙莹共同知道了一件事，就是方子坤租的房子到二月底，他没有欠房租。可孙莹并不知道另一件我和邱茹知道的事：去年十月刘思哲就买了巨额人身保险，那该是思哲卖了房子以后得到的钱。我不知道邱茹怎样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让最好的朋友刘思哲买了两份保险，一份是刘思哲自己的，一份是方子坤的，刘思哲都是投保人，邱茹真的没想过刘思哲的受益人为什么是叶以多，而方子坤的受益人怎么会是张蕊泽呢？
也许这就是她说不出话来的理由。
邱茹无声地哭，不是一个人，另一个人是孙莹，她号啕大哭。
我能忍受，她和她哭的时候，邱茹给了我一拳，而孙莹抽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她就一遍遍、一声声地抽自己。
我们三个人，我不知道是我带着邱茹和孙莹，还是这两个女人带着我，总之我们三个人一路同行，立即开车急赴潍坊，寻找思哲和方子坤……
上路的时候，我哭了。
方子坤流泪了吗？不知道。
在上岛咖啡屋，刘思哲曾提到过方子坤的眼泪。那一天，她和方子坤来到了报社，她没有上楼去，坐在吉普车上等他。后来她才明白，这是方子坤的最后一次斗争。看着方子坤走出来，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直跳，心疼地看着方子坤坐进车里。
“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就这样。”方子坤无奈地说，笑一笑。“走吧。”
“不。”她把刚发动的车又熄了火，大声说：“不让发二类广告？就是人物专访或楼市信息都再也不能登了？”
“对，只让我们搞广告代理，发布一类广告。”
“这不是报社违约吗？你怎么不跟社长谈谈？”
“没用的。总编辑当着社长的面满口答应，说我们可以搞一些信息发布，但这小子让总编室把我们的稿件都撤下来，一条也不能发。社长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他们俩一唱一和地告诉我，这四版的《楼市周刊》要有赔钱的准备。”
“你没告诉他们，你是有准备的吗？”
“说了，不止一次。我做好了赔一年的准备，签了三年的合同，第二年差不多能持平，第三年才能赚钱，这是一个常识。报社肯定后悔了，他们度过了启步期，想一脚把所有的广告公司都踢开，采取的办法就是都不让我们发文章，全部都只能代理一类广告。如果他们能有广告，还要我们这些合作伙伴干什么？”
“跟他们打官司！”
“没用，打不赢的。因为在中国国家是禁止报社出卖版面的，我们跟报社签订的是‘赞助’协议，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们上一期发了一篇在北京如日中天的地产大亨的评论，说好了，我们以批为褒地连续三期刊登了关于他的文章，给他一个整版反击我们一次，这是一个包装形式。就是这位老兄惹的事儿，让总编辑抓住了，因为这位大老板在文章中并无恶意地嘲讽了一下这张报纸，总编辑终于可以借题发挥，社长当然也不干了，就拿这个说事儿，文章不仅没让登，还成了我们的罪过，老板一分钱也没给，这四期报纸干赔了八万！其实问题不在这里，那个总编辑说要由报社把把关，不是不让登这类大家心知肚明的收费信息文章，只说要把把关，结果一篇东西也发不出来，还欺骗我们说可以发，结果上一期有一个地产老板的专访，他让手下一下就买两千份报纸，暴跳如雷，说我们欺骗了他，这半年的关系培养也全完蛋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想想啊，一个堂堂的总编辑，每期报纸三十二个版，却有四个版不是他管的，没面子不说，还失去了自尊吧！最不该的是，我们的《楼市周刊》得到了地产老板的认同，一百多家地产公司的老板开始关注我们的《楼市周刊》了，而且都说好！这就更麻烦了，这个好跟总编辑没关系，所以他说要让读者认可才对，因为买房子的人是读者。这话猛一听也对，其实大错特错，这份报纸的读者定位不是购房群体，北京地产主流媒体有三大男高音啊，所以我们关注地产老板的公司品牌包装和人文报道，他们才会给我们一些广告费。总编辑要求我们如果非搞信息类报道也可以，做一些维权报道知识性文章，我一年给报社一百万，成本还需要一百万，去帮报纸搞什么教育读者的事，这他妈不是胡扯吗？”
“那怎么办？”
第五部第二十三章（5）
“最可气的是，编辑部评报从不评《楼市周刊》，总编辑那个王八蛋只找毛病，鼓动着小编们千方百计找这四个专版的毛病，还搞了一次读者调查，当然排名肯定是最后，因为这个报的受众不是买房人，可能有人更关心哪个导演把哪个女一号给干了。一些编辑记者们当然深受到鼓舞，跑房地产报道和介绍家庭装饰，他们都是有红包拿的，却毁了我们的经营！我们花钱，他们在专版上挣钱，总编辑还所谓维护了主权，搞成家族式黑社会一样了，真是天理难容啊！”
“那个总编辑是谁？”
“别问了，我相信他跟我女儿方泽一样，那个王八蛋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捂了一下嘴，说：“对不起思哲，我又冒出一串脏话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你说方泽……”
“不说这些，走，我们去十三陵！”
这回是她开着吉普车，方子坤高兴地喊：“太棒了，我的雪狼！”
冲上高坡，飞下深沟，她学会了像方子坤一样的挑战。她知道，这让方子坤无限欣慰，她爱吉普，爱“雪狼”，爱这原野上的飞翔！
这时，方子坤的手机响了，是阿婆。
“快，思哲，阿婆出事了！”
“阿婆……”
她明白了，阿婆走不到马年了，阿婆坐着画着小马车的“雪狼吉普”，被送进医院。阿婆没有病，阿婆走过了她完美的一生，阿婆只是太老了，拉着方子坤的手，临终前说：“坤子，不许哭。”
“我不哭，奶奶！”
“奶奶……”她哽咽了。
阿婆走了，带着微笑，那样平和又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方子坤哭了。
方子坤开着吉普，打开了音响，她和他又一次听《永不后悔》：远离心愿不想走近你的伤悲，你的眼泪是一道风景永远最美。打量一下世界才知道真诚的滋味，不明白的时候才有些明白男人也流泪。穿过生命里的是是非非，真诚地爱恨一回。即使伤痕累累永不后悔，永不后悔。告诉自己不想远离你的安慰，我的故事是一张白纸任你描绘。这样活太累那样活会后悔，不明白的时候才有些明白真诚好狼狈……
《永不后悔》，韩磊充满沧桑感的演唱，就是这样一支歌，她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这一次却是如此不同，感受如此强烈，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默默地流。
方子坤把手伸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她把头发靠在他的肩上。
没有回家，吉普车在北京四环路上绕了一圈，是一次围着都市的旋转。然后上了三环路，离城市的中心更近了一些，春节的气氛更浓了，在禁止燃放鞭炮的城市，反而比城外更多更响。不平凡的一年，在中国，在世界。不平静的一年，她陪他一起走过。张灯结彩，才使城市变得鲜活，可亲又可信。默默无语，才使两个人贴得如此近，没有了心与心的距离。
很晚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她和他没有回到四合院，也没有去大学的教授楼，一起来到了方子坤的“作战指挥部”。第二天就是除夕，公司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回家去过年了，每个人都得到一封方子坤亲笔写的信，还有触动全国的《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本书，所有人都明白，奶酪没有了，春节以后都不必回到公司上班，奶酪真的没有了。
方子坤在给吴老板写着一份材料，不能算是信，他根本不知道春节以后将有一个喜讯改变他的命运，四百万的收入将划入他的名下，然后一一还清债务，他可以有很多新的开始。她看出方子坤写得很艰难，把稿纸扔了一地，也没有写出他想写明白的话，可方子坤坚持要写，他鼓励自己一定把一切说清楚。
“你是不是过于控制自己，反而失去了方向？”
她这样说，方子坤抬起头，笑了笑。
方子坤继续着，同时也在问她，说：“思哲，你说我干什么可以挣到钱？我是不是传播宗教去？”
她也笑笑，一边脱着衣服准备洗澡，一边整理着沙发上的废纸团，说：“你可以传播阿婆语录，你就写一本《阿婆语录》吧，一定畅销。”
“现在谁会听说教呢？”
她摇摇头，看着他，说：“你。”
“还有你。”他点点头。
“那我们来点更精彩的，怎么样？”
“先洗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