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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提拉米酥-第34部分

小说: 提拉米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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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蔡水清只好请了。如果有人请蔡水清吃饭,如果蔡水清说,今天晚上我有应酬,钱红就非常高兴,高高兴兴地带着儿子去吃洋快餐。
  蔡水清买菜回到家,先把一身透湿的衣服换下,然后修伞。因为一阵狂风把伞全部翻了身。蔡水清在暴雨狂风中将它们用力翻回来的时候,动作太急,可能把伞骨扯断了。这是一把新伞呢,伞面是棕色和黄色相间的暗格子。
  胖头鲢鱼头洗净抹上细盐,本来最好是腌到晚上烧,味道透,可是,晚上要出去,钱红肯定不会烧,因此,只好中午做出来。然后,蔡水清把新鲜的黄花菜从冰箱取出来。他把花心中的黑蕊一一摘掉。这个活很费时,可是,如果他不处理好,钱红是绝不会去一朵朵掰开花瓣,祛除黑蕊的。据说,黄花菜通常是吃晒干的,如果你要吃鲜的,就有中毒的危险,除非你把黑蕊去掉。蔡水清每次都这样办理。因为钱红非常爱吃新鲜黄花菜。黄花菜炒肉丝,软腰条的肉已经划好丝,和摘好的黄花菜一起放在一个盒子中。盒子上贴上留言字条:合炒。放盐、味精,起锅时喷点绍兴老酒。
  晚上的菜如此一一收拾好,置冰箱;中午的菜也一一洗净切好,蔡水清就换了一身干净外衣,出门接儿子了。儿子上小学一年级。
  蔡水清的第二双皮鞋又湿透了。还是雨,是大雨和暴雨交替着那种下法。全城的人相向而过,互相都闻到了彼此雨水汗水互相作用的潮馊的味道。
  钱红吃到了剁椒鱼头很开心,一个人几乎吃了一大半。趁儿子不注意的时候,亲了蔡水清一口。蔡水清心情挺好,听外面的暴雨狂风,想自己家如此温馨,真是挺好。蔡水清说,棋友老辛要他晚上去吃饭。钱红先是高兴,后来也发愁,说,下雨呀。
  蔡水清闷闷不乐,晚上也许会停了吧?钱红跑到窗边观察了一下天象,说,可能停不了。昨天的天气预报有四条雨线呢。老辛也是好玩,什么天气不好请客,挑个台风暴雨天。
  蔡水清更不想去了。钱红说,他倒是第一次请客,下雨天还不改变,是真心诚意呢。争取去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别那么孤独样。
  **************
  2点05分,送走儿子和钱红,蔡水清又湿了一身。这暴雨还是没停的意思。蔡水清估计老辛午睡起床了,就打了个电话。蔡水清说,我看这雨不会停呀。
  老辛说,哎呀,等一下就没雨了。让你带老婆你又舍不得,不带老婆你又舍不得家。来来来!少啰嗦啦!
  蔡水清只好放了电话。心情惆怅。他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有一种惆怅的感觉劈头盖脸地打来。它甚至不是非物质性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东西的性状,包括气味、颜色,质地,可是,他表达不出它任何一种的物质特性。4月份的GRE考试已经考过了,成绩应该要出来了。他知道成绩不会好,感觉依然不理想,可是,面对钱红父母,他只好顺水推舟,说普通考试和去年10月考得差不多,专业考试应该比去年好一些吧。他知道钱红父母早就托人在国外找关系。钱红家里的人,非常鼓励他出去,他们也坚信他一定能够出去。可是,连续三年,蔡水清的GRE,也就是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都不行。其实三年前,他倒是通过了托福考试,成绩阴差阳错地好,639分,可是签证被拒签了。当时,签证的两个窗口,大家都说,左边窗口的那个美国男人好说话,右边那个台湾籍女人非常倨傲,十个过去几乎就是十个被拒签。蔡水清非常紧张,但是,按这样正常的六七分钟一个,他应该是轮到那个左边的、也就是容易签证的那个美国男人;可是,右边那个厉害的台湾女人,居然一分钟不到,就把蔡水清前面、一个信基督教的年轻女孩,拒签而出。一分钟不到啊,当时排在蔡水清前面的那名女孩,不断告诉他,说她的英语不太行,非常非常希望不要碰到那个台湾女人。蔡水清看着她反复地、那么虔诚地祈祷着,很担心上帝真的帮了她,那他就死定了。可是,没想到,上帝没有帮助她,转眼之间,竟然被人以如此羞辱的方式拒签。蔡水清方寸大乱,这当然意味着,上帝也抛弃了他。他对右边的窗口,怀有更深刻的恐惧心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口语只会比女孩更烂。原以为这样的排列,他可以避开那台湾女人,没想到,那个信教的女孩,是那么的不顶事和不走运,这样就变成他也要到右边窗口过招了。这一天是他生日,一早上排队的时候,他就构思了要好好利用这个特殊日子,加强给签证官的印象,可是,一看到那女孩抽泣奔出,他就一脑筋乱码。硬着头皮走向左边窗口时,他几乎停止了任何思维。我肯定完了,我肯定完了。他这么想着,就看见了窗口里那个面貌冷漠、化妆精致的台湾女人。
  那狗娘养的台湾女人,竟然一句中文都不肯说,而且脸上一副鄙夷混着刻毒的表情。那个表情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早看透你!不就是想移民吗!
  递上材料,蔡水清在她看自然情况的时候,按构思就应该很自然地说,今天是我生日,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可是,才讲了半句,蔡水清就结巴了,而且是完全结巴,他因为自己的结巴,更加狼狈。窗口里面的台湾女人就轻蔑地抬了抬银色的眼皮,冷冰冰地说,生日快乐。
  蔡水清私下跟钱红交换过意见,温柔而顽强地告诉她他其实并不想出去,他觉得现在挺好。可是,钱红不这么认为,钱红认为他现在还不够好,因为他们家里都认为他这种人才应该出去。钱红爸爸妈妈现在逢知识圈的人,就畅谈小女婿的前途。大家都一致看好蔡水清的前途。钱红家人和所有他们知识圈的朋友都认为,外面做学问的环境好,将来做海龟派也挺好。所以,蔡水清就只好把这列入规划中。钱红其实也知道他大学毕业时的英语四级是做了小弊混过的。钱红知道蔡水清的英语讲得像日本人,普通话讲得像英国人,他确实有点语言障碍,但是,钱红还是说,不是有志者事竟成吗。
  今年的GRE成绩肯定比去年差。当然,即使成绩真的不理想,钱红父母也不会说一句重话的,他们会安慰他,鼓励他。他们一直能够在任何时候保持教养和风度。这是很了不起的。
  蔡水清站在窗前,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天崩地裂似的暴雨。十月份再考吗?还得考,就像这没完没了的雨。
  蔡水清打开电视。虽然真的没什么事可做,虽然家里什么人也没有,可是看电视还是有做贼的感觉。因为钱家人太鄙视电视了。他们坚持认为,那是没文化的小市民生活。蔡水清突然想起岳母最近心脏不太好,赶紧关了电视,打了个电话过去。
  妈你今天怎样?
  王母说,唉,我很好,就是这雨下得烦人哪。
  天气变化很大,妈你和爸注意别受凉了。
  会呀会呀。你爸爸有点咳嗽啦。
  那我晚上过去看看?
  这么大的雨,你跑什么跑,好好在家里待着,我随口一说,你就急,这孩子!可别告诉红儿。没事。你们自己小心。这边有晓丽他们哪。
  电话放下。蔡水清再打开电视,不知道是什么片名,挺逗,古装戏,说一个混混当官的故事。
  **************
  6点的时候,暴雨还是继续,有时候极其剧烈,像是全国爱打腰鼓的人都跑出来狂敲滥打。蔡水清就又打了电话想说不去。棋友老辛说,就等你啦!老付他们马上就要到了。蔡水清就给钱红打电话,要她下班去接儿子。然后他又给钱红和儿子分别留了字条。
  蔡水清的家在响泉山,空气很好,市政府是为了引进人才专门给引进的人才们留的房子。从山上的林荫小道盘旋而下到公园西路,要15分钟左右。很多引进的拔尖人才喜欢在清晨或黄昏在这条林荫弯道上散步,寒暄;蔡水清从来不散步,他总是来去匆匆。他还抱怨过交通太不方便。要是打的,总要走到山下,就是说,至少是15分钟后的事了。而且路口一个工地在施工,马路在修补,到处都是旧木板、石头和水泥,很不好走。蔡水清早上的雨伞就是在那个地段被刮翻的,当时,他提着鱼头、茭白、芫荽等菜,在建材和积水中间,青蛙一样跳跃,光顾着寻找下脚点,雨伞就遇难了。
  蔡水清打了出租车应召电话。占线。蔡水清打了20多个应召电话,还是占线。一直打到7点10分,棋友老辛的电话打过来了。怎么样啊?酒都倒上就等你一个啦。蔡水清说,就来就来!我在打招车电话。蔡水清本来想说,我实在不方便哪,腿关节酸疼得很。我明天去你家吃剩菜吧。可是,蔡水清不习惯这样放肆。
  老付、卫东他们都出来接电话,咋咋呼呼地像梁山好汉一样说话。蔡水清很有些不好意思。
  蔡水清说就来,就来。
  招车电话还是打不通。
  蔡水清在暴雨中徒步下山。其实不要15分钟,只是2分钟,他的外衣长裤全湿透了。一直没车,蔡水清满心希望邂逅空车,但一直没有。到路口,没想到早上还能以蛙跳的方式行走的地段,已经全部是不知深浅的汪洋一片。极目左右,到处是水雾茫茫,迷茫的车灯和黑暗的雨水在远方交战。蔡水清想了想,决定把皮鞋、袜子脱下来,他赤脚淌过路口工地的至少300平米的积水场。
  凶杀案不是这时候发生的,这时候,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通过路口,蔡水清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他像是从水里直接爬上了车。司机怨气冲天,粗话连篇,竟然是个强悍的东北女人。她用最下流的话咒骂市长,说全市的排水管都像市长他娘的尿道。女司机一直骂到棋友老辛家附近的时候,不骂市长了,因为撞上了一个在风雨中狂奔送货的小四轮车。
  两个司机互相冲出汽车,在狂风暴雨中互相揪住对方的胸口衣服。蔡水清在车里喊,我还没到啊?
  东北女人一扭头说,滚!我不要你的钱!
  蔡水清受到了朋友们的热烈欢迎。棋友老辛的妻子温柔地给了他擦头发的毛巾。蔡水清说对不起,对不起!雨实在太大了。大家都说没关系,这种天喝点白酒最爽。主人的贤妻在厨房进出,忙着热莲子猪肚汤。屋里都是汤的香味。
  桌上果然有三大盘韭菜面饼。这个蔡水清会做,很简单,只要把面粉调成蛋汁一般稀,加入盐、韭菜碎、味精,也可以加肉沫,入锅出锅就成。很简单。桌上还有一盘炒花蛤,炸花生米,干煎带鱼,醋熘土豆丝,豆干丝,还有一盘不知是鸡还是鸭的三杯东西,是三杯鸡还是三杯鸭,蔡水清没记住。
  喝酒,这种天气喝酒兴致容易上来。蔡水清看到大家那么豪爽,一点都不受暴雨的影响,就隐约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他就想对大家每一个话题都做出热烈反应,以掩饰自己对友谊的不忠。后来他发现自己坐的椅子太湿了,有水滴出现在地上。他非常尴尬,怕人家误会,所以,从那时候起,他的话开始少下来。而且一直找巧妙的机会,低头观察自己的椅子是不是还在滴水。
  9点多的时候,蔡水清想走,不好意思提出;10点的时候,蔡水清说想走了,大家异口同声,都说,还早!快11点的时候,蔡水清说,我家那边路不好走,还是我先走一步吧?
  男人们还是不让,说不行!来得最迟又走得最早,岂有此理!还是女主人说,是啊,响泉小区太高,让小蔡先走吧。
  **************
  名律师接到这个案件之前,就在报纸上看到了相关消息。消息说,出租车司机频频被害,春节以来,已经有9名出租车司机遇害,三辆出租车被劫。全市河南籍的3000多名司机正在串联,准备停止营业罢市一天,以表达对这个城市缺乏安全感的强烈愤慨。出租车行业协会一方面配合政府安抚司机,一方面以协会的名义,郑重请求政府尽快查获凶手,以平民愤。
  和前面8个遇害司机不同,这起凶杀案破得很快。报纸上又发消息,《48小时闪电破案杀害的哥的疑凶落网》《引进的人才是凶手?》律师平时不太看这一类无聊消息,像他这样的大律师,几乎是不做刑事案件的。收费太低。当嫌疑人的家属通过很多人找到名律师时,名律师开出了2万元的天价,可是,并没有吓倒当事人,对方还是感激涕零地写下委托书。
  蔡水清的家属反复说,请一定救救他,绝对绝对是冤案!
  警察是在凶杀案发生的第三天晚上10时许,突然进入响泉小区蔡水清家的。当时,钱红在床上看《女友》,儿子刚刚入睡。蔡水清在洗手间刷牙。一只比米粒粗一些的小蟑螂溜达在雪白的盥洗池上。蔡水清向它吐了一口牙膏泡沫,没淹到,小蟑螂还在快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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