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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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真是个好东西，周越心底里的冷清仿佛是初春早上的一点薄冰，潺潺地化了。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旁边的一个反季节的女孩穿着露肩的吊带裙，像是新剥出来的玉米，她的男伴脸喝的红彤彤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个单身的女性，发型复杂的像是刚从雷诺阿的油画里跑出来一样。青青转了一圈，又坐回到周越的身边，偏着头问周越，哎，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啊？周越说，是啊，我骗你干什么，你不会也没有男朋友吧？我，青青说，你敢要么？周越梗着脖子说，有什么不敢的？青青说，你可别赖啊，我回头就搬着铺盖卷住你们家去了。行，周越顺着她的话说，你抓紧时间给我下一窝崽，我们把他们个个都培养成MBA。媚功了得的青青开始下狠手掐周越，周越笑着躲闪。青青闹累了，要了一大杯矿泉水喝下去，然后用纸巾抹了抹嘴，对周越说，我给你说真的，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孩，长的特别漂亮，气质也好，你要是愿意，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怎么样？周越问，那女孩干什么的？青青说，模特。周越连忙一摆手说，打住。青青问，怎么了？周越叹口气说，我是党员，组织规定我们不能搞特殊化，模特太扎眼，还是留给其他更需要的同志吧。
叶芝曾经说过，当生活把她蛊惑的幻术一个个收起来的时候，那些欺骗我们时间最长的可能就是美酒和肉欲了。周越没有女朋友，所以对酒的迷恋就大了一些，这表示了他身上些许艺术家的气质。当周越喝光了第四杯墨西哥烈酒之后，他决定回家，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的。青青这时候已经姹紫嫣红了，看到周越起身要走，从一群客人的纠缠中轻盈地飞过来，挽着周越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把周越送到门口，然后恋人般的与他痴情挥别，周越心中也不由的暗自佩服。
一夜无梦，周越这觉睡的就像用夯打过的地基那样扎实，早上起来，周越拉开窗帘打开电视，然后到卫生间里洗漱，现在的新闻比起前些年来报喜不报忧的状况已然进步了很多，偶尔也打打苍蝇，捋一捋老虎须子，顺便还带来了远处饥荒和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911后，美国人急了，满世界地找拉登，中东形势也日趋紧张，石油在涨价，美金在贬值，美国人内外交困，经济就更加衰退了。小布什的运气显然不如他的前任，克林顿除了犯点生活作风上的错误之外其他方面还是很安泰的，况且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廉耻只是一个很小儿科的事情，泡个把妞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退隐之后，即便他不做律师，起码还可以去吹吹他的萨克斯。而布什家族似乎天生就和中东过不去，可惜小布什的体格和智力水平都差了点意思，前段时间吃块饼干差点没背过气去，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周越因父兄均在美国的缘故，所以对国际形势比较关心，看来最近恐怖份子暂时也不会有太进一步的行动，不过说实在的，周越对美国的警察实在也是放心不下。
早上开工作例会，万鹏远远地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个角落，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这让周越意识到，或许应该找万鹏谈谈了。会议还没有结束，西部某城市他们一个对口帮贫企业的领导前来拜访，周越心想老陈也真是给他压担子，已经出过钱了还买不来太平，心里很烦但又没办法，这属于政治任务，于是在办公室热情接待。
客人上来先奉上一些当地的土特产，然后夸周越年轻，接着夸城市漂亮，最后称颂国悦集团的乐善好施以及党的英明领导，就这么绕了一个大圈子才点入正题，年底快要到了，企业很困难，连工资也发不上，来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贸易做。他们一起来的同志中有一个腰杆笔直长的很利索的女性，大概三十出点头的样子，名片上印的是办公室主任，在她的上司介绍情况时她如同舞台上的李铁梅亮相一般，侧着身纹丝不动地坐着，双目炯炯地看着周越，眼光之坚定犀利如同勘探石油的钻头。周越心想，就是那个化成望夫石的女子，目光也不至于这么执著吧，大为不自在，举手投足失了章法，最后周越只好表态，年底之前一定帮他们创造一定的经济效益，近期就给答复。对方也不废话，表了谢意后起身告辞，又奔其他公司去了。在他们离开很长时间后，周越僵硬的四肢才慢慢软和下来。
周越把孙刚叫到办公室里，和他商量对口扶贫帮困的事情，对方是一家纺织厂，生产的东西工艺差成本高，通过正常的贸易途径根本没办法交易，直接给钱给多了不合适，作帐也是个问题，给少了又有些拿不出手，后来还是孙刚想出来一个主意，上个月公司有一批出口南美的外贸服装，有一部分甩下来的尾货放在仓库里，虽说都是夏装，但质量还是不错的，如果就地处理掉也值不了多少钱，不如全给他们，可以号称货值近十万。周越权衡了一下，觉得可以，就把对方的一堆名片交给孙刚，叫他过两天和他们联系，周越叮嘱他，适当叫叫苦，别让他们感觉太轻易了。
周越让孙刚叫苦倒也不是作秀，实际上确有苦衷，下半年公司的整体业绩是有些差强人意，国际大形势不好，对公司的进出口贸易是有相当的冲击的，再加上国内公司的恶性竞争，特别是一些新冒出来的个人企业，低报瞒报，偷税逃汇，像国悦这种公司根本没办法在价格上与之竞争，只有通过规模取胜，而老外也越来越精明了，以前的订单，老外在价格上很少会过于讨价还价，他们更看重的是货物的质量，现在不行了，报盘回盘且折腾一阵子呢，动不动就威胁要换代理，老外公开索要回扣的情况也多了起来，更有一些大的集团采购的客户直接到国内来收购或者合资办厂的，周越的危机感越来越强了。为了适应市场竞争，周越曾打报告到总公司提出工贸一体化的建议，但集团至今没做表态，再这样下去，国悦进出口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还有那个万鹏，以国悦目前的体制，想留住这样的人才是有难度的，就算是万鹏走了之后没带走公司的客户，但又有谁能够胜任他目前的位置呢，周越一想到这些事情头就大了起来。
办公室内勤小秦送来了一些需要处理的文件，其中有一份关于在上海召开的外贸进出口形势的研讨会的邀请函，是一家外贸协作单位组织的，周越沉思了一下，在上面批示：请进口部经理万鹏，出口部经理曹菲随我前去出席。然后让小秦立即送达。
第四章 文 / 方平
王刚在北京给周越打电话，对周越最近的进展很不满意，他批评周越说，我发现你可能是风月场所去的太多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好女孩打交道了吧，就你这样当年还笑话我呢，你以前死缠烂打的顽强劲呢？周越说，我对这个姑娘印象也就一般，我还想看看你老婆有什么压箱底的好货呢？王刚说，算了吧，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建议你抓点紧，这姑娘做老婆挺合适的。周越说我发现你跟你老婆一个脾气，这才几天时间啊，老逼我霸王硬上弓，打仗还要讲究个策略和主动权呢，我要是死气白赖的将来还不得堕落成你现在这样的啊。你大爷的，王刚骂，你这光脚的还瞧不上我这穿鞋的。周越纠正说，穿鞋的怎么拉，这鞋穿的不合适还不如光着脚舒服呢。快要挂电话的时候王刚突然说，你发现了没有，肖楠长的挺像路雪的。
路雪？那个早已经变成了美国人或者法国人的中国女孩？周越记忆中的往事像是被湮没了千年的古城，断壁残垣不再铭刻当年的喜乐衰荣，只是还原了更古老、更本原的清静。此刻王刚的话只是扬了扬一些风尘，她们俩个长的像么？
上海，徐家汇。这次来参加研讨会的人很多，上海作为一个国际大都会感召力越来越强。主办方为了撑门面特意请来了两三个知名的经济学界资深人士，既然是研讨会，所以有些个经济学界的精英们的言论率性到浪漫的程度。严谨的也有，说来说去无非是两大课题，挑战和机遇这两个词最近十几年被反复大量的滥用与其说这是一个经济命题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哲学命题，放之四海皆准，萨谬尔森听了也会点酸了头颈的。马克斯主义经济学派的惯性思维总逃不出三大定律的框框，经济学家只研究结构问题，对出现的具体问题置若罔闻，动辄用全球化和WTO唬人，仿佛是道性不深的传道士，凡是解答不了的问题就翻起白眼扪心手划十字口颂赞美诗。如果老子在世的话应该不会反对，《道德经》不是开篇就说么：道可道，非常道，大概真理本来就是面目模糊的。
晚上，主办方邀请一些参加研讨会的企业一把手吃饭，周越遇到了一个如今变成经济学家的大学校友，周越对这位据说在大学里就已经卓尔不凡的同学印象不深，经济学家自然也觉得在学校里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和这位学弟共同回忆的，所以彼此寒暄的仓促。离开了论坛的经济学家颇为活泼擅饮，桌子上的手机蛐蛐般的不时短促地叫几下，短信息异常繁忙。看到大家探究的表情，他扬了扬手机说，朋友发来的段子，然后荤素搭配给大家读了几段，大家或会心或捧腹地笑。林语堂曾经说，玩耍时的中国人要比干正经事情时的中国人可爱的多，中国人在政治上是荒谬的，在社会上是幼稚的，但他们在闲暇时却是最聪明最理智的。看来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国人禀性依然未变。于是大家纷纷拿出手机说，来来来，转发一下，一时间各种手机的叫声和各种笑声此起彼伏，像是开春时节野猫们欢乐的聚会。
回到宾馆，路过万鹏的房间，看到他的房门开着，周越就走进去，正坐在沙发上恹恹地看着电视的曹菲雀跃而起，说周总你怎么一点不管我们，就知道一个人出去潇洒，翘着脚躺在床上的万鹏也从坐起来跟周越打招呼。周越说，经济学家聚会，要讨论的事就是多，他们还没结束呢，我是惦记着你们两个所以先溜出来了，说吧，想干吗去。曹菲说，去蹦迪，两个男人都摇头，那去卡拉OK，两个男人又摇头。曹菲撅起嘴巴说，真没意思你们两个人。周越问万鹏，曹经理不高兴了，万经理你有什么建议？万鹏说，两个男人的活动倒是很多，可多个女人就没什么事好做了，曹菲用白眼直翻他说，肮脏。周越笑了，我带你们去衡山路泡酒吧吧，里面洋帅哥很多，曹菲不是英语好么，到时候泡个洋帅哥回来好不好。曹菲问，黄陂南路的上海新天地不是也很好玩么？周越告诉他说，新天地是香港版的夜上海，串了味了，泡酒吧还是要去衡山路。
只是走在人流汹涌的衡山路上，你就可以感觉到一种被兴奋不安袭扰的情绪，这个昔日的世界经济中心，老牌的殖民地，冒险家的乐园在重新的崛起中散发出一股少妇成熟的迷人风韵。衡量一个城市是否足够国际化，不在于这个城市的老外是不是多，而是要在于这些老外的手中是否挽着中国姑娘的手，当然了，作为改革开放的代价之一，大多数的中国人并不是很介意牺牲我们民族一部分优秀的适龄女青年去做世界文化交流的亲善大使，而且，说到底，这些对中国极度热爱的外国女婿们也挺知足的，不太挑挑拣拣的，人长的大概齐的也就能对付了，说不定还捎带手帮忙处理了一些不良库存呢。
周越带着他们俩一连换了好几个酒吧，不是音乐太吵就是太拥挤，酒吧里音乐的强度总是过于强悍，外国的东西传到中国后，没一样不被推到极至的。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家门面很小的酒吧，笑容可掬的迎宾小姐给他们领了座，里面有一个长相酷似中野良子的女孩在唱一些怀旧的英文老歌，他们仨像是刚经历了疾风骤雨后突逢一个小晴天，赶忙身体舒泰地坐定。
经过身材骄人的、笑容可掬的促销小姐的软磨硬泡，周越他们最终要了一打COORS啤酒，曹菲则单独要了一杯红粉佳人。酒吧的四处密布着形迹可疑的浓妆女子，她们也是夜上海魅力的一部分，过去这种场合的女孩对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