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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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赴约的时候，周越突然想起来上次刘馨买的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索性送一张给林子茵，省的自己多费口舌。
周越和林子茵边吃边聊，没想到林子茵在论及自己的专业时居然也是侃侃而谈，有的思想也颇有深度，周越大有收获。林子茵说，西人习惯于把媒体称为第四种权力，位居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之后，二十世纪美国最著名的大法官霍姆斯曾经说过，美国人可以省略掉一切，除了面包和报纸。这是媒体在法官眼里的影响力。在中国，开放媒体虽然并不是WTO条款的一部分，但媒体的影响力绝不亚于西方，从一开始起就被作为上层建筑意志的表述者和贯彻者。林子茵告诉周越说，以前他们大学里某个教授有个论点，他说国外的媒体像是一个大家族的第四子，而中国的媒体则像四姨太，前者是靠天然的地位去影响家庭事务，而后者靠的是宠幸，这话说的有些反动了。但林子茵随后透露的这个消息多多少少地反应了媒体在市场经济状态下自我意识的觉醒——虽然她们本地媒体已经接到了通知，要求回避国悦房产的报道，但现在起码有两个媒体正在私下搜集关于这一事件的最新进展，一个是省里的一家报纸，另外一家是一个全国发行的颇有影响力的报纸。
林子茵非常机警地看出了周越的意图，她说，省报的这个记者是我的同学，我可以帮你搞定，但你们公司得配合一下，另外的一家就要你们自己去谈了，我可以帮你牵牵线。周越问，怎么配合啊？林子茵说，这个规矩你不知道啊，请客吃饭送点小礼品是肯定少不了的，另外投些广告或者你们定个几百份报纸也是需要的吧。周越想了想说，我只是了解点情况，还没跟领导汇报过呢，我回去请示一下，说不定我们领导甘当反面典型也不一定呢。林子茵讥笑他说，你们领导脑子没烧糊涂吧，这种名也要出，国悦集团是市政府的公司，他不怕丢官啊？周越说，你的想象力够丰富的了。林子茵傲慢的说，这不是想象力的问题，这是政治经验，在这方面，你还嫩着呐，我见的多啦。另外我告诉你，这种事情最好别让官方出面，通过私人关系是最好的，官方出面，往往容易把事情搞复杂了。周越感叹地说，龚自珍曾有言，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梁谋。看来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就这几块料这样的闹腾法，在明朝的时候估计不是被砍了手就是被割了舌头，要是碰上秦始皇那个年代，恐怕直接就得给活埋了。
送林子茵回去的车上，周越把那张俱乐部的会员卡给了她。林子茵显然是了解这张卡的价值的，有些喜出望外，但旋即又撇了撇嘴说，行贿这就开始了啊？周越说，瞧您那级别，也好意思说受贿，圣诞节你不是送我票子了么，我这是回礼，你人长的美，再把身材弄的重点突出点，什么时候电视台允许搞脱衣秀了，你准能一炮而红。周越最后的这句话险些没酿成一起交通事故。
用不着周越出面，周雯已经把礼物送到芸芸家里了，而且她们两个也已经约好了肖楠晚上共进晚餐。还是肖楠先打电话来怪周越，为什么不把周雯的事情告诉她，害的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周越说，这要准备什么，又不是外人。周越随后打电话责备周雯，怎么也不通知我，随随便便就和肖楠约饭局，周雯说，我来不就是代表我们老周家来给你把关的么？再说是芸芸姐安排的，为什么要你批准啊，怎么样，你晚上参加哇，我请客。
王刚有事情不能来，晚上吃饭就变成了四个人。周雯和肖楠年纪相仿，但穿着打扮和行事的风格就像两个时代的人。肖楠看到周雯如此的时尚装扮显然也有些意外。周雯上来就把自己从日本带来的化妆品送给肖楠，肖楠非常的不好意思。周雯习惯了西方人的礼节，等着肖楠当着她的面把礼物打开然后赞美感谢一番。而肖楠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在心中有些责备周越，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一声，害的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早知道自己也应该准备一份回礼的。她这个时候半是责怪半是求助似地看着周越。周越顺手把礼物袋接过来放在一边，说，吓着了吧，这真是我妹妹，虽然打扮的跟个妖精似的，人还是挺懂事的。
还好，周雯没叫肖楠嫂子，她叫肖楠姐。饭桌上有芸芸和周雯在，话题就像他们小时候在高压锅的喷气嘴上放的乒乓球那样跳跃和不安分，五分钟之前还在说嘟嘟的事情，五分钟后就变成减肥了。中间周越接听了一个电话地功夫，话题又跟服装搭上了关系，周越不禁对女人的逻辑性产生了怀疑。看的出来，肖楠很想加入她们的话题，但今天肖楠有意外的拘谨。而周越则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他散漫地喝着酒，心里还琢磨着厉海潮的事情。
周雯说，怪不得我哥哥昨天一见面就骂我穿的太花哨，看来我哥就是喜欢肖楠姐这样的庄重。他自己从小就不喜欢穿新衣服，都是捡我大哥穿剩下的，上中学以后天天一身国防绿，别提多土了，他自己还觉得挺美。我穿的好看一点他就不高兴，昨天在机场看到我这个大披肩，我看他连妹妹都不愿意认了。
芸芸说，男人都是一样，王刚也是这样，自己品味差不说，我穿什么他还指手画脚的，有一次我嫂子送给我一件大圆领的连衣裙，稍微有一点开胸，做工和质地都很考究，我只是在家试了一下，王刚就在旁边罗嗦个没完，就怕我穿出去，后来我故意穿着假装要出门，你知道他的脸拉的有多长？大家都看着他，芸芸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说，比驴脸还长。大家一起笑了。我就问他，我就穿件裙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妇道人家，穿这么暴露干什么，不怕丢人啊？当时真把我气坏了，要不是外面天气太冷怕感冒，我真就穿出去逛一圈再回来，气气这个臭农民。
周雯问，后来你穿了么？芸芸说，没穿，王刚这个人有的时候特别封建，心眼比针尖还小，我懒得刺激他。周越夸芸芸，你这样就是识大体了，作老婆就要这样。周雯驳斥哥哥说，凭什么女人穿什么要听男人的，你们这些男人个个都是自私自利的，大街上看到别的漂亮姑娘，恨不得她们都穿着三点式出来，自己的老婆呢，拿毯子包着你们都嫌不严实，非得找个阿拉伯妇女你们才称心吧？什么居心啊？周越假装哥哥的尊严，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呵斥她说，放肆，能这样跟自己的哥哥说话么？周雯从小在周家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本准备伸手体罚一下周越的，这时看到肖楠正看着她，就忍住了。
芸芸对肖楠说，肖楠你以后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看周越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肖楠的脸掠过一丝的红，她说，天天穿白大褂，都不会买衣服了。周雯说，肖楠姐我陪你去买衣服吧，你穿的太素净了，我看你平时也不太化妆的吧？肖楠说，我不习惯化妆，当医生的，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手，洗多少次脸，要是化妆的话，太麻烦。周越这个时候插话说，自然点就很好，又节约又环保，古代的女人，只在出嫁时才涂点腮红什么的，知道崔护的诗么，人面桃花相映红。红扑扑的，多好看的脸色啊，你再看现在满大街的姑娘，一个个黄毛白脸，个打个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一样，你说我们整天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里，心情能好的了么？芸芸对周雯说，你哥嘴里就没有好话。肖楠也笑着批评他，你这样说话也太损了，如果我不是作医生的话，我也愿意化化妆的。周越没想到肖楠这么快就站到她们立场上去了，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周雯拍了拍周越的肩膀说，这下没脾气了吧，周越，跟我狠有什么用啊？
三个人在对付周越的问题上达成了统一战线，气氛融洽起来。看的出来，周雯对肖楠是很有好感的。周雯对肖楠说，我爸爸妈妈就是担心我哥，他太不会照顾自己，整天抽烟喝酒。周越以前可帅了，长得特像马龙白兰度，他到我们学校去看我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好几个女孩都喜欢他，现在啊－－唉，周雯又伸手拍了拍周越，老了。大家笑。周雯说，周越你要认清形势，肖楠姐不嫌弃你你就偷着乐吧，回头我给爸妈打份报告，叫他们也可以放心了。芸芸说，到底是姐弟俩，连说话的口气都这么像。
肖楠一直笑着，像一朵绽放的桃花，红艳艳的满是欢喜。
第十一章 文 / 方平
肖楠关了灯躺在床上，很长时间睡不着。她极少有失眠的时候，因为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所以她的作息也和奶奶一样，早睡早起，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奶奶笃信佛教，晚上睡觉前通常要点一支檀香，然后诵唱《阿弥陀经》，旋律极简单舒缓，就像摇篮曲一样。奶奶边唱边用手轻轻拍着肖楠，哄她入睡。奶奶常说，她是菩萨送来的孩子。菩萨把她包好，放在一朵很大的莲花里，顺着家门前的河里漂呀漂呀，一直漂到奶奶的怀里，菩萨知道奶奶一个人寂寞，特意让她来陪陪她。肖楠到了很大的时候还是一直相信奶奶的这句话。有时候，肖楠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真觉得自己就睡在一朵莲花里，在水面上漂啊漂啊漂的，她总能睡的很踏实。
平安夜的晚上，当肖楠和周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这个城市里的时候，她觉得她已经没有办法抗拒身边的这个男人了――这个并不英俊、时而贫嘴时而深沉，感觉上有些飘忽的男人。有一刹那的时间，她竟然有了一种想喝醉的冲动，她不知道当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把那种探究的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她该怎么样得体的保持平静。这是她曾经期冀过的那种东西么？她问自己。后来，当他们一起从一座桥上走下来的时候，当她的跌跌撞撞已经让她对下桥心有余悸的时候，当这个默默的陪她走了很久的男人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心里的那道防线一下就瓦解了，她忘记了他们牵着手走了多长时间，很久？或许也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她只记得这个男人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流淌进了她的手臂，乃至整个身体，她几近窒息了。
周雯的到来，似乎在宣告她生活另外一个时代的开始。她做好准备了么？肖楠突然有了一种近乎惶然的怀疑。
当天晚上，周越打电话给老陈，把从林子茵那得到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请示他有没有必要和这些记者们作进一步的接触。老陈在电话那边略作沉吟，反问周越，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呢？周越说我觉得媒体的介入可能会把很多问题搞复杂了，应该想办法制止住。老陈用赞许的口吻说，应该要有这种远见，怎么样，你觉得你有把握说服这些记者，作通他们的工作么？周越说，我试试吧，或许他们会提一些要求，一般的请客送礼我这儿就可以消化，可能他们还会在广告或者订阅报纸上提些要求。老陈说，国悦集团每年的广告额都不小，明年适度调整一下问题也不会很大，其他你视情况把握吧。老陈又叮嘱了一句，范围尽可能的小点，人多嘴杂，市里也在作各媒体的工作，厉海潮毕竟是合资企业的法人代表，这种事情传的满城风雨的容易造成各方面的被动。但宣传部作的工作大部分只能在表面上，对外埠媒体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你通过媒体的朋友掌握一些外地媒体的动向还是很有价值的，情况搞清楚了之后给我通报一下，有的事情我可以帮助你协调协调。
第二天一早，周越就叫林子茵帮他约这两个地方的记者。林子茵似乎早已做了了解和布置，她对周越说，省报那儿好办，是我的同学，稍微疏通一下就没问题了，关键是南方的那两个记者，不过这些人做报道也要靠我们给提供线索和带路，现在还用不着你出面，你过早的露面反倒助了他们的骄气，我帮你先协调协调。周越说，这么简单啊？你昨天不还说的跟着火一样么？林子茵说，谁说简单了，关键要看是谁在处理。周越顺着她的话说，说的倒也是，你是谁啊，那一切就全都拜托你了。这可是关系到我饭碗的事情，请务必做好。林子茵说，你又是怎么搞的，昨天还轻描淡写，拿腔作调的，今天怎么就火烧屁股了，是不是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