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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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就这点好，即便是相对而坐，也未必一定要说话，周越自管自地喝着酒，演艺台的一个小伙子深情地唱着时下流行的快歌，如果暂时可以忽略音乐的话，他看上去像在一口一口啃着立在嘴巴边的话筒，大概是话筒太硬，所以造成了他异常痛苦的表情。歌词无一例外地和爱情有关，他唱道：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周越正奇怪的时候，他又唱道：他一定很爱你/也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他一定很爱你/比我会讨好你/不会像我这样孩子气。周越终于听明白了，但仍然很疑惑，对这种电光石火般的感情充满了神驰。
周越楞了这么半天没讨好林子茵了，林子茵心里不高兴，胖子李总这么会讨好她，而似乎也没把周越比下去，林子茵转脸噘嘴看周越，见周越没看她，于是她用脚轻轻踢了周越一下问，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周越说，在听音乐，唱的多棒啊。林子茵刚要说什么，张着嘴突然停住了，这时周越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周越回头一看，原来是青青驾到了。青青的眼神在周越和林子茵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对林子茵笑了笑，问周越说，和朋友一起来的啊？周越点点头说，你怎么那么晚才来，周末晚上还上课啊？青青作势举手要收拾周越，碍于林子茵在，只龇牙咧嘴了一下，周越笑，举举手中的酒瓶，讨饶说，不说了，今后保证不说了。青青见林子茵没注意，偷偷问周越，你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周越摇摇头说，一个普通朋友。青青表示不信，周越说，要不咱俩打个啵，你看她急不急。青青倒是不扭捏，拧着身贴进周越，把嘴贴着周越的耳朵说，我敢，你敢么？
看到这一幕的林子茵一下没了好心情，而喝了一杯芝华士的李总有点像文火煲的沙锅，情绪好的咕咕冒泡，他没看到周越和青青的狎密，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也最是目中无人的时候，他希望林子茵等会再喝两杯他指导调制的鸡尾酒，他在澳门游玩的时候一个赌友告诉他，这种鸡尾酒的名字叫做销魂之夜，再有定力的女人，三杯下肚就会变得风情万种，他认识林子茵半年多时间，花的功夫也不少了，林子茵也该让她得点实惠了吧。
第七章 文 / 方平
清晨，大大的阳光灌了满满一屋子。近十年来，周越搬了好几次家，这一次是他最满意的，虽然不是特别大，但采光很好。周越觉得阳光是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东西。记得爷爷的晚年似乎总在安静的阳光里，冬天的时候，阳光顺着低矮的窗棂斑斑驳驳地摸进爷爷的书房，这个时候他就坐在藤椅里安详地睡着了。奶奶去世的早，她的照片就在书橱里，奶奶的目光是轻灵的，平和的，满屋子都是，冲破了阴阳界的阻隔，冲淡了生命消逝的悲哀。她凝视着爷爷在阳光下银色的鬓发，好像他们永远也没有分开过，她在等着他。
后来周越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
周越赤膊站在阳台上，伸了伸懒腰，对面晾衣服的老太太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周越冲她笑笑，然后返身回到房间，打开电视，调大音量，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周越去冰箱里拿一瓶酸奶去喝，厨房里一些历史悠久的食品发出不怎么愉快的腐烂的气息，这引起了他的重视，他发现已经很长时间没整理房间了，所以决定早晨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洗衣服是最简单的，扔进洗衣机里就行了，但开始放水的时候突然发现洗衣粉没有了，于是这件工作暂时做罢。周越捋起衣袖钻进厨房，把残留的食品一股脑地倒进垃圾桶，盘子碗放到水槽里浸泡。冰箱里还有几只蔫不拉几的西红柿，半瓶辣椒酱，几个鸡蛋和一堆蒙着保鲜膜不知哪朝哪代传承下来的剩菜，除了鸡蛋，周越把它们通通请出冰箱，楼上的速冻箱里一只生鸡已经被冻成了铁石心肠，刀枪不入了。忙完厨房又开始忙卧室，把散落各处的什物各归其位，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夹缝里，周越发现米兰昆德拉寂静的蜷窝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他用于装饰书架的不朽之作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颇另周越不好意思，他还发现了一只PARK水笔，这使得数日前那个小小的失踪案得以告破。这时周越发现床上用品已经陪他几个月之久了。周越觉得自己生活的太不仔细，在外面一味的挥霍，回到家能凑和就凑和。
电视里突然传出还珠格格的声音，吓得周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换台。就这么忙乎了一会，周越感觉到肚子象那只倒空的冰箱一样，可家里实在没什么可以充饥的了，又懒的出门，于是灌了一通纯净水，后来他觉得人有点疲劳，往床上重重一躺，一肚子水汹涌澎湃了半天。
躺了一会，眼睛就直往一块眯缝，周越索性又和衣睡了一会。昨天晚上酒没少喝，周越和青青玩筛子总是输，输的那位李总也看不过去了，捋胳膊卷袖子过来帮忙，结果也是屡败屡战。后来李总豪气大发，叫了一瓶XO，大半瓶酒喝完之后，才悻悻放弃。彼时林子茵肃立的如同一尊雕像，销魂之夜也许是剂量不够的缘故，竟让她异常的清醒和冷漠，林子茵看上去的大义凛然劲有几分酷似刘胡兰。等满脸绯红的青青再一次把手搭在周越的肩膀上的时候，林子茵终于拎起包走了，怜香惜玉的李总马上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青青对周越说，你的女朋友好像生气了，周越回头看着小马鹿一样疾驰的林子茵，有一刹那的犹豫，周越的脑子也喝木了。
芸芸没到中午就打电话叮嘱周越去接肖楠的事情，那时侯周越已经把自己的狗窝收拾的颇见成效了，因此心情愉悦语句欢快，这遭到了芸芸的误解和嘲笑。草草吃完中饭后，周越洗了个澡，然后开车去接肖楠，等到了王刚家，才两点半。
肖楠第一次到王刚家作客，还有点拘谨。芸芸早早地围了个围裙，做主妇状。王刚当着大家的面拍着肩膀表扬她说，结婚好几年了，加一块的活也没有今天干的多，这是谁家的勤快媳妇，走错门了吧。大家笑，芸芸招呼肖楠周越坐下，然后端水果倒茶，今天茶几上居然还摆了烟灰缸。周越奇怪的问，开禁了？王刚说，哪儿啊，这不是借你们的光么。周越满足地说，我还有这么大的面子啊，真是受宠若惊啊。他看到嘟嘟不在，问，你们秤砣儿子呢？芸芸说，在里间睡觉呢。周越又问，保姆呢？芸芸说，陪嘟嘟一起睡呢。周越说，干脆我来你们家当保姆得了，搂孩子睡觉得活我也爱干。芸芸要给大家削苹果吃，肖楠要过水果刀帮忙，大家看她皮削的又薄又细还不断，都盯着她看。王刚赞叹说，芸芸你也好好跟人家肖大夫学学，瞧瞧人家这苹果皮削的，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再看看你削苹果皮削的那个厚，一个苹果削下来就剩下核了。
稍微坐了一会，王刚和周越拿着采购单开车出去买菜，两个女人在家里留守。一圈下来花了快一个小时，回到家里的时候嘟嘟已经和肖楠混的很熟了，这时候看到爸爸回来了站在肖楠的腿上一跳一跳的，嘴里爸爸爸爸地对王刚兴奋地咆哮着。王刚脸上的笑像是暴开的石榴，大裂着嘴把菜拎进了厨房。周越凑过去伸手示意要抱嘟嘟，嘟嘟搂着肖楠的脖子回头警惕地看着周越不肯过来，周越支嘴瞪眼地吓唬嘟嘟，嘟嘟越发搂紧了肖楠。两个女人逗的咯咯直笑。周越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白疼你了，见个妞搂这么紧，你好不好色啊，一面用手轻轻打嘟嘟的屁股。肖楠抱着嘟嘟闪，一边说，快跑啊，大灰狼来了。
说是共同劳动，可勤劳的王刚基本上快要把活包圆了，择洗切配收拾的停停当当，等大家醒悟过来想去帮忙的时候，王刚已经在厨房里抄锅走铲地下了好几道菜了。这时看到大家围过来便说，诸位稍安毋躁，一会就可以开饭了。芸芸说你留点让人家做，你烧的又不好吃。王刚说，我烧的不好吃你能嫁给我？你也别幻想了，周越的水平不如你老公，人家肖楠第一次来家里，好意思让她烧菜啊？肖楠连忙说，我菜烧的不好，帮你打打下手吧？芸芸似嗔似怨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就你能干啊？王刚把锅里的苜蓿肉盛出来，然后举着铲子轰大家，都别在这碍事了，客厅里看看电视。
在大学的时候，周越时常会招一些同学到家里聚餐，这时大都是王刚掌勺，王刚做事情认真，每次聚餐前他都提前配好菜谱做好准备，后来聚餐的部队壮大，班上的一个四川籍的同学老刘有时候也来参加，老刘的川菜也很拿手，俩人互相不服，这是王刚少有的和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当然，所谓冲突也只限于饭桌上的相互攻击，主要是老刘看不起江西菜，说吃来吃去就是萝卜烧筒骨和米粉肉，没有一个江西菜能真正提的上台面的，中国八大菜系哪有赣菜什么事啊？然后还说王刚烧菜的套路其实就是川菜的路子，王刚拿出清口滋补的瓦罐和三杯鸡跟他理论，可那个时候川菜早已名扬全国了，而赣菜确实没什么名气，乏善可陈，所以大家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不过虽然嘴巴硬不过老刘，但王刚做出来的菜受欢迎的程度比老刘高，老刘的大油和重辣重麻让这些个平时素淡的肠胃略微有些紊乱。王刚私下气咻咻地对周越说，除了浪费油，就是胡放花椒，这有什么水平。老刘不在的时候，王刚告诉大家，赣菜的特色叫做浓郁，原汁原味。周越窃笑王刚的计较。好多年过去了，老刘如今早已技术移民去了加拿大，在多伦多娶了一个台湾媳妇，顺道继承了一家粤菜馆，粤菜也是大菜系，估计老刘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的。前两年老刘回国省亲的时候曾联系过周越和王刚，橘生淮北，连音调都变了，老刘深情款款地来看周越和王刚，王刚在家设家宴款待，亲自下厨，吃的老刘及其反动派夫人点头哈腰，交口称赞，终于得报当年门户之辱。
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嘟嘟在一旁玩命的捣乱，欢声不断。芸芸大尽主妇之谊，主动要求陪肖楠喝了一点葡萄酒。肖楠稍作推辞，却不过芸芸得热情。王刚说，肖大夫天天闻酒精味，酒量一定不错吧？肖楠笑了笑。芸芸不断地指示周越给肖楠夹菜，好像肖楠是除了嘟嘟之外另外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看的出来，肖楠吃的很开心。
吃完饭，大家又坐了一会，嘟嘟从沙发这头窜到那头，在芸芸和肖楠的怀里滚来滚去，要皮疯了，看的出来肖楠很喜欢孩子，目光被嘟嘟牵着，满脸氤氲的红润。芸芸担心嘟嘟疯过头了，就招呼保姆来抱嘟嘟去睡觉，嘟嘟自然哭着不肯，张着小手含着泪妈妈妈妈地喊着向芸芸哀求，芸芸哪里受得了这个场面，起身去抱嘟嘟，周越和肖楠都意识到，时间不早，该告辞了。
周越开车出了王刚家的小区，街衢上已是灯光如织，这个点回家对周越显得有点早，于是周越对肖楠提议，去江边走走吧。
初冬的夜晚有一股温润的凉意，刚才在车上有一点闷，所以这会儿觉得身上很舒服。周越走了几步突然想到，肖楠只穿着薄薄的毛衣，江边风大，也许她会冷，于是就问肖楠，你穿这么少，会着凉吗？肖楠这个时候正半仰着脸庞亲昵着夜风，她摇摇头，只顾沿着江边的小径往前慢慢地走去。
肖楠走进了江边有一个小亭子里，然后手扶栏杆面向江水停了下来。周越在他的侧后也站住了，随后点了一根烟。他俩谁都不说话。周越突然觉得这一幕自己竟然如此的熟悉，好像是一个梦中的场景，又好像曾经发生过，他一时无法确定。这个时候肖楠回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周越走到栏杆前，用手指把烟头弹到江水里说，不忍心打扰你。我看你挺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的。肖楠看着他微笑，我小的时候住的房子就是在河边的，不过那里的河很小，但水很清，洗衣服，淘米，都在河里，天热的时候男孩子还可以在里面洗澡。
周越被他的描述吸引住了，你们那是水乡吧？肖楠说，应该是吧，我和奶奶住在小镇上，我奶奶手可巧了，她会做水豆腐、软糕、馄饨，特别好吃，还有白饼。七月半的时候，奶奶带着我在门口放河灯，那一个晚上河上面到处都是河灯，各种各样的，漂亮极了。
周越问，你平时不跟父母住么？肖楠平静地说，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得病死了，后来爸爸在城里又成了家，我跟他们住了几个月，奶奶怕我受欺负，不放心，就让我爸爸把我送回到她那里，我一直跟奶奶住。
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