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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2+case+of+tomoe-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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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我。」
  与背后温暖的体温相反,她的呢喃显得毫无温度。不是魅惑也不是命令,而是毫无感情的公事语气。
  「……妳的兴趣是让自己讨厌的男人侵犯吗?」
  我一边问她一边侧过脸,此时那面尺寸超大的全身镜映入我眼前。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直抱着我。
  镜子里映出我,还有正从背后抱着我的巴的身影。看起来好像我被她用由后面穿过来的手交叉束缚住的样子。虽然巴的身高只到我的肩膀而已,但我仍无法抛开仿佛被她捆缚住的感觉。巴的两手没有掐住我的脖子这点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手从我的胸膛向下滑去,而在沿在线我身体的一个部分,也自然地变得僵硬。
  我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我的右手抓住她的左手,而她的右手则抓住我的左手。仿佛跳舞时回转的姿势般,我们变换了位置,我和巴呈现面对面的姿势。裹住巴的身体的毛巾啪地掉了下来,感觉似乎是毛巾受不了现场的紧张才自行掉落下来的。
  她身上仅剩缠绕在脖子上的皮环。怎么看都觉得那就像是束缚住她的项圈一样。
  巴的裸体映入我的眼前,与之前在更衣室里看到过的印象完全不同。虽然我抓住她的手,但碰触的地方却只感觉到一片虚弱无力,无法从那里感受到一丝自主的感觉。
  我窥探着与我拥有相同颜色的眼眸,里面却只看见彷佛夜之沙漠般的漠然。我更加凝神,直直地望着巴的眼睛。彷佛为了想探究夜晚沙漠里风纹形成的意义,而需要在干燥无味的环境下进行一般,我持续地与她四目交会着。但是无论过了多久,我依然读不出任何东西来。
  我心想,就算我在这种地方拥抱了她,那又能代表什么意思呢?
  快感?厌恶?我想,说不定能在她动情的时候,窥探出她的真正心意。
  她的内在已经被冰冷的沙漠狂沙给深深埋住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一些情绪逼出她的脸。
  「……妳真的想要我抱你吗?」
  我问道,而她则是缓缓地点点头,彷佛一个被外行人操纵的人偶一般。


  我打开了莲蓬头,出来的不是热水而是冷水,当然是我自己设定的。
  我的身体反射性地僵了僵,但我仍动也不动继续淋着冷水。身体的每一处都感觉到疼痛,但我依然不以为意,继续地冲着。
  我把莲蓬头的开关全都打开,然后又增加了莲蓬头的水压,让全身只剩下痛觉。
  淋浴间很宽,而墙壁的另一边则挂着镜子。这间旅馆真的是到处都有镜子,也许整间旅馆都是这样的装潢。这么说来镜子公司跟旅馆的交情一定很好。
  镜子映照出正在被水柱冲打的我的脸,那是一张很难让人喜欢的脸。今天这种感觉又更重了。一双倔强的眼睛比平常更为有气无力,嘴角也不自觉令人厌恶地抽搐着。瘀青十分明显,宛如刚从坟墓装爬出来,新鲜的僵尸一样。
  最后总算是习惯了莲蓬头的水压,全身的痛觉也渐渐地麻痹了。但是即使感到麻痹,我依然无法冲尽充塞身体的徒劳感。这是当然的,那并非是冷水或是热水就能冲得掉的东西。无论是疼痛、伤口、罪恶感或厌恶感,都无法这么简单地被冲走的。
  我停止了淋浴,皮肤立刻泛出了红色。
  我拿起准备好的浴巾擦拭着身体,然后穿上果然早就准备好的廉价浴衣。
  关掉电灯走出浴室后,巴正佣懒地横躺在床上,她看到我后,便用床单裹着身子坐了起来。
  「……」
  我们无言地四目相对。巴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又没有看到我。她凝视的是映在我眸中她自己的身影。我是这么想的。
  「……从国中时候开始吧,我就跟那群家伙有来往。」
  终于,巴缓缓地开口说话了。微暗的房间里,床头灯的红褐色灯光,朦胧地映着她的脸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让她的存在感显得模糊且薄弱,她的声音仿佛不合季节的迷幻微风般,轻轻地摇曳着。
  「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变成了同伴。也只追寻着那些不仅不好,而且非常恶劣的、剎那间的冲动……可是我掌握了不会曝光的技巧,所以学校生活依然没有什么问题。我扮演着成绩优异、品行端正的『红条巴』,然后,仍旧无法停止这种自残的行为。」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其实对别人自曝过去并没什么兴趣,就算听了也无法安慰她什么。可是我却开不了口。
  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很想看透红条巴这个人的关系吧。
  我无法阻止她说话,因为我也充满了想知道的心情,但是让她自己开口说出这些事情。这点,让我的心里涌起了阵阵的罪恶感。
  「就像钤木说的,我很脏。光是我自身的存在就是种污秽,我的身体飘散着腐臭,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就是因为知道,就是因为有自觉,我才会在父亲去世前的三年间,跟那些恶劣的家伙搞在一起,就连内脏也渐渐地腐败,可是我还是持续自残,继续做这些差劲的事情。」
  「……为什么?」
  我问着,她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些微的表情,是与跟我问『为什么』的那种同样的表情。
  「——因为我从以前就很污秽了。」
  巴整个人盈满了空洞的仇恨。
  「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为什么』,你说的这句话就是一切的元凶,你倒好,自己一个人逃到幸福快乐的地方去。从杀了自己『母亲』的事实、从被父亲疏远的事实逃开,最后跑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去,却将所有的事情都强押在我的身上……让我变得只能是个『替代品』!」
  吶喊。
  那是种彷佛要将身体撕裂开来般的——吶喊。
  我发现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真正的吶喊。
  「我并不是你的替代品,而是那个男人的妻子——红条巴的替代品,所以这个名字、这双眼睛、这张脸、这个身躯……都是那个痛失爱妻的男人所想望的形体,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
  巴直直地瞪着我。这是至今为止最重也最纯粹的,仿佛沸腾般的憎恨。
  「你知道吗?在你微笑幸福生活的时候,原本应该投注在你身上的愤怒与憎恨,还有对亡妻的思慕和妄念,全部都施加在我身上。我不是那个男人的女儿,顶多只是个摆着好看的人偶罢了!」
  从她的话和表情看来,我心里勾勒出厌恶的想象,但是,并没有任何因素可以让我否定它。如此一来,巴之所以会跟那些恶劣的家伙们来往,又如此憎恨我的原因都呼之欲出了。
  「是的,看样子你终于了解了。我受到你的父亲,红条宗次郎的性虐待。」
  啊,果然如此,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就是我名字的意义——人偶的记号。」
  巴笑了。她的瞳中映出我颤抖不已的模样,她哀凄惨淡地笑着。
  「我从出生开始——从被制造出来那一瞬间就脏了,所以我有憎恨你的权利,因为我是被被你所杀的亲生母亲——红条巴的替代品,这就是我被培育出来的理由!」


  2


  映在巴眼眸中的我的身影,就宛如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昆虫一样。我动也不动,只能浑身僵直地站在那里。其实,我感到全身都被刺痛的感觉包围,肩膀好似驼负着沙包一样沉重,这间房间的密度每一秒都在增加,似乎要将我捆绑似地逼迫着我。
  「用字遣辞、举止、兴趣,所有的事情都遭到限制,我根本毫无自由意志。只能依循着被安排好的规则,让所有的东西都施加在我的身上……」
  她对着我丢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原来是定期车票。
  「最里面放着一张照片,你把它拿出来看吧。」
  我依巴所言将定期车票翻开,正好一张照片映入我的眼前。虽然不知道地点,不过那是一片宽广的深绿草原,上面照着一男一女。
  「是我吗?」
  看到男人时我不禁这么问出口,不过那当然不是我。穿着西装、黑色眼瞳,还戴着眼镜,跟宗一郎很像但又不一样。恐怕,不,这一定是我的亲生父亲,红条宗次郎。虽然长相与我一模一样,但却面向我,露出在我脸上绝对不可能浮现,安稳满足、幸福洋溢的笑容。
  而照片中另一个女性则是——
  「怎么样?开始觉得有一点绝望了吗?」
  长长的头发随风缓缓地飘散,个子比常人还要娇小,身上穿着颜色调和的休闲服,透过镜头看着我的眼眸散发着知性风采,眼瞳呈现淡淡的黄色。她的左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爱哭痣,为她勾出了一丝丝的愁绪,笑容显得略微神秘。
  我将眼前的巴与照片中的女性相比,发型不同,年龄也不同。但是如果把不同时代的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比较后,看起来毫无疑问地,彷佛就是同一个人般,十分地相像。
  「等离开这里后,你再自己确认也可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张照片,货真价实地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好像是在你出生的前一年拍的样子。」
  真的很像,甚至可以说是双胞胎。
  「……整形?」
  「还是……」
  巴忽然淡淡笑开了。
  「还是复制之类的吧,能够像成这样,总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
  「不管是从试管里制造出来的复制人也好,还是经过整形弄出来的人偶也好,事实都不会改变。从我懂事以来,就已经被弄脏弄乱了,只有这件事是不会变的。而我本身就是一具人偶的事实也不会改变……跟真正人偶相比,只有木头和血肉的差别而已……在我小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木头人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曾经感到痛苦。如果是木头人偶的话,应该就不会有肉体上、丧失自我的痛苦,也根本不会有烦恼吧。变成人类的人偶,最后只会感到绝望而已。要是那个故事还有后续,想来一定是皮诺丘祈求着再次变回人偶吧,仙女并不是因为亲切才赋予人偶生命,她应该是想看充满苦涩叹息、可怜的木偶戏才这么做的吧。」
  巴挤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她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抱着自己,仿佛正忍耐着什么,又压抑着什么似地。
  「……这就是答案啊,针对你那句『为什么』的答案。跟钤木那种令人作呕的男人来往也是,那只是小小的反抗,为了要玷污那个男人对心爱人偶『红条巴』的幻想,我只好施以比那个男人所所玷污过更脏的污秽。哈哈,那个人就这么抱着污秽的幻想,连自己也变得污秽了,所以才这么死掉的啊。哈哈,是我杀死的,哈哈哈哈哈——」
  巴笑了,带着对自己的嘲讽、或是对世界的哄笑,也许两者都有。抑或只是机械组成的自动人偶运转所发出的齿轮碰撞声。
  可是,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无止尽地流淌着,她的爱哭痣从来没有干涸过。不对,不如说她的眼泪从来没停过,她一定是不断地流着别人眼里看不到的泪水。
  当她再次抬起头以后,力量又回到了她的眼眸,她瞪视着我,毫不掩饰的憎恨在瞳中闪烁着光芒。
  「这样你应该明白了吧,这都是你的错,你把一切推给我,然后只有自己悠然地生活……如果你不逃跑的话,那就不用准备我这个人偶了。你必须承受那个男人的愤怒和伤心,不对,如果你根本没有出生,那个红条巴说不定也不会死,你的存在从一出生就是个错误,你是杀死母亲才能活到现在的,你是无法得到幸福的。其实你应该要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才对,在那么温暖的人们包围下生活,根本是大错特错。
  所以我恨你,从我知道你的存在开始,我就一直憎恨着红条圭一郎而活到了现在。只要想到你竟然把一切都推给我,我就一直在忍耐,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对你复仇。
  是啊,我是真心的想要你抱我,因为我不能忍受只有你是干净的,你一定也要染上污秽,明明只要再一点点,只要再一点点你就会跟那个男人——从『父亲』变成兄弟了说。」
  巴遗憾地说道,她并没有因为没被憎恨的男人玷污而感到高兴,反而为了没有玷污到自己憎恨的男人而感到遗憾。
  「不过,我想应该也不需要了,怎么样,你懂了吗?自己的罪、自己的过失,还有自己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得一辈子背负着这些罪。我不允许你忘记,就算忘记了我也会让你想起来。你必须是污秽的,就跟就跟污秽的我一样,一辈子只能活在脏臭的下水沟里……」
  巴说完之后笑了起来,不断地笑着。她的笑声似乎因为持续流个不停的眼泪,宛如干燥强劲的沙漠狂风一样。望着这样的她,我理解了。
  这是当然的,红条巴憎恨红条圭一郎,这是她应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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